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辛灿
沈红城觉得自己的精神压力像是强行冲过大坝的瀑布一般,眼泪逐渐从眼眶的四面八方喷涌而出,纵使他极力用手捂住嘴巴,并且把头埋在手臂里,也无法消去耳朵里那一阵阵混沌而又绝望的声音。
窗外幽暗的苍天阴沉沉的,横亘在他和源源不断的眼泪之间,在场的众人已经完全插不了嘴,帮不上手。当暴雨下下来的时候,这个喧闹的罪恶世界,仿佛快速地遁入了烟尘。
叁拾陆:寒霜(上)
棉城进入了台风天,每天夜里似乎都要下雨。
江影墨无视那撕咬着皮肤的雨丝,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他凭借自己对当今社会的了解,其实早已在心里断定,何云菲这个人不可能找得到了。从早上摔门而出之后,他就一直在街上闲逛。苏婉柔早上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就像按下了循环键的音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播放着。
其实他看得出来,沈红城当时已经心痛到了极点,但是这个人可悲的地方在于不会化悲痛为力量,反之很容易被悲伤吞噬。这么看来,其杀毒犯完全是依靠绝境中背水一战的信念和超乎寻常的求生欲望。
这次的寻人事件好怪啊,应该不是真的要寻人。江影墨突然这样想着,而且心里突然蒙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或许任务的本质不是寻人,而是别的艰难的事情,由于组织担心沈红城知难而退,所以把任务换了个说法。哎,这六个人都有家庭,有牵挂,要是折在这里,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流干眼泪。反正自己已是孑然一身,能挡的就替他们挡吧。江影墨抬起头呆呆地看了看天空,那灰蒙蒙的浓云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早上的米粉只吃了三口,中午什么都没吃,胃里空荡荡的感觉让江影墨觉得不踏实。
现在时间已经将近11点了,路边卖小吃的路边摊都在陆陆续续收拾锅碗瓢盆。这座城市的夜生活似乎更倾向于“黄赌毒”,而非“吃喝玩”。
好在前方路口还有一家火锅店没有打烊,里面还有一桌客人正在吃饭。
进门的时候,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瞬间改换掉疲惫的脸色,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江影墨看着菜单,发现价格比四川老家贵多了。他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桌上的免费茶水。
锅底端上来之后,服务员迅速打开了电磁炉,深红色的锅底很快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热辣的香味快速弥漫开来。锅底里自带的鸭血和洋芋没一会儿就熟了,江影墨十八岁以前,没有离开过川渝半步,火锅自然是融在血肉中的热爱。除了麻辣的味道之外,他更爱的是吃火锅的氛围,自己动手,有一种在吃自助餐的感觉。这种东西特别适合三五好友的聚会,边吃边聊。但是,他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火锅。
在外打工的很多时候,他夜里总是独自一人去吃火锅,当服务员问他“几位”的时候,他总是尴尬地回答“就我一个人”,而服务员大多数时候都是回以一个既尴尬又同情的微笑。
没过几分钟,服务员便把菜都上齐了。鲜脆的鸭肠,粉嫩的肥牛,还有水灵的各色蔬菜。
“要不你坐下陪我吃点儿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服务员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还在就餐的另外一桌客人,又看了看江影墨,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店,为什么就你一个服务员啊?”
“十点半打烊,其他服务员都到点下班了。”
“那你呢?”
服务员又回头看了看那桌正在吃饭的客人,小声说:“没办法,今天老板来了,所以得晚点下班。”
“哎,我也是打工的,”江影墨叹了口气,“刚刚才收工。”
“听你口音,是四川的吧?”
“诶,没错,我出生在都江堰,但是是在成都长大的。”
女服务员听罢,瞬间露出了笑脸:“那我们算是老乡了,我是攀枝花的。”
“哈哈,那咱们还算是有缘分。”
江影墨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他又点了几瓶啤酒。平日里,他总是大量抽烟,而不饮酒,他讨厌那种飘飘忽忽的微醺感,在“雨”里,是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
菜在谈笑间很快就吃完了,江影墨看着锅里不断翻滚的红色浪潮,忽然感觉自己和那六个人就像是身不由己的花椒一样,在这生不如死的巨浪中忍受着反反复复的煎熬与折磨。
“再给我加一壶大麦茶吧,我要滚烫的那种,开水冲的。”
“哦,好。我看你已经醉了,我帮你叫个代驾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穷鬼一个,根本没车。对了,那个穿花衬衣,右臂纹了只燕子的人是谁啊?”
“那就是我老板吴兴杰,这条街好多店面都是他的,老有钱了,棉城和您年纪相仿的人,基本都认识他。”
“吴兴杰?”这三个字闯入江影墨耳膜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难以置信,侧着头朝那桌食客再次看去。
除了吴兴杰之外,还有三个男人,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另外两个二十出头的样子。
“那另外那三个人是谁啊,他的朋友?”
“坐他对面那个,叫柳南冰,是他的左右手,以前常来的,另外两个我不认识,这次是第一次见。”
“那个人是柳南冰?”
江影墨似乎又接收到了一个重磅炸弹。
“啊……对啊,怎么……你认识他?”
“哦,我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江影墨假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脸好红啊,我现在就去给你倒茶,再给你拿个新鲜的果盘。”女服务员说。
“好。”
茶水上来之后,江影墨轻抚了一下玻璃茶壶的侧面,果然滚烫得扎手。
正合我意,江影墨心想,这回够这些王八蛋好好喝一壶了。他用牙签插了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那清甜的味道不仅没有消除这长长夏夜里的暑气,反而让他那颗疾恶如仇的心狂跳起来。
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滑向了夜晚12点,但是吴兴杰、柳南冰以及另外两个人依然在乐此不疲地聊着什么。
“这个你拿着。”江影墨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块钱递给女服务员。
“你还是手机上结账吧,还可以买三张优惠券。”
“账我已经结过了,你帮我去买两包烟吧,我来的时候,看见这条街的最东头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那家店有店远啊,我怕……”女服务员回头朝吴兴杰的方向看去。
“没事儿,你打车去,我就要两包软红利群,剩下的你拿着,你老板一时半会也不会走。”
女服务员看着手里那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
在他走后,江影墨趁着醉意,手里拿起那一壶滚烫的茶水,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四个人走去。离对方还有不到五米的时候,坐在吴兴杰右手边的人警觉地抬起了目光,或许是江影墨身上的酒气在这燥热的盛夏之夜已经逐渐演化成了浓烈的杀意,那人眼神呆滞地喊了一句:“杰哥,有人。”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吴兴杰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回过头来。
江影墨从邻桌随手拉了一张木头凳子,跌跌撞撞地坐了下来。
“如果还想活着回家的话,就别乱动。”江影墨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他的右手搭在吴兴杰的肩上,左手握着枪,抵着吴兴杰的腰部。
“这位大哥,你是哪条道上的?兄弟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不妨言语一声。”吴兴杰强装镇定,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我哪条道上的都不是。”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钱?”
“钱?吴老板,你可以大胆地估一下自己这条命值多少。”
“这位兄弟,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动杰哥。”一旁的柳南冰满脸通红,急急忙忙地说。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柳南冰是吧,你他妈就是条狗,你的帐等会儿咱们再算。”江影墨恶狠狠地瞪了柳南冰一眼,把嘴里的牙签吐在了桌上没吃完的菜盘里。
柳南冰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拿着枪的陌生人知道自己名字的缘故,他紧张得顿时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江影墨又瞄了一眼坐在吴兴杰左右两边的年轻人,二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大气也不敢出。江影墨猜测,这俩人应该是棉城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都带着价值不菲的手表。
“你们俩,可以滚了,不过千万别想着报警,如果我看见警察来了,我立刻把他俩打成马蜂窝。然后我就死在你们家门口,并且带上你们全家。”
这二人或许是因为过于害怕,呆坐着没动。
“我日你妈个批。”江影墨突然用力揪住吴兴杰的头发,将他的额头朝桌角狠狠撞去。就在吴兴杰惨叫着栽倒在地的时候,江影墨飞快地拿起桌上的一把餐刀,插入了其中一人的锁骨部位。不知道是不是插到了大血管,血液呈放射状喷得到处都是。
“再不滚,我让你们爹妈没人送终。”
在看着二人像狗一样逃离之后,江影墨看着满脸煞白的柳南冰和躺下地上不敢动弹的吴兴杰,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意,他将那把带血的餐刀扔到了面前宛若岩浆的锅里,然后俯下身来死死地盯着眼面前的吴兴杰。
“吴老板,请问你认识苏婉柔吗?”江影墨问。
吴兴杰愣了一下,瞟了一眼坐在桌子对面的柳南冰,而此时此刻的柳南冰也极为困惑,紧张得嘴唇微微发颤。
“我不认识。”吴兴杰面不改色地说。
“那你认识吗?”江影墨又看向柳南冰。
“我也不认识。”
“真的?”
“真的。”
“吴老板,你豁我,那就不要怪我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啷个办。”
下一秒,江影默快速抄起屁股下的那张凳子,朝着吴兴杰的膝盖骨用力砸了下去。
在骨头断裂声传来之后,江影墨听见的是吴兴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自己血液飞快流淌的声音。
叁拾柒:寒霜(下)
暴雨过后,空气变得清新了很多,大量的雨珠开始顺着树枝和叶片往下滴。有很多不知名的飞鸟来来往往,传递着静谧的安稳。
除了在宾馆照顾苏婉柔的林末雪之外,徐冉菲、沈红城和蔡文博三人去夜市上买了些大家需要的换洗衣服,周旭明则陪着黄贞去买了些常用药品以及一些医用口罩。
事情办完后,五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你们说江影墨跑哪去了啊?”周旭明问。
“鬼知道,他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我真的有点想回家了,我答应了我老婆的,实在找不到那个人就立刻回家。”沈红城说。
“这事还没完呢,就这样回家保不准出什么事儿。”徐冉菲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那能咋办?赶鸭子上架?我不想天天在这鬼地方提心吊胆的。昨天是放火烧,保不齐明天就是定时炸弹。我不管,我过几天就带婉柔走。”
“带她走?你他妈没病吧,带她去哪儿啊?出去一趟带个女人回家,言歌茗到时候铁定以为你这混蛋不是来寻人的,是来偷人的。”徐冉菲撇了沈红城一眼。
“喂,冉菲,你别瞎说行不行,我没说把她带回家,但我肯定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
“红城,你是不是心里还喜欢她?你可别犯浑。”徐冉菲问。
“当然没有,我都快结婚了。”
“你还知道你快结婚了啊?我以为你忘了呢,今天早上在浴室你俩对视的那个眼神,啧啧啧,夫妻都做不出来。老蔡、旭明,你们说说看,他俩是不是不对劲。”
周旭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说:“冉菲,我俩在外面呢,啥也没看见,我们可没红城兄弟这么好的女人缘。”
黄贞突然停下了行走的脚步,看向沈红城,说:“红城,你仲记得嗰个何云菲阿妈生咩样呀?”
“嗯……就很普通的一个中年妇女,长长的头发,保养得挺好的,那天她还背着个名牌包。”
“你这不等于没说么?”蔡文博两手一摊。
“主要是她没什么特别的嘛,你们让我咋说。贞姐,你咋突然问这个啊?”
“我怀疑嗰个人,根本就唔系何云菲阿妈。”黄贞面色凝重地说。
“啊?贞姐,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沈红城对黄贞的话感到有些费解。
上一篇:嘴硬男主终于被离婚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