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年
“生日礼物在行李箱里,等回房间再给你。”她定了定神,掀睫看着姜令词认真道。
“谢谢。”
姜令词绅士有礼地回道。
骨骼分明的腕骨微微抬起,换了一个茶盏倒茶, 重新递给她。
随手将落下一圈口红印记的茶盏收回。
黎瑭见不得他这种疏离的调调,下巴微微抬起,柔白色的灯光下, 少女唇珠明艳娇俏:“等会又染上了,你给我擦掉。”
理直气壮。
姜令词随意搭在膝盖上的长指停顿两秒,随即抽出湿巾先将自己的指节擦干净。
然后才一点一点抹去少女唇上的绯色。
黎瑭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唇间才落上一抹柔软。
只是触感不太对。
好像是手指?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下一秒完全睁开:“女孩子嘟嘴,是想要亲亲的意思!”(仅代表小糖梨。)
姜令词肤色冷白的指尖沾满艳丽的色彩,他又一点点地用湿巾擦干净。
循环动作。
最终将黎瑭的唇瓣擦的干干净净。
此刻少女唇角还有些红肿破皮,明显是与吃的东西尺寸不匹配导致的。
姜令词先是给她喂了一杯茶水,擦掉多余的水迹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管消肿药膏,不紧不慢地涂在她唇间,“伤好了再亲。”
他一系列动作太过温柔,让黎瑭都找不出发作的理由。
唇上原本灼烧感减轻许多,像是覆上了一层保护的水膜,淡淡的薄荷味,很舒服。
好吧。
等会再亲也可以忍。
黎瑭细白指节扣着桌子一侧的暗纹雕花,等着他开口。
内心想的是:只要他说不离婚,她就应下。
下一秒。
姜令词坐姿正式了几分,他的背挺得很直,不是刻意端着的那种直,而是骨子里浸透的礼仪教养,从容端方。
男人嗓音温沉:“我想和你正式谈一下离婚的事情。”
“嗯?你说。”
黎瑭表情假装不懂,内心:嘻嘻果然被她猜对了,她真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仙女!
姜令词从下方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
哦……
又一沓。
还有一沓。
足足三沓!!!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名下所有资产,已经公证完毕,你签完字,以后都是你的。”
黎瑭有点迷茫,对上他那双幽静如深海的眼瞳,喃喃问:“什么意思?”
姜令词递给她一支签字笔,但是黎瑭敏锐地觉得不对,所以她拍掉笔,猛然站起身:“我不签,你说清楚。”
是要……是要和她离婚吗?
只有离婚才需要签这些东西。
姜令词没有生气。
俯身捡起掉落的笔,然后放到桌旁,与那枚印了黎瑭唇印的白瓷茶盏放到一起。
男人依旧穿着从晚宴上那套矜贵西装,连佩戴的祖母绿胸针都没有摘下,眉目如画,神情淡然,像是一尊超然物外的神像,凝在通透的光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
黎瑭心脏不安地漏跳一拍。
“我……”
她想走了。
这个书房有点大,有点冷。
然而姜令词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黎瑭。”
“我从小便感情淡漠,等意识到这是一种情感冷漠症后,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没有情绪起伏的状态,偶尔觉得得了这个病还不错,能完全静下心来做甲骨文研究。”
黎瑭抿了抿唇,对他这个病症没有任何反应。
心想的是:药膏味道真难吃,快要把她苦得流眼泪了。
见她并没有惊讶,好似早已知晓。
姜令词:“你早就知道了?”
黎瑭没隐瞒,“婚礼那天,我听到你和那位小青梅的说话了。”
“我不是偷听,无意中听到的,然后立刻就走了!”
“是你们说话不偷偷的,还讲那么大声。”
姜令词嗯了一声,然后说:“她不是我的小青梅。”
“你当时正大光明的听也无妨,你是姜太太。”
“很快就不是了。”黎瑭扁扁嘴,瞥了一眼那么多等着她签字的财产,一点都不高兴。
顿了几秒,她又小声地补充,“我又……不在意了。”
是不是情感冷漠症又怎样,他对她不冷漠就好。
他懂了黎瑭的意思。
她不想离婚了。
但姜令词回忆起与黎渊在自闭症康复中心看到的那一幕。
黎渊不愿意黎瑭变成那些小朋友的模样,他更不愿。
而这个不愿,已经凌驾于姜家的族规之上。
即便事后要承受一千鞭家规,即便要跪一千个小时,他也会放黎瑭自由。
悬崖之上的玫瑰,怎么能被风吹于深渊凋零。
她应该被风宠爱、纵容、高高捧起。
永远自由无惧,永远明媚张扬。
姜令词鸦羽般的睫毛低垂,指尖握着微烫的茶盏,他却像是无从察觉,开诚布公:“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提出离婚。”
“地震时,你看到我对古文字的研究重于生命,所以害怕这段夫妻关系维持下去,未来你也会像失去父母一样失去我,所以你想,不如先抛弃这段关系,未来就不会失去,对吗。”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完全正确。
除了……她更怕的是爱上他又失去他。
他凝视着少女表情错愕的小脸,她像是在说:你算的这么准?上辈子是算命先生吗?
果然,黎瑭问:“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虞苏潼,她根本没对任何人说过。
而这种事情,虞苏潼绝对会保密。
黎瑭真的很好懂。
姜令词轻描淡写:“黎渊跟我讲了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我猜到的。”
他静静地看着黎瑭的眼睛继续说:“未来或许还会发生郁城地震的事情,而我因为情感冷漠症,届时做出的选择,或许与当年别无二致。”
“黎瑭,我漠视生命,这是改变不了的。”
“但……我放你自由。”
继续保持婚姻关系,对黎瑭而言,本身就是一场束缚。
她会永远惶惶不安,永远担心在哪个时刻,突然失去他。
而姜令词,不会成为束缚小梨树苗成长的藤蔓。
姜令词拿着签字笔,走到黎瑭身旁,微微俯身,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将笔放在她手心里,抽出夹在里面的离婚协议书:“签下你的名字。”
“你将永远自由。”
男人落在耳畔的话音清晰沉缓,像极了来自神明的蛊惑。
黎瑭指尖轻颤。
她没有跟方才那样丢掉笔,但也没有在他的蛊惑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签下这个名字。
姜令词就不再属于她。
黎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握着笔的手指一松,跌落在桌子上。
她用力抱住姜令词,不断地摇头,“你是我的。”
“我不签。”
“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当然是你一个人。”姜令词安抚地抱住少女纤细发颤的身体,嗓音温沉而动听,“我们离婚后,财产归你,我也归你。”
黎瑭的眼泪凝固住。
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