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蝉坠落 第89章

作者:丁墨 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言情

  李轻鹞斜瞥他一眼:“你可真会安慰人啊。”

  “一般一般。”

  两人说话间,陈浦准备好了,又理了理腰间绳索,对他们说:“那我过去了。”

  “等一下。”李轻鹞走过去,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还算像样,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真有把握?不会有危险?”

  陈浦看到眼前这个难度,手早就痒了,只一笑,说:“你看着吧。”

  李轻鹞“啧”了一声,说:“我会录像的。你要是变落汤鸡了,以后我就每天反复播放视频回味,并且制作成小视频在二队群里传播。”

  陈浦哈哈大笑,低头,双手按住她的肩,喊一声:“周扬新转过去。”

  周扬新“草”了一声说:“我又不是小孩。”但还是扭头看着孤单的水面。

  李轻鹞也很大方,搂着他的脖子。这都半夜两点了,早下班了,他俩总能在工作之余互相鼓励一下吧。陈浦亲了她一口,说:“一会儿我在对面接你。”

  李轻鹞说:“一定要注意安全,过不去就回,别勉强。”

  “我有分寸。”

第44章

  李轻鹞真举起手机,对准了陈浦的脸,还很好心地提醒:“不要有压力,当镜头不存在。”

  陈浦又被逗笑了,不再看她,深吸一口气,倒退几步,一个猛冲,平地跃起,凌空飞出很远的大段距离,双手已牢牢抓住河中第一块巨石的上沿。这块巨石离河岸就有两米多,看得李轻鹞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但陈浦显然完成得很轻松,结实长腿在石壁上用力蹬了几下,人就翻了上去。

  一旁的周扬新吹了声口哨。

  但是第二块石头就不那么好“飞越”了,目测两块石头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宽上一米多。李轻鹞的眼睛牢牢盯着那道身影。他没有回头,重心下压,做出个俯冲姿势,在巨石上极短的助跑,猛扑过去。

  “草!”周扬新发出低呼。

  两块石头距离还是太远了,只见陈浦落到了石壁上,手却没能抓到石头上沿,人“呲溜”一下滑了下去。正当周扬新以为陈浦在这里就要翻车时,却听到李轻鹞说:“他没掉下去。”

  周扬新定睛一看,月光之下,岩壁之上,还有一只手在岩壁上。原来陈浦不知何时掏出了岩钉锤,在滑落的瞬间,狠狠砸进了石缝中,人就挂在了上面。

  陈浦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在石壁上摸索了一阵,似乎找到了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然后就见他整个身体蓄力,绷成了一张弓,开始踩着岩壁,一步步往上爬。在快要接近岩钉锤所在位置上,他停了几秒钟,李轻鹞都可以想象出他此刻必然在深呼吸。月光稀朗,她看到他手臂肌肉线条绷直如箭,也看到他弯折的腰腹蓄积的可怕力量。

  猛然间,陈浦的身体向上一弹,豹子一样舒展开身体,一脚蹬在岩钉锤上,借力往上又蹿了一截。就在他的身体即将坠落的一瞬间,钢爪般的右手五指,牢牢抓住了岩石的上沿。看得李轻鹞的心都跟着晃了一下。

  然后他另一只手也稳稳抓上去,双手一撑,人轻轻松松上去了。

  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他就做完了。

  但是接下来的一步,才是最难的。

  接下来的两块石墩间,隔了近十米,同时也是水流最湍急之处。陈浦不能再如法炮制,无论如何跳不过去。

  李轻鹞和周扬新干脆都跳到岸边的石头上,站高了看。

  只见陈浦不慌不忙卸下肩上的动力绳,上头系了攀登钩爪,又抬头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位置,挪动了几步,掂了掂绳子,用力一抛。

  前几下都没抛准,绳子要么落水里,要么虽然落石头上,但是没勾住。陈浦明显很沉得住气,一次次摸索最佳角度和力度。终于,在第五次抛出时,钩爪牢牢抓住了石墩的上沿。陈浦又用力扯了扯绳子,试了试牢固度,这时他才转头,朝他们望了一眼。

  夜色很黑,李轻鹞很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惜不能够。

  “要跳了要跳了。”周扬新低嚷道。

  陈浦把绳子在双手手腕上来回缠了几圈,确保不会脱落,几步助跑,猛地往前一跃——

  人就落在水里不见了。

  水流太急了,一个又一个漩涡,哗哗哗撞击在那些石块上,瞬间破碎四散。

  李轻鹞放下手机,跳下石头,往前急走几步,到了水边,打开手电筒,往水里照去。周扬新也有点紧张,说:“没事的没事的,陈浦稳得住。”

  很快,两人便分辨出,在急速弯折的水流中,一个人的脑袋,正浮浮沉沉。

  “陈浦!加油!加油!”周扬新大吼起来。

  李轻鹞没出声,她不习惯大喊,只是目光始终没离开那颗脑袋,她甚至瞟了眼岸边地上的几件救生衣。

  那个脑袋,一点点接近目标石墩。

  突然间,一个湿漉漉的人从水里冒出来,他的手牢牢抓住绳索,双腿精准地踩在石墩笔直突出的棱角线上,只停顿了一瞬间,接连几个大步,人就凭借着绳索的拉力和自身强劲的臂力和臀力,几乎是“飞”蹿上了那块石墩。然后他发泄似地把绳子一丢,稳稳站在了上头。

  周扬新看得热血上头,只恨自己平时锻炼健身太少,“啪啪啪”鼓起掌来:“陈浦!干得漂亮!”

  陈浦自然是听到了,转身又朝他们看了一眼,同时还抬手从上往下一抹脸上的水。

  李轻鹞这时才慢慢出了口气,嘴角勾起。

  陈浦把绳索那些重新背上,继续往前跳跃。剩下的路程,难度都没有前头大了。又过了五六分钟,两人就见陈浦跃下最后一块石头,落在对岸,朝他们又挥了挥手。

  “草,还真成了。”周扬新忍不住感叹道,“这下三队的人要羞死了。

  对岸,陈浦把腰上那根绳索,牢牢绑在树干上。这头,周扬新也把绳索位置调高。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利用景区的滑索装置过河了。

  “我先过去?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调整一下,你再过。”周扬新很有风度地说。

  李轻鹞没有异议。

  周扬新很快滑了过去。

  李轻鹞爬上树,把滑索套上,又在身上栓好安全绳,腰间的对讲机响了。刚才周扬新带了对讲机去对岸。

  “多检查几遍,安全绳系牢固。”陈浦的声音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少见的飞扬,“说了我会在这边接你。”

  “我才不要你接,闪开点,别挡路。”李轻鹞双手抓住滑索。

  陈浦笑了一声,说行。

  深夜,从山间小河上空滑过,感觉是极好的。下方是月光映照下的波光粼粼,远处是黑色森林密布,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李轻鹞滑得又稳又快,快到对岸时,看到陈浦和周扬新都在不远处站着。她落地时,陈浦下意识往前迎了一步,但见她动作轻盈,小跑缓冲后,站得稳稳的,他就没伸手。

  周扬新又吹了一声口哨,说:“你这一手也不赖。”

  陈浦走过去,弯腰替她解开安全绳。之前让景区送物资时,就让多送了几身衣服。此刻陈浦已换下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穿着蓝白迷彩服。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李轻鹞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水汽。衣袖挽到手肘,结实的手臂也还是凉的。李轻鹞想到他刚才在河上敏捷、强横,爆发力惊人的身姿,心头有什么地方漾开层层丝滑的水波。

  陈浦上下扫视一眼,她没受什么擦伤,才双手握住她的肩,眼睛在夜空下闪着幽光:“听周扬新说,你刚脸都吓白了?”

  李轻鹞:“这么黑,他还能看出白?瞎扯。”

  陈浦却哥俩好似地把她的肩一搂,低声说:“这么关心我?你平时可真会藏。”

  李轻鹞直接踹了他一脚。

  ——

  陈浦给方浩打了个电话,特别言简意赅:路给你走通了,可以先派些紧要的人过河,不谢。

  等他们走远了,方浩带着人开车到了河边,看到河上装置,既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陈浦这变态卷人怎么做到的;喜的是可以提前半天赶去洛龙的老巢了。

  另外,脸还有点疼。又特么被陈浦迎面踩了一脚。

  ——

  陈浦三人一路往山上爬,按照地图标示,大概走了一个多钟头,到了守林员的那间木屋。

  木屋其实不小,看起来足有一百多平,掩映在山路旁的林子里。

  此时已是半夜三点多,周遭万籁俱静,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屋子里黑灯瞎火,也静悄悄的。

  只有大门,虚掩着。

第45章

  因为要来黑黎峰,陈浦三人都带了枪。此刻,陈浦率先掏枪,另外两人跟上,慢慢逼近门口。一到门边,陈浦就注意到门靠上位置的两枚弹孔,他朝两人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说:“小心。”

  陈浦用枪口,极慢地将门抵开。

  里头黑漆漆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浦示意李轻鹞站在自己背后,周扬新站在门的另一边。陈浦举起手电,猛地朝屋内迅速照了一圈,又来回照一圈。

  “好像没人。”他说。

  两盏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铺满小木屋,虽不够明亮,足以让他们看清屋内的情况。

  一片狼藉混乱。

  屋内有两张木板床,上头胡乱丢着被子,还有几件衣服。一把椅子倒在地上,靠背的一角被砍掉,地上散落木屑。厨房门口的地上,掉着一口锅。李轻鹞举起来一看,锅底也有两枚弹孔。

  “这里有血迹。”周扬新喊道,陈浦和李轻鹞都赶过去,拿手电筒一照,靠墙的地上,有几摊深褐色血迹,早已干涸。

  屋里还有一张老旧的木桌,上头围满了苍蝇。桌上放着一碟油炸花生米,半碗辣椒炒肉,半瓶二锅头。旁边还有两碗吃剩的米饭,以及两个酒杯。都已经臭了。

  “陈浦,你看这个。”李轻鹞从一张床的枕头下,掏出个钱包,里头有两张银行卡,三百多块零钱,和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人,赫然是洛龙。

  陈浦接过看了看,放进随身的证物袋。

  李轻鹞如法炮制,很快从另一个床的被褥下,掏出另一个钱包,里头有尚仁的身份证。

  “墙上也有弹孔!”周扬新喊道。陈浦和李轻鹞循着光线望去,窗边的墙壁里,镶着三枚子弹。李轻鹞又注意到旁边有什么,手电筒一照,老旧的墙壁上明显有两道很深的击打痕迹,长条形,令本就斑驳的墙皮,脱落不少。

  这个现场,再明显不过。

  小木屋里没有信号,陈浦走到林子外,爬到高处,手机才接通,他第一个打给丁国强:

  “师父,我到了洛龙尚仁呆过的小木屋,屋里已经没人了。几天前,这里应该发生过激烈搏斗,有人要杀他们。”

  丁国强下意识就问:“谁?”

  “那个持枪的杀手。”

  ——

  破晓时分,一支由刑警、法医和鉴证人员组成的小队,先行通过陈浦制作的河上滑索装置,赶到小木屋,方浩也在其中。其他大部队,会在公路抢通之后赶到。

  方浩在木屋内外走了一圈,心里就跟陈浦一样有了数。他沉默半晌,走到陈浦面前,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是对的。服了。”

  陈浦这时终于感到疲惫了,坐在木屋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闻言只抬了抬眼皮:“管好你队里的几个兔崽子就行。”

  方浩看一眼离得不远的李轻鹞,低声骂道:“假公济私,你要不要脸?”

  陈浦:“不然他们哪点比我强?”

  方浩气死了,走了。

  李轻鹞虽然也累,好歹昨晚来的路上,睡了一个多小时,还能勉强支撑。她又跟着鉴证人员现场学习观察了一番,才转头去找陈浦。

  一抹阳光从树林间打过来,陈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肩背有点耷拉,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垂着,露出一段脖颈线条。他盯着地面,李轻鹞就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地上除了杂草和几块碎石,没别的。然后陈浦提起右脚,把一颗石头踢得很远,望着石滚落的方向,神色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