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年
黎瑭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久。
阳光洒在少女孤零零的身上,落下同样孤零零的影子。
好像梦呀。
又醒了。
就在黎瑭开始怀疑这几天姜令词的出现是不是她的梦境时,她看到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的早餐,一如之前的每一天。
只是多了一张纸条。
黎瑭慢吞吞地走上前,拿起那张纸。
姜令词用一手秀逸隽永的洒脱字体,写下相当朴素的留言:
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姜令词留。
一点都没有豪门贵公子的霸道味儿。
黎瑭小声吐槽,细白指尖不自觉捏紧了小纸条。
等到清醒过来时,立刻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那本画册中。
她当然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又不是小朋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不过是一个美貌小保姆离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瑭习惯性地自己哄自己,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还挺影响她搞事业的呢。
最近都没好好画画。
她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去郊外写生,这里有一座复古教堂,上面爬满了各种鲜花,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搬到了外墙上。
而且教堂是可以进入的,登上顶层露台,能看到远处成片成片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黎瑭强迫自己遗忘的人,再次冲刷进她的脑海。
落笔时……
却不是斑斓的蝴蝶与鲜艳的花朵,而是那张熟悉清冷的面容。
不知何时。
原本晴朗漂亮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乌压压的云聚集而来。
甚至不给黎瑭机会,暴雨一股脑地倾泻而下。
黎瑭望着细密滂沱的雨,潮湿的雨腥气扑面而来,她发现自己今天格外讨厌下雨。
因为,姜令词已经搬走了,没人会来接她的。
黎瑭眼睫垂下,好吧,其实等雨小一点,她可以自己离开。
小时候的她可以,长大后的她更没问题。
但是雨势却一只未曾减弱,反而更大。
黎瑭扭头看向暗呼呼的教堂,她不会被滞留在这里吧?
这里只有一个守教堂的老教父。
而且是老得不成样子的那种,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她画画。
黎瑭胆子大,白天被看着画画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天暗下来总觉得会恐怖,尤其是过夜。
会联想到某些恐怖故事。
人越不想自己想什么,这个脑子就不受控制的,越要去想,现在黎瑭已经满脑子自己编的教堂惊魂故事。
黎瑭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过夜,就忍不住感觉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这一阵雨水伴随着冷风吹的,还是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寒意。
就在黎瑭惴惴不安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破开雨雾,朝这边疾驰而来。
准确地停在教堂门口。
下一刻。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黎瑭的视野中。
那人微微抬伞。
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东方面孔。
雨水淅沥中,男人面容模糊,却是黎瑭熟悉到骨子里的。
姜令词撑着一柄丝绸手工伞,站在方才被蝴蝶们流连过的花丛中,这一刻,她的画中人像是走了出来。
眼前人是画中人。
画中人亦是眼前人。
第56章 成人频道
车窗外雨水瓢泼, 疾驰途中,成片的花草树木在视野里错位叠合,他们像是着急去赶赴一场光怪陆离的约定。
黎瑭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 忽而侧眸,视线落在正在开车的男人身上, 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气氛:“你不是搬走了吗?”
搬走了就等于不会再管她了。
这是黎瑭固执的脑回路。
暴雨连绵, 姜令词开车极为专注, 因此从黎瑭的角度看, 他神色有点淡漠。
黎瑭不愿意胡思乱想,她觉得总是患得患失的自己,肯定不会讨人喜欢……可是控制不住乱飞的思绪。
就如方才脑内上演的教堂惊魂一般。
她想,姜令词是不是嫌她麻烦了, 所以才冷着脸。
片刻后, 男人薄唇轻启:“黎小姐,你也知道我是搬走了,不是去世了。”
他是在阴阳怪气吗?
果然是不高兴了。
黎瑭有点想哭……一定是在雨天里待太久, 害她眼睛都被浸得潮湿了。
过了一会儿, 黎瑭偷瞄他一眼, 悄声问:“你生气了吗?”
姜令词言简意赅地回:“有点。”
“是因为、来接我很麻烦吗?”黎瑭顿了几秒, 才很轻地问。
姜令词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黎瑭以为他是默认时——
姜令词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瑭语调中的异样情绪, 突兀地将车停到了路边,看着少女的眼睛,语调沉缓而清晰:“是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写生,还不关注天气变化, 差点遇到危险。”
“我不该生气吗?”
男人清清透透的眼眸没有半点黎瑭想象中的不耐烦,反而如同静谧而包容的大海。
如果姜令词生气她太麻烦了,黎瑭情绪大概不会崩得这么快, 偏偏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催泪炸弹一样。
“我……我怎么知道这么好的天气会下大暴雨。”
“而且、而且这里的气候一直都很好,几十年都没下过大暴雨。”黎瑭原本强忍的眼泪,却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她哽咽着说,“我知道错了,你别说我了。”
黎瑭性格看起来张扬无忌,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做,然而委屈的时候却不会大声哭闹。
小朋友大声哭是想要被大人关注,黎瑭大声哭只会被威胁再吵闹就把你丢掉,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哥哥。
所以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委屈的时候,必须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偷偷掉眼泪。
怎么会有人哭的这么可怜?
姜令词眉心轻折起,握住她发抖而冰冷的手指,下一秒,松开安全带,车座后推,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膝盖上。
迈巴赫的车厢宽阔,这样面对面坐着也并不狭窄。
姜令词像是抱小朋友那样抱着她,掌心贴着少女纤薄的脊背:“我的意思是……”
“下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写生,要提前告诉我。”
如果他今天没有回来,裴懿爻又闭关在雕刻作品,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黎瑭是不是要要一个人在教堂门口待到雨停。
万一雨不停。
黎瑭雪白潮湿的额头抵着男人的肩窝,指尖紧攥着他的衬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哭的自己一身薄汗,也哭的姜令词一身是泪。
没被暴雨淋湿,倒被她的眼泪淋湿。
她这样哭下去会脱水,姜令词恰好瞥见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影子——
“看,那边是什么?”
黎瑭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她掀开黏在一起的湿润眼睫,然后眼睛蓦然睁大:
她看到了一只小幼猫,皮毛全都淋透了,躲在树下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黎瑭顾不得哭,混混沌沌地第一反应便是推开车门下去救猫,下一秒,被姜令词重新圈着腰坐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然而黎瑭手快,车门打开的一瞬。
风雨灌进来,两个人湿了一半。
看着男人矜贵熨帖的衬衣,此时湿哒哒的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黎瑭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朋友:“对不起嘛。”
刚刚哭过的声音又软又哑,脆弱又可怜,让人生不出责备的心。
但是……
黎瑭眼睛一直往树下看:“我想救它。”
姜令词将黎瑭重新抱回副驾驶,将备用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免得感冒。”
“别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