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纵虎嗅花
明?月说:“看《毛选》有力量。”
她是充满力量的,疾风知劲草,李秋屿听她的话?总是很触动,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或者?他?自己想到,不觉得有什么,明?月一说,他?就觉着不一样了。
车子到了服务区,两人吃点东西,去趟卫生间,继续往南开,明?月累了,便躺在?后排,她眼?睛盯着窗外白云,呼呼地过,树梢也在?头顶,绿影像是要抽到脸上来,这个角度体验很新奇。
看久了,人竟然是在?天?上飞驰一样。
她又?感觉到生命特别美好了,光是看看云,看看树,都这样美好。生命里?的悲伤、痛苦,暂时退场了,她还能获得它的愉悦,并且感激它。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古镇。小桥流水,白墙黑瓦,地上铺着石板,曲曲折折的,不像平原上的人家,一出?门,什么都瞧见了。
房子紧挨着房子,河两岸的树遮天?蔽日,绿得冒烟,亭子藏在?绿里?头,遮遮掩掩,配着水,清幽隐蔽,看上去很巧,像手巧的感觉,不晓得是不是人给弄成?这样的。
“这就是江南了?”明?月跟李秋屿走在?石板上,眼?睛碰到的,全是没?见过的风物,跟平原可太不一样了。
李秋屿说:“是江南,像山水画一样是不是?”
这倒是,秀美有意境,是像画儿。
“原来有很多祠堂,牌坊还有寺庙园林,特殊年代?被毁了很多,有很多东西是新建的了。”
“毁很容易,再建就很难,庄子里?盖新房,扒旧屋子只?要几天?,新的得按月算。”
“地上的东西总是这样,来来去去。”
他?们说着话?,下起了雨,说下就下,李秋屿便带她到街边喝茶。
雨一下,绿的更绿,人也跟洗绿了一样,白的墙,黑的瓦,真是分?明?得不得了,人在?这样的画里?,不毛躁了,听听雨,看看景,放松惬意。
“要是一直下,咱们就一直坐这儿吗?”
“坐着吧,坐够了就走走,走累了就歇一歇,爱干嘛干嘛。”
这样的雨天?,仿佛正?适合坐着喝茶说话?,做点什么都很美好,明?月问道:“住这儿的人种地吗?”
李秋屿笑道:“南方也种地,但农作物跟咱们那不一样,而且南方经济更发达,挣钱的渠道也更多一些。”
“真奇怪,明?明?书上说过,江南的农作物跟北方肯定不一样,但是吧,真来了,就给忘了,好像书上说的跟实际是两回事。”
“因为你?不熟悉,只?是看书知道的,所以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国家这么大?,幅员辽阔,咱们以后多出?去看看不一样的地方,换换心情。”
明?月觉得这样怪好的。
房前就是河,离得太近了,桥很不错,像猫把背拱得高高的,明?月很少见到桥,更不要说桥下头是汪汪的水。她想站在?桥上看看,李秋屿撑着伞,跟她一块儿走上了桥。
呦,桥下还有人撑船,明?月有点疑心了:“这儿水多,不潮吗?我觉得身上有点潮。”
李秋屿笑道:“湿度要比北方大?,你?想去干燥的地方吗?咱们以后可以去西北。”
明?月问道:“有多干?浑身褪皮吗?”
她要是不来,江南只?活在?书里?头,是个概念,意识里?会以为跟平原差不多,人一到,立马感觉出?不一样了,很秀气,很幽美。西北什么样儿?大?漠孤烟直吗?
明?月有点雀跃了,哪儿都想去。
他?们在?桥上看了会儿风景,心情畅快,李秋屿给她介绍了吴越文化,她在?书里?学过,眼?睛看是另回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下桥来,碰见了当地居民,人家看起来挺悠闲自在?,一点苦大?仇深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日子不辛苦,蛮快活的。
雨不大?,就是路有的地方滑脚,明?月紧紧挎着李秋屿的胳膊,两个皮肤碰着,出?了汗,像要黏在?一块儿了。
“他?们地在?哪儿?这看着不开阔,在?哪儿种地啊?”
“怎么走哪儿都惦记人家种地呢?”李秋屿失笑,“明?月,你?应该去驻守边疆,开荒屯田。”
两人有说有笑,觉得饿了便去找家店,坐进去吃酱排骨,鸡汤银丝面,面细、汤醇,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菜。明?月没?吃过这么细的面条,不晓得人家怎么擀出?来的。
他?们去了一个园子。这园子就更清幽了,美不胜收,曲曲折折的,月洞门是椭圆形的,里?头幽深,因为是雨天?,更觉得神秘好像里?头藏着什么。江南的园林,讲究的就是这样,精巧,有心思,不是一眼?看完看透的东西。
“你?像这园子。”明?月说。
李秋屿笑道:“我怎么像园子了?”
“就是得一直往里?走,哪儿都不一样,走几步变个样儿。”
“这叫移步换景,亭台楼阁要怎么呈现,都是精心设计的。等去了北京咱们到颐和园,你?会发现,颐和园有的地方模仿了江南的园林,你?好好感觉一下,到时看我说的对不对,”李秋屿又?笑问一遍,“我移步换景了吗?”
明?月笑着点头:“是的呀,你?跟园子一样,不像平原,能一下看很远看光了。”
李秋屿笑道:“看你?说的,好像平原没?穿衣服似的。”
“你?穿太多衣裳了,”明?月狡黠地捉弄他?一下,“早晚我也把你?扒光!”
可能是环境使然,没?什么人,雨淅沥下着,空气清新,园子设计得太精巧,空间没?那么开阔,人的情绪心情也跟着幽幽的,冒出?些奇怪想法。
她对他?身体没?什么想法的,见过一次,他?游泳跟条人鱼似的跃动,男性的身体有种流畅的美感。她都快给忘了,这话?一说,又?想起来了,明?月觉得说了不该说的,有点害臊,往前急着走,摔倒了。
李秋屿把她扶起来,到亭子坐着,膝盖破了点皮,他?蹲下来看看,笑道:“这不是大?马路,容易滑倒。”
明?月抿抿嘴:“我没?要脱你?衣裳的意思,刚说错话?了,其实是另个意思。”
李秋屿笑着点头:“我知道,不用解释的。”他?脑子里?闪过去个念头,没?法说,说出?来显得狎弄,园子是有些潮湿,发热发黏,他?问她疼不疼,还是带着她走回车里?,车里?备了些常用药品,李秋屿给她涂上碘伏。
车里?已经昏暗了,碘伏爬上膝盖,凉凉的,一点不疼,棉签在?上头轻轻滚着,李秋屿的手指擦过膝盖边薄的皮肤,很轻微的,但这带来的感觉有点异样,这异样来得突然,弄得她心跳有点隆隆的,明?月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李秋屿停下动作:“好了,问题不大?。”他?笑笑,像是安抚她。
明?月却看着他?:“你?再给我涂会儿行吗?”
这要求也很莫名的,谁听了都会怔一下,李秋屿捏了捏棉签,什么也没?问,又?蘸了碘伏。
第80章 碘伏不像酒精,味道……
碘伏不像酒精,味道浓郁,碘伏既能消毒涂上也没那么大?刺激性,是个温柔的好东西。李秋屿的手也是温柔的,他的手很漂亮,很有力量感,血管贲起?,一看就?是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
膝盖的皮肤一定是太薄了,磕着碰着,疼得人呲牙咧嘴。膝盖又凸起?点骨头,是山上裸露的青白石,手指的皮肤过去?,像叫猫须子挠着拂着,真舒服,恰到好处的那么点力度。
明?月微微颤抖起?来,车里寂静,外头雨声沙沙的,滋养着园子的绿更要绿,遍地丛生,往墙上往窗户上爬去?,呼呼地长,不停地长,可园子看着却?是一片黑郁郁的,黄昏时分了。
碘伏涂很久,李秋屿有许多的耐心?,两人是不用说话的,有雨声。猫须子挪开?,皮肤那只剩点凉意?等着风干一样,明?月把他的手按到膝盖上,不准手走?。
车里太暗,李秋屿的眼睛成了清水底下的黑石子,愈发的黑,他手指动了几动,掌心?很热,把膝盖的皮肤沾染的热了。明?月不说话,也不看他,盯着雨刮器左左右右动着,她觉得骨头酥软下来,要塌要倒,手便紧紧攥在李秋屿的腕上。
她攥太紧了,幻觉中那只热的手缓缓顺着膝盖往上走?,腿内侧的肉敏感,战栗等着什么。可她又害怕,她在这害怕里指甲把李秋屿的皮肤上刺出了深痕。
李秋屿察觉出她的恐惧,手要抽离,明?月却?攥得铁紧,脸上变作绯红。
他让她攥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动作。
明?月不晓得自己期盼什么,她躁动,雨没法打湿,她的期盼在李秋屿这里点到为止,他没回应更多,她就?有点生他气?了。
“你怎么不给我?擦碘伏了?”
李秋屿笑了笑:“你这么攥着我?,我?没法动。”
明?月讪讪松开?他,手腕上是大?白印子,她赌气?说:“不用啦,我?都要被碘伏腌了。”
赌气?只是霎时间的事,很快的,她又跟李秋屿亲亲热热说个不停,回城区住宿。
明?月觉得这个酒店跟李秋屿工作的那个差不多,都很好,她住他隔壁,分开?住让明?月不大?高兴,她还想跟李秋屿说话,她得找点事去?麻烦他,不麻烦不行,心?里难受。
她洗了澡,浑身香喷喷的,她穿了件紫色碎花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敲李秋屿的房门,大?约等了片刻,他才把门打开?。
李秋屿脸是红着的,脖子,耳朵,全是红的,人显得有些迷离,跟平常不大?一样。他似乎也没打算让她进,半个身子挡在门口:
“怎么还没睡?”
明?月说:“睡不着,你帮我?吹头发吧,我?把头发洗了,今天淋雨黏糊糊的。”
李秋屿道:“我?有点累了,自己吹行吗?吹干再睡,小心?头疼。”
明?月伸手摸他额头,李秋屿笑着轻轻打掉了:“我?没病,睡一觉好了。”
李秋屿奇奇怪怪的,明?月一个猫腰,钻进了他住房,她要看看李秋屿搞什么名堂,床上被褥凌乱,散落着纸团,屋里有股从没闻过的味道,混着洗发水之?类的香气?,真是没法形容。
“明?月!”李秋屿在她身后拽了一把,“不能这么没礼貌,随便进人房间。”明?月却?一骨碌爬上他床,抓起?卫生纸,“你是不是感冒淌鼻涕了?”
还真是,黏黏的沾到她手上,她狐疑地看看李秋屿给丢旁边垃圾桶了。他这么爱干净,擤鼻涕的纸扔床上算什么啊。
李秋屿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推到卫生间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在镜子里目光交汇,明?月笑道:“好了,洗干净了。”
李秋屿不说话,反复搓她的手。
她头发湿着,垂在前胸,紫色裙子本来不显,这会能清楚地看到凸起?的两点,胸脯饱满**,李秋屿意?识到她没穿内衣,立刻闪开?视线。他走?出卫生间,往床上躺去?,两条长腿撑在地上,捏起?眉心?:
“我?是不太舒服,回去?吧,自己也能吹头发。”
李秋屿嗅到靠近的香气?,睁开?眼睛,明?月已经凑到跟前观察他了,他脸上脖子上的红慢慢淡去?,变作偏粉,粉中透白的一种颜色,脸上的五官线条非常流畅,每一处衔接,都十分自然,像是一个
手艺精湛的老裁缝给剪裁出来的。眼睛总被眉毛深深压着,一会儿叫人觉得深邃难测,一会儿又含水般温柔,明?月晓得白天躁什么了,她想亲他脸,哪儿都亲,也不晓得他嘴巴什么感觉。
但他生病了,她怀疑是那次自杀的事弄得他伤了元气?,留了什么根,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彻底养好。她没法亲他,只能摸摸他了:
“明天你在酒店睡觉吧,我?去?给你买药。”
她呼呼的吐息,搞得他满脸都是,李秋屿血气上涌着,她怎么还不走?呢?明?月起?开?了,走?到桌子前给他倒水,李秋屿看着她身影,修长,圆润,婀娜窈窕,他一直似有若无地回避这些,但青春太美好了,回避不得,几乎要时时刻刻跃动在眼前了。
李秋屿真的开?始头疼,生理性的,他坐起?来接过水:“先?回去?吧,我?休息一夜就?好了,不用担心?。”
“我?打地铺睡地上,守着你。”明月不愿意走?,唉,她今天老兴奋,高兴得没法睡,无时无刻不想跟他待一块儿。
李秋屿无奈笑道:“我哪就那么脆弱了?回去?吧,听话。”
明?月说:“你夜里发烧怎么办?我?现在就?去?买药,以防万一。”
李秋屿拉住了她:“不用,有需要的前台也能帮忙。”
明?月坐他一旁:“那我?看你一会儿再走?。”
李秋屿反复捏着杯子:“再不走?我?会打人的。”
明?月疑惑:“啊?”她嘴巴微张,红润润的,李秋屿盯着她的嘴,突然放下杯子,把她摁在腿上,朝屁股拍了两下,“走?不走??”
这跟打小孩子似的,猝不及防,明?月觉得有点羞耻,血直往脸上乱窜,李秋屿大?腿硬硬的,硌到她了,她挣扎着想起?来,觉得屁股一颤一颤很像果冻。
李秋屿的力道非常轻,吓唬她一样,他脸又迅速红起?来,连带着脖子耳朵。明?月从他腿上起?来,也气?喘呼呼的,心?跳特别快。
“我?看你根本没生病,还有劲打我?。”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打了,可能会吃了你。”李秋屿作势吓吓她。
她看他那个样子,觉得一切都很怪异,说不上来,这也不像生病。明?月心?里没法平静,她想闹他,不闹也行,两人说说话嘛,为什么非得让她走?呢,出来玩儿又不是睡觉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