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纵虎嗅花
院门外,一个远房亲戚的三轮车坏了,八斗刚刚给修好,他们听见哭声又进来,这亲戚年纪很大?了,晓得李家发生的这些事,弯腰说?:
“妮儿??我那有鸭苗,你?奶奶都是搁我那买的,我再送几只留你?喂,给你?拣好的,跟你?家里的一样。”
八斗也安抚她:“明?月,听见没?,表姑姥爷说?还给你?送鸭苗,回头你?去念书,叫你?冯大?娘搭把?手喂,这当院给你?守着,谁都不叫进了。”
明?月怔怔听了几句,一直摇脑袋:“我不要了,不一样了,不是奶奶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李秋屿对?两人表达了谢意,跟八斗说?:“这几天忙坏你?们了,先?回去歇着吧,我后面还有事需要跟你?商量下,会再找你?。”
他抱着明?月坐了会儿?,等她哭累了,弄来一盆温水给她擦脸。冯大?娘做好晚饭,来喊他们,明?月身体软软的,走不动?路,李秋屿又把?她背到冯家。冯大?娘炒了酸辣的青番茄,天热吃开胃,吃完饭她放了热水,给明?月洗澡。明?月大?了,要是往常,会不好意思,现在?心里空空的,坐在?大?水盆里,听冯大?娘一句一句劝她。
夜幕黑了,星子也亮起来,明?月回了自己家,开灯也不是多?亮堂,堂屋空荡荡的。她跟李秋屿一块儿?收拾起姑姑弄乱的东西?,全是以前的旧物,她冷不丁就哭上一阵,又沉默一阵。
订着的日历,杨金凤撕到了她走的那天,再没?人撕了。
墙壁上还有几道彩色粉笔印儿?,很淡了,那是李万年在?的时候,给明?月记身高划的,这样一目了然,一年长了多?少清清楚楚。李万年走后,她是大?孩子了,杨金凤忙得很,没?人再给她划。
这记忆里的事,没?什么太稀奇太跌宕的东西?,却也不能够再继续了。
只有堂屋正中间,挂着的伟人画像依旧,他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看过这屋里发生的一切,明?月泪眼朦胧望向他,喃喃叫了声:“毛主席……”
起打她记事,这画像就在?,无比亲近,好像伟人跟他们一块儿?过了好些年的日子。明?月站起来,拿起手巾给画像擦灰尘,杨金凤爱干净,画像时常要擦的,她擦着擦着又痛哭起来。
她哭累了,便发起烧来,李秋屿开车把?她带到镇上卫生院,吊了些水。后半夜他们回来,明?月在?车上睡着了,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李秋屿形容憔悴,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合眼了,守在?床边。
明?月睁开眼,见李秋屿坐那儿?,其实白天的时候,冯大?娘八斗叔他们来瞧过她了,她不晓得。
“奶奶死了吗?”她问李秋屿。
李秋屿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李秋屿根本没?法回答,他心里发沉。
明?月班主任的电话打进来,李秋屿接了,班主任问李明?月什么时候能复课,不想她耽搁太久。李秋屿告诉班主任,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
她听见了,心里茫然得厉害,坐起来看看四下,外面天光渐渐暗下去,收割机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人跑来跑去,看割到哪一家了,收割机会忙到半夜。
李秋屿说?:“等你?再休息休息,好些了上课不迟。”
整个庄子都陷入了麦子里,杨金凤的事,过去了。她的老师也在?催她回去,奶奶不在?了,她回去干什么?念书吗?念的再好,最?后也只是叫自己过上好日子,自己过,又有什么意义?人们都在?忙什么呢?忙打工,忙挣钱,忙念书。奶奶死了,她的痛苦也是有天数规定?的,超过了,就不合适了。
她觉得荒诞,自己被什么困住了,就是念书,不停念书,念好了才能出息,只有念书“有用”,其他无关紧要,奶奶死了,哭一场也就算了,学生还是得好好念书。她为了这个“出息”,不停赶路,逃离庄子,可她明?明?很爱庄子,爱奶奶,她爱,却不能相守,去打工也是赶路,也是逃离,为什么非得这样才能过上好日子呢?为什么平原的土地这样肥沃,在?书上被叫做“粮仓”,他们却只能抛弃它,才能过好日子?
粮仓养育无数人,人却只能当叛徒,明?月目光迷离,她思维混乱了,世界太荒诞了,像被什么扭曲变形,她也在?这世界里,叫什么推着,她必须去认同,但凡有一点怀疑,就会精神吃痛。奶奶死了,她的奋斗目标也变得虚无,她被剥夺了意义,永远没?法实现。
“明?月?”李秋屿见她沉默,神情恍惚,轻声唤她。
明?月一脸淡漠:“我不要念书了。”
李秋屿凝视着她:“明?月,咱们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你?觉得可以复课了,咱们再去,这样行不行?我在?这儿?,我也不走。”
明?月直愣愣望向他:“你?的工作呢?”
李秋屿说?:“我可以请长假,这个你?不用担心。”
她凄然一笑?,泪水又下来了:“你?怕我自杀吗?我不会的,我爷爷奶奶都不是这样的人,再苦再难,也会好好过日子,我也不会去死,但我不要念书了。”
李秋屿轻轻给她擦眼泪:“我知道奶奶去世,对?你?打击很大?……”
“你?不明?白,我觉得过得很蠢,不像个人,我明?知道奶奶身体不太好了,可还是去念书了,我在?城里高高兴兴的,觉得日子真好,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了,”明?月反复摇头,“我应该陪着她的,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会说?,这肯定?不行,怎么能耽误念书呢?耽误几天可以,耽误几周呢?几个月?一年?小孩儿?不能耽误念书,大?人不能耽误工作挣钱,活着就只能为这吗?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急?唯恐慢人家一步,我晓得我没?选择,能去念书已经很幸运了,”她痛苦地揉起脸,“我可能连想这些,都会被看成是错的,是没?出息的,心里没?数,我没?跟别人说?过,其实收麦子的时候,我都想回家看看,帮奶奶,但会耽误念书,奶奶也会生气,觉得我回来干什么,我心里想的事做不成,以后都不用再想了……”
她双手忽然抓住李秋屿肩头:“你?说?,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你?在?酒店好好工作,就能过好日子?我们好好种?地,却不能。如果我们能的话,就不用背井离乡,为什么城市就是好的,乡村只能是穷苦的?为什么好的方便的东西?只能在?城里,我们想要得到它,必须离开家?叫我们的亲人死了都不能多?留几天,还要赶紧回到那个地方去,好像晚一晚,就什么都完蛋了?”
他们的日子,好像特别容易完蛋,错一点儿?就万劫不复。
这些问题把?她撕扯得太痛苦了,庄子里的年轻人给城市盖大?楼去,做工去,能念好书的,也要到城里去,留下老弱病残,守着庄稼守着家园,自生自灭,野狗一样死去。
她的路刚刚启程,就忽然叫她厌倦了,憎恶了。
李秋屿含泪道:“我回答不了你?,没?人能回答你?,世界就是这样的,我也没?资格教诲你?什么,你?一向比我坚强。你?想过吗?明?月,如果你?不是进城去观察周围,就不会想到今天说?的这些,因为你?没?见过,不知道外头什么样,你?只有见了,比较了,思考才会有这样的认知,这可能就是你?出去的意义,奶奶不在?了,但咱们还在?,我愿意跟你?一块儿?做些事情,你?跟我说?过的,咱们一块儿?还能做些好的事情,我没?忘,我当真了,”他不停抚摸着她红烫的脸蛋,“人的想法不会一直不变的,你?现在?可以这么想,不去念书,但你?其实也没?想好留下来做什么对?不对??咱们不着急,在?家里先?住着,有什么事好好想一想,理一理,什么事都不急着下定?论,好不好?我跟老师说?,暑假前先?不去了。”
明?月攀上他脖颈,两只手臂把?李秋屿环起来,他抱紧了她,抚着她后背:“有什么事,咱们都能一块儿?面对?,你?一定?要相信这点。”
第76章 园子坏了,搭好的黄……
园子?坏了,搭好的黄瓜架子?坍塌了,没长好的小茄子?,也踩到土里去了。大衣柜叫虫蛀了许多,抽屉是烂的,里头?搁着些小物件,明月翻出来塑料绳,重新?把架子?修好,黄瓜还要长。
天?蒙蒙亮,她爬起来新?轧了井水,洒到院子?压尘土,八斗过来说傍晚能割到她家地里。地是黄的,庄子?看?着是绿的,明月跟李秋屿到地头?等收割机,麦芒真长,看?着毛茸茸的一片。等到日头?快要落,整个平原红起来,天?跟地都在余晖里头?,没了界限,人也红彤彤的,依旧在田埂上站着。
那是杨金凤的麦子?,她看?过无数眼的麦子?,下一茬,谁来种,谁来收跟她都没关系了。杨金凤跟李万年就埋自家地头?,花圈簇新?簇新?的,很鲜艳。
麦子?一收,李昌盛露面了,他要这一季庄稼的钱。他知道?李秋屿跟明月两个还住在老院子?里,一点不避嫌,一个大男人,一个小闺女,没点什么他李昌盛是不信的,他那个时候,十七八跟着男人钻蜀黍地的不出奇。他是很窝火的,拿李秋屿没辙,他有点怕他,但又十分不甘,觉得?李秋屿白占了李家的便宜。
他合计着,住上几天?肯定走人,但麦子?收了,这两人还不说走,李昌盛主动来老院找人。
明月在擀面条,一身的汗,李秋屿蹲井边洗荆芥,翠绿翠绿的,映清水里,赏心?悦目。因为冯大娘刚来送了一兜鲜杏,大门没闩,李昌盛大喇喇进来,一瞧这场景,愉快笑道?:“哟,李老板这过日子?有模有样的。”
李秋屿抬眼,起身把荆芥放镂空的菜篮子?里,交给?明月,明月冷冷睨着李昌盛,那样子?,跟想杀了他一样,李昌盛觉得?太冒犯了,怎么说,他也是当老子?的。
“我一直等你上门,你来了就好,今天?把话说清楚。”李秋屿伸手取下晾衣绳上的毛巾,慢条斯理擦起来。
李昌盛很精明,晓得?不能来硬的,赔笑脸说:“这几天?有劳李老板,李老板辛苦。”他从怀里掏烟,是李秋屿花钱买的。
李秋屿道?:“直说吧,你是冲这十几口袋粮食来的,还有这处宅子?,我明确告诉你,这都是我的。”
明月就靠在门框那看?他们说话。
李昌盛显然非常吃惊:“李老板,这话是怎么说?虽说你花了几个钱,可你跟明月这么着,也算老李家半个孙女婿了是不是?我承情,宅子?怎么就成你了的呢?”
李秋屿把毛巾挂起,微微一笑:“少跟我扯淡,宅子?杨金凤早已经抵押给?我,我不是白资助李明月。还有,丧葬的一切开销我是暂时代?付,一共六万多块钱,账单很清楚,找你们主事?人拿簿子?对一对,零头?当我送人情,你李昌盛欠我六万块,这钱你可以慢慢还,我不急,但不能不还。”
李昌盛又惊又气?,算来算去,他背了六万块的债?收的那点礼金根本不够,本庄的坐席,不讲究的交一份钱拖家带口来吃,白事?基本都得?亏。李秋屿看?着有钱,心?这么黑,果然是越有钱越不能吃一点亏,他白搭了个女儿,再看?明月,这个倒贴的憨货还啥都不清楚的嘴脸。
“李老板,照你这么说,这几天?你光装面儿去了,好烟好酒好菜,那么有种地花,到头?来都算我的?”
李秋屿道?:“不然呢?算我的?好,我问你,你觉得?宅子?应该归你,你是这家的儿子?,既然你是做儿子?的,老的去世?,葬礼该不该你来花钱?”
李昌盛心?里骂了句狗日的,嘴上还得?服软:
“李老板这不是摆我一道?吗?我农村人,没文化?,耍心?眼子?肯定耍不过你大老板,但你也不能太欺负人了,要是你早说,我摊子?绝对不可能铺这么大,你说是不是?不能啥事?你都做了,这时候跟我说算我的。”
李秋屿微笑颔首:“还有一条明路,就是滚,什么时候凑够了钱,什么时候回来。”
李昌盛脸涨成猪肝色,看?李秋屿完全是个笑面虎的模样了,他忍不住骂明月:
“李明月,你就这么着跟外人合起来欺负你爸?这可是你爷你奶的老屋,你念个破书念到最后念成畜生了!”
明月黑眼睛闪过恨意,她不说话,也不避讳李昌盛的目光,李昌盛骂骂咧咧,移开目光,往地上啐一口:“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老娘死了,宅子?还轮不到儿子??!”
李秋屿指着门口:“不要在我家里随地吐痰,出去。”
宅子?就这么成李秋屿的了,狗日的,李昌盛气?急败坏走出来,杨金凤这个老东西,他嘴里骂了几句,想着下一步该问谁,宅子?平白无故成了李秋屿的,太窝囊。
“下面条吧,咱们吃饭。”李秋屿进屋来,帮她烧柴火。
柴火还剩很多,整整齐齐放着。
明月的眼睛,仿佛没真正干过,黑黑的,蒙着层水光。李秋屿一看她那双眼,好像里头?湿漉漉的东西,也走到自己眼睛里去了。
饭桌摆在院子?里,傍晚有凉风,非常舒爽,没入伏的天?一早一晚不那么热。空气?里是收割后的旷野味儿,飘荡在庄子?上头?。一只黑背红点的花大姐落脚,在桌上不动,明月注视起它,她露出点轻微的笑,等它展开柔嫩的翅膀,便又飞去了。
兴许是去草丛间,兴许是回家。
“我心?里很迷茫,不晓得?该做什么,空得?很,老疑心现在是不是真的。”她低着头?,“棠棠也不需要我,她跟我远了,人跟人要是长时间不在一块儿,就是会生分。”
李秋屿安慰说:“你们毕竟是姐妹,以后还有机会修复关系。不要逼自己一定要在什么时间走出来,你现在所有情绪都是正常的反应。”
明月彷徨抬头?,四下看?了又看?:“这儿没人住的话,一个夏天?,就长满了野草,把路都盖住了,房子?会坏得?很快。”
李秋屿吃饭出了许多汗,脸皮子?这些天?没黑,反而更白了。
“你觉得?能一直在这住下去吗?”
明月呆着脸,手里握住大娘给?的杏子?,杏子?很大,鲜嫩多汁,刚离开枝头?,生命仿佛还没散去。
李秋屿专注地看?她:“明月,给?你奶奶办事?那几天?,庄子?里的人都很尽心?,这里头?,有纯粹的像你八斗叔冯大娘那种。也有不那么纯粹,听说这有好烟好酒,后面才过来帮忙的。我不是说,没有我在,你奶奶的事?就办不成,但这里有多少人是因为我的存在,才更客气?,显得?更热情的?”
明月不停点头?:“我明白。”
李秋屿道?:“你说不想念书了,要做什么呢?种地吗?你还没出过你爷爷奶奶那样的力气?,一下应付不来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留这里,守着院子?,不是你想清净安生就能做到的,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这庄子?里的人,你一定明白,不全是你大娘八斗叔那样的。一旦这院子?,只剩了你,危险其实无处不在,别人知道?你无依无靠,会动歪心?思?的。你不是冯大娘家的孩子?,她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假如我现在离开,只有你,很快就会出事?,你信不信?”
明月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她把杏子?在嘴边挨了挨。
李秋屿倾过身体,非常温柔地抚摸着她脑袋:“我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什么。我这些天?,也在想着怎么做更好,咱们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一块儿解决问题。你放心?,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只要我在,谁也抢不走,想什么时候来住就什么时候来住。我考虑好了,这个宅子?交给?你冯大娘帮忙打理,我看?她是个很勤快很利索的人,咱们给?她报酬,如果她实在不肯要,等年关回来到她家里送些礼物,也是个心?意。你看?这样好不好呢?”
“要是李昌盛再过来,把大娘赶跑,赖着不走呢?”
“他不敢的,他还欠着你本庄人的债,不会逗留很久,回头?找人把院子?的大门换了,换个结实点儿的,院墙也加固下。这些事?都不难,你不用担心?。难的是,你要慢慢恢复过来,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你,爷爷奶奶的希望,莫过于此。这有意义?,你的生命是他们给?的,他们不在了,但生命在你,你还拥有它。”
明月沉默了会儿,轻声说:“我听你的,”她还有莫名的担忧,“李昌盛一肚子?坏水,没弄到宅子?,他不会死心?的,他肯定恨透你,会不会报复你?”
李秋屿道?:“别去想他了,他如果真做出什么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怕。”
明月道?:“我怕你因为我们家的事?,沾没必要的麻烦,你为我们做的太多了,没法计算了。”
李秋屿微笑着:“咱们之间,需要计算什么吗?你为什么不算算为我做过的事??”
明月怅然不已:“我是自愿的,我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她脑子?里闪回些片段,非常珍贵,她已经认识李秋屿好些年了。她想的都特别美好,日子?像春天?那样。
李秋屿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自愿的呢?谁也逼迫不了我做任何事?,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院子?里凉风阵阵,人坐着不动,汗很快散了,明月心?里平静许多。
“年关咱们还能一块儿回来吗?”
李秋屿很郑重点头?:“能,只要你想,这里是你的家,当然能回家。”
“你也会把这儿当家吗?就我一个人了。”
“我会的,加上我,这个家不就是两个人了吗?”
明月垂下眼眸:“我那天?说不要念书,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你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
李秋屿笑意苦涩:“不是失望,活在这个世?上,必须得?接受它就是无常的,悲剧会随时发生,有高尚的人,也有卑劣的人,在咱们存在之前,它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也不可能完美无瑕。咱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慢慢接受它,哪怕有些痛苦可能伴随终生,但还得?过日子?,像你爷爷奶奶那样,他们都是值得?敬佩的人,虽然默默无闻,面对真实的生活,都非常有韧劲,像你说的,是长好了的麦穗,风吹不弯,雨淋不倒。”
他的笑,又变得?像春风那样和煦,“你离开家,以后能更好地回来的,不是回不来。”
明月把他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片刻,又放在唇边亲了亲,她一点不怕了,心?里的痛苦,一个月不能去,一年,三年五载,哪怕跟着一辈子?,最后还有一死,一切爱恨、甜苦,都会烟消云散,彻底消失在茫茫大荒之中。她还要爱李秋屿,爱活着的李秋屿,还要跟他在人间一块儿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