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纵虎嗅花
李秋屿有种无可奈何?,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帮她把头发吹好,明?月翘起?脚,拖鞋啪啦一声掉了,再勾起?来,翘那么几下,又啪啦掉了。
她在他这儿赖很久,累了两只手臂撑在床上,趴着跟他说话,李秋屿靠在床头,双腿交叠,目光只停她脸上,没法再往其他地方看。她的身体非常美好,曲线玲珑,她自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李秋屿都没法判断了,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纯洁,但又像是少女无意?的诱引。
“明?月,不困吗?”
“不困,我?心?里热乎乎的,一点儿都不想睡,我?现在都想出去?淋雨,在雨里乱跑。”
李秋屿揉了揉头发,人看着有点凌乱,明?月噗嗤噗嗤笑,爬过去?,把他头发搓得更乱,她身上的香气?一荡一荡的,扑向他口鼻。
她发现总想碰碰他,光说话都显得不够了,她想起?乡下的小猫,几个老太太坐在那说闲话,小猫亲人,会跳人家怀里蹲着,没人赶它。
她现在就?想滚到李秋屿怀里,让他抱住自己,她从初中开?始就?幻想一种亲密的接触,一种细致的爱护,李秋屿现在完全满足了她,他温文尔雅,干净聪明?,平等地跟她交流。她不渴求父爱,也从未在李秋屿身上寻找过父亲的影子,她觉得她不需要那东西。李秋屿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朋友,知心?人,他应该再多承担些角色,因?为她长大?了,想要的更多。
李秋屿笑着制止她:“还想我?打你屁股是不是?”
这话有点暧昧,听着叫人心?动,明?月挨他太近了,哼哼地笑:“你不是要吃我?吗?”
李秋屿拍拍她脑袋,拉开?她:“好了好了,真该睡了,咱们明?天还要出门。”
“我?还想说会儿话。”
“明?天说好不好?”
“不好。”
明?月憋着笑,脸上却?惆怅起?来:“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块儿睡觉?”
她说这话一点淫邪的欲望都没有,很坦然,像问他明?天几点起?床一样,李秋屿觉得她也许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一块儿睡觉意?味什么。
她想叫他搂着,躺在一个气?息明?净的怀抱里,她还想摸摸他的各处的皮肤,摸他骨头。李秋屿显然没这样的打算,明?月意?识到了,他总是不动声色避开?她,这让她有点苦恼。
她以前总觉得心?里寂寞,现在,不知怎么搞的,连身体都寂寞了。
李秋屿没回答她,只是赶她快点回房睡觉。
第二天是要去?看古迹的,李秋屿看着没事了,跟往常一样,明?月心?说他果然没生病,不晓得搞什么名堂。
他们去?了一个书?院,不要钱,李秋屿给她讲了一路的宋明?理学,浅显通俗,方便理解,明?月默默想,她没李秋屿渊博,她还得多看书?,她不能在人家说什么的时候跟块死了的木头一样,啥反应都没有。
她一进书?院,见着那些毛笔写的东西,又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八斗叔肯定喜欢这样的地方,他要是来这打工,能逛逛这样的地方也好。”
“他打过工吗?”
“没,他娘还活着,他说父母在不远游,庄子里的人说他就?是懒,不务正业,我?看不是,可能八斗叔不喜欢打工,他毛笔字写得很好。”
“他不愿意?就?不出来,你八斗叔很自我?,”李秋屿摸摸石碑,“宇宙一丘土,城郭又千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能忍受在庄子里过一辈子。”
“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李秋屿微笑:“大?概知道。”
明?月刨根问底:“要什么?”
李秋屿含笑道:“跟你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忘了?”
明?月抿嘴笑,也去?摸石碑,石碑有几百年历史,当初谁站在这儿?跟他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怒,有悲欢,好像摸着石碑也摸着人家的气?息了,在石头上写字就?是久远,火烧不坏,雨淋不掉。
“咱们要是在块平整的石头上刻一句话,几百年后,人家在哪儿看见了,就?会想象咱们是什么人。”
李秋屿笑道:“这么浪漫?下次回家找块石头刻一刻。”
“刻什么呢?”
“你想跟几百年后的人说什么?”
“你好。”
李秋屿笑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明?月道:“我?最懂礼貌了。”
李秋屿捏捏她腮肉,笑道:“我?去?趟卫生间,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
他刚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单反过来,问明?月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玩的。
这中年人看着面善,笑眯眯的,明?月说:“我?跟家里大?人一块儿。”
“你家大?人呢?”
“他去?厕所了。”
“小妹妹,你这么漂亮,给你拍张照片好不好?”
男人非常殷勤,夸了明?月好几句,明?月对陌生人很警惕,但一想到李秋屿一会儿就?回来,旁边游客不多,人还是有的,她犹豫问道:
“多少钱一张?”
她把他当成给人照相的了,那正好,等李秋屿来了,拍张合照。
男人说:“不要钱,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能要钱?”
明?月心?里不太自在,她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了。
男人见她不愿意?,又笑眯眯地问起?她路,明?月说:“我?是游客,我?也不认得,你问问旁人吧。”
男人不走?,一直跟她搭话,明?月有些反感,四下张望,心?说李秋屿怎么还不来,她要去?找他,男人却?跟着她,直到李秋屿过来,明?月跑过去?,她再回头,那个人已经转过身出去?了。
她把事情告诉了李秋屿,李秋屿顿时后悔,他想着她不是小孩子了,其实,明?月只是个高二的学生,一个人落单,还是有风险的,这也侧面说明?,她是个美丽动人的大?姑娘了,极容易成为猎物。
李秋屿跟她讲了好些道理。
“再有人搭话,别搭理,往人多的地方走?。”
“那要是老爷爷老奶奶,人家需要帮忙呢?”
“看情况,哪怕你知道也不能傻乎乎亲自带路,不能跟人走?,懂不懂?实在需要帮忙的,让他们找警察。”
他语重心?长,“你大?了,尤其是男的可能见你一个人,会动歪心?思,不要对什么老爷爷就?失去?警惕心?,有些人,不会因?为老了能自动变成好人。”
明?月道:“我?刚才很警惕了。”
李秋屿点头:“做的还不错,但还能做的更好,只要咱们不想着占什么便宜,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就?能减少上当受骗的机会。”
明?月说:“我?占了你很多便宜呢。”
李秋屿微笑:“只有我?的你可以占。”
他们逛完书?院,在附近街上买了些东西,明?月往头上试漂亮帽子,换了一顶又一顶。她爱美的本性又苏醒了,特别希望自己好看点儿,再好看点儿。
她买了顶帽子,觉得配裙子很美丽。又挑了一对耳钉,李秋屿觉得质量不太好,她喜欢,就?要这个。
耳洞是小时候过路人给打的,那时也很爱美,喜欢带长长的耳坠,觉得像仙女。她很久没带,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戴上去?。
回酒店后,明?月让李秋屿给她戴耳钉,她戴半天,出了一身汗没穿进去?。
“是不是已经长上了?”
“我?看看。”
李秋屿托着她耳垂,观察片刻,试着给她戴上,耳洞没完全合上,但得费些功夫。
“可能会疼,还要戴吗?”
“要戴,我?都买了。”
李秋屿怕弄疼她,特别小心?,耳垂还是弄得通红,明?月皱眉:“你使劲,一下穿过去?就?好了。”
“会疼的。”
“我?不怕,长痛不如?短痛,你使劲吧。”
她的耳垂柔软,轻薄,是块小小的脆弱的肉,李秋屿抚弄着,忽然加大?力道,明?月轻呼一声,这一下,耳钉终于戴进去?了。
出了一点点血,鲜红欲坠,李秋屿拿棉签给她慢慢擦去?了,她满面红潮,微微喘息不已,对着镜子时,李秋屿在身后静静看着她,脑子里还在想那血,从那块小小的脆弱的肉里弄出来的血。
第81章 江南经济好,风景好……
江南经济好,风景好,夏天里湿热不好。这?儿的人,起小住这?里,熟悉风,熟悉雨,熟悉日头?,似乎不觉得什么了。明月不能习惯,伏天里知了叫,太阳毒烈,一盆水攉出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哪能出着太阳,身上也潮呢?
李秋屿说西北干燥,下回出门就去西北。
“有?多干?”
“也许会流鼻血,嘴巴容易裂。”
可见人跟弹簧似的,弹性非常大,搁哪儿都能生活,牲畜也是,跟着人一块儿,环境叫它?怎么活,它?就配合着活。
“西北是不是比平原还?穷?”
“经济确实更差一些,没办法,南方跟北方差异大,东部跟西部差异也大。等你念了大学?,可能会发现你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有?富到?你没法想的,也有?穷得你没法想的。”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了,人生在什么家里,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明月别无所求,只希望自个儿努力能改变点什么。
他?们在市区逛了一天,还?去了工业园,庄子里的人便是来这?种地方打工,明月在工业园外头?看,想起范晓云,里头?有?无数个范晓云呢,打北方的村庄来。
明月终于看见听了很多年打工者们的目的地。
“为?什么这?儿会成?北方人喜欢打工来的地方?”
李秋屿解释说:“这?儿工商业历史悠久,新中国没成?立前就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地理位置优越,离上海也近,改革开放后发展很迅速,厂子多,机会多,来这?打工是不是好理解了?”
明月心道,所以越有?钱的就越有?钱了,人家八成?都快发展一百年了,他?们却只能一直种地,等发现有?这?么个地方,能叫日子过得更好,便都来,一拨一拨的年轻人走掉,庄子里剩的人老了,再死去。她怀疑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子虚庄乌有?镇都要从大地上消失,村子也死了,像人一样。
“那谁种地啊?等都去打工了,庄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没人种了,可能政府会出面收回,统一耕种。”
消失是好还?是不好?她不清楚,她还?有?时间能去弄明白答案,她欣慰于她有?个能说话的李秋屿,他?足够温柔,足够睿智,能为?她解答的都会告诉她。
明月脑子里的为?什么太多,越长大越多,能思考是好的,思考过后能搞懂是好的,搞懂之后能做点什么是好的,做了若还?有?成?果,那真是更好了。
“奶奶是被牺牲的。”她看着工业园,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人都来建设城市了,总有?来不了的,来不了的就是牺牲者,不晓得有?多少个奶奶那样的人。打仗的时候,有?人为?打仗牺牲。不打仗的年景,有?新的牺牲方式,总得有?人牺牲。可能很多年后,大家会说,这?是有?意义的,是历史进程的必然,但牺牲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能因为?他?们没什么文?化?,没见过世面,就否定他?们为?人的身份,觉得他?们不会思考,可他?们有?知觉,人有?的,他?们都有?。我想到?这?点,会觉得痛苦,也可能仅仅因为?我是牺牲者队伍里的,如果我生在富裕的家庭,幸福顺利,我的眼睛还?能看见这?些吗?”
李秋屿没法反驳。
“明月,我希望你不要悲观,你好了,奶奶做出的牺牲就不会没有?意义。”
明月绝非悲观,她不过有?些酸楚地陈述个事实:“我没有?灰心的意思,也不会反意义,我还?是想好好过日子。就像现在我见着这?么多厂子,怪好的,晓得了大家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
工业园看着规整,有?秩序,条理分明,属于城市现代?文?明的部分。但厂子里打工是辛苦的,流水线作业,人一坐一站就是多少个小时不能挪,漂亮的文?明,总得有?人在文?明背面干活才能漂亮。
李秋屿无意识颔首:“好,不反意义很好,如果把?生活方方面面都解构了,人就会像羽毛那样轻,哪儿都能是落脚点,哪儿也不是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