作者:丁墨
丁国强看到二队的人又如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很是欣慰,心想还是靠我,骂徒弟一顿,他才知耻而后勇,这么有干劲。
陈浦到家属楼后,先把上上下下所有住户,重新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新的嫌疑人。
但是查到二楼时,他发现拐角有套房子,一直锁着,里面没人。一问,业主出国两年没回来。因此这户人家之前被统计到“不在场”的那些邻居里。
陈浦摸了摸门锁,又看了看干净的手指,让人想办法联系到了国外的业主,征得同意后,打开门锁。
门一开,陈浦盯着木地板。
木地板很干净,几乎没有积灰,当然也就没有脚印。
陈队带队,谨慎进入每个房间。很快,他们发现,厨房的一扇小窗是开着的。
按说业主常年不在家,所有窗户都会锁死,避免风雨损坏室内。
陈浦叫来人仔细勘察。
很快,物证人员从窗框的缝里,提取到一缕黑色布料,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挂上去的,他们小心把布料收集起来。
没多久,化验结果出来了:那是非常普通的化纤布料,通常用于做裤子。不过,他们在上面,并没有发现任何DNA和血迹。
——
陈浦回到办公室,就见只有李轻鹞一个人埋头在电脑前,其他人出去调查都没回来。
陈浦摘下警帽丢桌上,问:“周扬新呢?”
李轻鹞干得正专注,头也不抬地答:“我们刚见过一个女孩,他把人送出去了。”
陈浦走到她的桌旁,抄手弯腰一看,发现她正在一封封翻看高继昌账户的电子邮件,不过大多是广告。
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做事细致又拼命,低头一瞥旁边满满一杯茶,一口没喝,看着已经没了热气。
陈浦静了一会儿,问:“想不想知道我调查发现了什么?”
李轻鹞这才放下手里的事,双臂往前一伸,十指交握反拉,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往椅子里一靠,说:“说吧。”
陈浦唇角微勾,把今天的调查经过说了,最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凶手是从外面来的。”
李轻鹞想了想,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很难找了。”
陈浦的身体靠在她的桌边,叹了口气说:“是啊,得弄清楚刘怀信身上的故事。”
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对望着,这么静静的有几秒钟,直到两人都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
李轻鹞想,我和他居然有这么心平气和讲话的时候,好不习惯呀。
陈浦想,草,老子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来主动找她说话。
他俩都发着闷,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方楷。
陈浦离开李轻鹞的桌子,问:“怎么样?”
方楷摘下帽子,汗淋淋的,端起杯子吨吨吨灌了大半杯下去,才说:“发现了一个疑点。刘怀信是星沙县马尾村人,我们把他家、他的邻居,还有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都走访调查了一遍。这些都正常,他没有任何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除了2016年到2017年,也就是大概七年多前。
那时候刘怀信大学刚毕业,他在个人履历上写的是那一年在考研,可是经过调查,我发现那段时间,他和所有家人朋友都失去了联络,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直至2017年夏天,他才突然从外面回家,也不跟家人提那一年的事,性情大变,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易怒。而且他一回来就埋头准备考研,十分刻苦。
不过,关于那消失的一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目前我查到了一点,就是他当时的住址。其实他也没有写在履历里,是我在网上的犄角旮旯里,他填过的某个求职申请表里找到的。”
陈浦接过方楷今天的调查笔录,一边翻一边问:“七年前他住哪里?”
方楷又灌了一大口水,坐下说:“说起来离我们局里很近,朝阳家园17栋101室。”
陈浦翻笔录的手停住了,李轻鹞正在书写的笔也顿在纸上,两人同时抬头望着方楷。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等到葡萄成熟时
第1章
陈浦和李谨诚刚毕业时,合租了一套二居室。
为着租什么样的房子,两人还起了一番争执。陈浦想租市中心超豪华四居室,他住主卧,李谨诚次卧,再一间健身房,一间书房。后两间都算在他名下,李谨诚只要出一间的钱就好。
李谨诚不干,从小被叔叔婶子收养的他,习惯了量入为出,不欠任何人的,因为他长到成年已经欠了太多。
李谨诚本来想租朝阳家园的房子,离单位近,便宜。陈浦死活不肯,他说他看到那个小区都觉得恶心。而且那时候陈浦在别的分局,以上班不够近为理由,最终,两人折中,租了套中档二居室,李谨诚的经济能力也能轻松承受。
那一年多,两人在不同分局,不再形影不离,有时只晚上下班,一起看场球赛,吃盘花生米;有时候只周末能一块下顿馆子,或者去打场篮球。但那种感觉很安稳,你知道背后总有一个人,理解你的志向,与你性情相投,有什么对别人难以启齿的苦恼和快乐,都可以和这个哥们儿分享。他会永远无条件地支持你、对你好,他就像一块棱角柔润质地坚韧的礁石,立在你的人生之路上。
当然也不是没有矛盾。譬如陈浦攒了一个星期的袜子不洗,李谨诚一边骂一边给他洗。陈浦提出请个保洁,被从小勤俭的李谨诚骂蠢懒如猪,就这么大点儿房子,家务还要请人做。
还有一次,陈浦钱花光了,理财又临时取不出来,跟李谨诚借了2000块。结果他转头用这2000买了件T恤,继续跟李谨诚借钱吃饭,把李谨诚气得半死。
那时候的陈浦,是花哨,也很风骚的,买很多名牌衣服鞋子,爱烫头,还修面。他买的大牌衣物大多低调奢华LOGO暗藏,领导也看不出来,还夸他穿差不多款式的T恤怎么就比别人精神。只有李谨诚知道这货有多闷骚又败家。
有一次两人喝着啤酒吃着烤串,聊到今后结婚生孩子的话题,陈浦说:“我以后当然要当你孩子的干爸。”
李谨诚听着眉头就抽,当兄弟可以,当干爸大可不必,把孩子带坏了宠坏了怎么办?
那时候两个年轻的刑警,有什么烦恼啊?领导骂也不在意,案子破不了照常喝酒,反正天塌下来有师父队长们顶着呢,他们两个这么优秀这么帅气,今后肯定是刑警精英前途无量。
李谨诚失踪前一个多月,陈浦参加一个重要任务要出差,连手机都不能带。等他回到湘城,才知道李谨诚出事。当时分局也组织了大力量搜寻了一段时间,陈浦则在每天天没亮还有下班后,以及不用办案的周末,跟着李谨诚的同事们一起搜。
但他们一无所获。
由于李谨诚是在那天下班后,未经报备的个人行动,所以并不能算因公失踪。到后来,因为别的更重要的案子压上来,李谨诚案只能暂时搁置,有时间就找一找。
只有陈浦,依然每个空闲周末都去找。渐渐的,他也变了,变得沉默,变得蓬头垢面。那些漂亮衣服扔在柜子里,再也没心思穿。钱也不怎么花了,只有卫生依然不搞,没有李谨诚,让他妈派了个保洁过来,但是决不允许进入李谨诚的房间。
从小到大,陈浦很少哭,他都是让别人哭。李谨诚失踪头半年,他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家里,捂着脸哭过好几次。大早上起来还拿冰敷脸,怕被人看出来。
再后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梦,梦到李谨诚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一身血,看起来瘦了很多,身上还很脏。
李谨诚还是像平时那样温和地笑着,说,陈浦,我已经死了,是被人害死的。你要替我伸冤。我是一个刑警,不能不明不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陈浦醒来时,泪水打湿了半边枕头。他知道这件事,永远也过不去了。
因为如果连他也放弃寻找的话,李谨诚或许就被埋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毕竟他是那么喜欢晒太阳的人,因为他婶婶是中医,说这样能补阳气。
陈浦那时就下定决心,他会找到自己还能喘气那一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陈浦带着李轻鹞,赶到了刘怀信七年前租住的朝阳家园17栋101室。
这回陈浦没带别人一组,因为知道她一定要来。
17栋距离他们俩现在住处比较远,在朝阳家园的另一个对角上。这栋房子因为地势原因,离周围的楼栋都有一定距离,只有五层,每层两个单元四户。
房子非常老旧,墙皮剥落,到处贴着小广告。101室在东端头,他们走进单元门,却发现101的门用水泥白墙封了,又绕着房子走一圈,看到正门开在小院子里。院子里种了些菜,还晾了衣服,有人在厨房哐哐哐炒菜。
李轻鹞上前喊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开门,疑惑地望着他们。两人亮了警官证,简单交流后就知道,这里现在租住了两对夫妻,都是农村来到湘城务工的,他们是两年前租的房子,对以前的租户一无所知,但是提供了房东的联系方式。陈浦打电话让局里同事核查了女人和其他人的身份证,没有异常。
两人又进屋看了一圈,这是一套三居室,客厅很大。已经过去七年了,房子里找不到任何刘怀信生活过的痕迹。
李轻鹞给房东打电话,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南边经济开发区上班,车程要40分钟。李轻鹞跟他约好,马上开车过去和他面谈。
三人约在办公楼下咖啡厅见面。
房东名叫周辉,三十来岁,三年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问到朝阳家园那套房子,他表示因为人在国外,对以前的租户完全不了解,房子都是他的寡母在出租。而他的母亲,两年前因病去世。
“那有当时的租房记录、账本,或者银行转账记录吗?”陈浦问。
第2章
周辉摇头:“我妈不识字,也不会用手机银行,这套房子是我爸死前留下的,出租补贴生活。她每个月都是自己过去收租金,而且只收现金。我提醒过她要留着租户身份证复印件备份,她倒是留了,但是每次换了租户,她就把那些东西都清理了。我收拾妈妈遗物时,没有发现那些东西。”
和周辉聊完后,已经是中午1点多,陈浦饥肠辘辘,李轻鹞的肚子也叫了两声。她问:“回局里吗?”
陈浦说:“你要把我饿死,先吃饭。”不等她开口,他又补了句:“我请。”
李轻鹞摇头:“不能每次都是你请,我从来不占人便宜,今天你放开吃。”
不管这人平时有多癫,现在这么说,陈浦心里还是感动了一下。
结果李轻鹞把他领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一荤一素12.9,三荤一素29.9。
尽管陈浦近年来吃过比这还差的伙食,看到李轻鹞站在服务台前,殷勤地替他拿餐盘,两句话说得打菜小哥眉开眼笑,还是有眼前一黑的感觉。
陈浦端着29.9的豪华套餐坐下了,还拿了瓶2块的豆奶,一碗免费例汤。李轻鹞端着12.9坐在他对面,还热情介绍:“我刚才问了,米饭不够可以免费加。”
陈浦瓮声瓮气地答:“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李轻鹞举起例汤:“干杯,队长,虽然线索又断了,但是断着断着咱们也习惯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总会有日出云开的一天。”
这话把陈浦逗笑了,纡尊降贵拿起免费例汤,跟她碰了个杯。
可能是他真的饿坏了,29.9的豪华套餐吃着居然也不赖,一整盘吃得精光。他又刷了一会儿手机,李轻鹞才吃完。
两人吃警局食堂规矩守习惯了,端起餐盘往回收窗口送。这时快餐店进来了一大波蓝衣工人,一个个汗淋淋脏兮兮,可能是才下工来吃饭,店里一下子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工人端着跟陈浦同款的豪华套餐,脚下一滑,餐盘一个不稳,眼看要撞到李轻鹞身上,陈浦眼明手快,把李轻鹞拉进怀里。
结果那工人的菜还是洒了——半盘红烧肉全洒在陈浦的T恤侧面。
“对不起对不起!”工人也慌了,他怕人家要他赔衣服。
陈浦松开李轻鹞,偏头看了看染上一大块油渍的T恤,皱皱眉,偏头:“没事,走吧,下次小心点。”
两人把餐盘送过去,又从人群中钻出了店面,李轻鹞看着他身上:“怎么办?”露出体贴中略带羞涩的笑容:“要不你脱下来,我带回去给你洗?”
陈浦看都不看她一眼,绕到车边后备箱,拿出件干净T恤——他经常出任务,身上弄脏,就丢了几件衣服在车里备用。
李轻鹞惹他没反应,怪不带劲的,不像刚来时,他还会跳脚还会反讽呢。
她又幽幽说了句:“刚才我头撞你胸口了,有点疼。”
陈浦平静地答:“活该。”
她站在车子一侧,陈浦拿着衣服绕到另一侧。
李轻鹞撇了撇嘴,见他弯腰脱脏T恤,露出一截脊背腰身,心道哦豁,立刻绕到他那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