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喻礼抬眸,“也可能是上司慰问。”
她已经猜到谢擎山从哪里知道消息了。
这几天,除了开会,他只去了两个地方拜年。
一个是喻公馆,另一个是程宅。
喻公馆里的人是不会透露风声的,只可能是程家的人说了什么,或者说,是程泽生说了什么。
只有程泽生这个老领导说的话,谢擎山才会郑重其事当真。
如此,她似乎也猜想到昨晚程濯心情低落的原因了。
“这样说,是程爷爷不接受我?”
程濯叹息,指尖抚摸她面颊,“不,他是太喜欢你。
喻礼点了下头,“那是好事。”
程濯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不愿提起结婚的事来扫她的兴。
回程的路上,喻礼一直很安静,她垂眸打开邮箱,耐心翻阅下属们花了心思却依旧乏味的贺春词。
程濯专注开车,目光直视前方。
直到红灯,他侧眸看过来,“祖父初三有事,不能亲自到喻公馆拜年,我跟父亲替他过来。”
至于程泽生遇到什么事——
他微微敛眸。
是他那一通电话的功效。
喻礼回神,轻“嗯”一声,顺着思绪慢慢道:“那天我不能亲自招待你们,陈院长也过来,我得陪他。”
“我知道。”程濯伸手,指尖在她脸上干涸的泪痕上划过,“喻礼,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要坚信,你是完美的人,没有什么需要忏悔和自责。”
“是么,可我是既得利益者。”
“瞧,这就是你跟那些人的差距。”程濯淡淡说:“我们怎么会是既得利益者呢?这明明是上天赐予的财富,或者说,这是我们的祖辈用鲜血换来的财富。”
他指尖轻柔掠过她低垂的眼睫,“喻礼,不要多思多想,规则就是如此。”
喻礼忽然抬眼看向他。
可惜的是,她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得意和沾沾自喜,看到的是一片冷却的漠然。
她轻轻捏紧他的指尖。
她想,他一定也有恣意狂妄的过去,只不过,那些闪闪发光的过去,到如今,已经沦为沉寂的灰尘。 。
程濯把她送到喻公馆。
他没有打算下车,坐在驾驶座,温和看向她,“好好洗把脸,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什么事情都不重要,身体最重要。”
喻礼点了下头,推车门欲下车。
程濯忽然开口道:“喻礼,你不打算抱抱我么?”
喻礼回眸。
他平静看着她,眼底涌动的情绪,说不清是温和还是森凉。
喻礼俯身抱住他。
他的手臂轻柔箍在她腰间,吻落在她鬓间,低声问:“没有舍不得我么?”
喻礼仰眸,“我们早上刚见过。”
他指尖在她唇上抚过,似乎在埋怨,“你也没有跟我分享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明天什么安排。”
喻礼脸颊埋在他胸膛,嗅着他身上清浅的香薰气息,细致道:“我今天早上陪同首长会友,中午去了一趟墓园,吃得是最简单的早饭,普通的清粥小菜,明天的安排——”她想了下,“应该是招待客人,加上在会所里有个应酬。”
他说:“我记得,你很久没有参加圈内应酬了。”
“对,这次主要是给表姐还有二公子铺路。”她想了想,“在汀花苑,我把包厢发给你,有空你也可以过来。”
她说完,抬眸看他,“你呢,你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他凝视她双眸,温柔低沉道:“在想你。”
喻礼不怎么信,她忍着笑意,“好吧,好吧。”
她真的要走了,环住他腰腹的手臂慢慢松开,指尖还没正式从他身上挪开,手臂又被他按住,他垂眸看她,眼底漆黑,“不请我下来坐一坐么?”
喻礼道:“我以为你不想。”
他平静道:“因为你没有请我。”
“好吧。”喻礼抬手摸他的脸,怜惜道:“这次请你下车坐一坐,好吗?”
他低下头,顺着她鼻尖轻吻,含吻她的唇。
他手臂用力将她拖到他腿上坐下,吻得越发深。
喻礼这才发觉,他动情得厉害。
她克制着身体摆动的本能,气喘吁吁回应他的吻。
他似乎没有打算更进一步,长指克制得托住她背脊,另一手深深插入她柔润乌发中。
过了许久,他才停下来,指尖轻抚她长发,嗓音很哑,“好了,我送你下车。”
“我有点事情要做,不能继续陪你。”
喻礼长腿合拢,眼眸依旧雾蒙蒙,语调刻意拿捏得清冷,“蛮好的。”
程濯温声问:“哪里好?”
“管杀不管埋,你蛮好的。”
程濯语调越发轻柔,“可我确实有事要做。”
“什么事比哄我高兴更重要?”
程濯低下头吮吻她的唇,“很重要的事——”他掰过她肩膀,勾住她舌尖,长驱直入,等喻礼又被他勾的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低声说:“我得去我女朋友家里喝茶。”
喻礼:“……”
她终于意识到被他耍了。
程濯含笑看着她,长指扣住她滑腻下颌,“请不请我喝茶?”
喻礼撇开脸,冷笑,“你不要想了,你今天喝不到喻公馆的一滴水!”
晚上,谢思齐到喻公馆时没见到喻礼来迎接,她挑着眉梢笑,“温姨,礼礼呢?”
温婧从善如流道:“三小姐还在午歇,没起床。”
谢思齐说:“真是懒丫头,睡个午觉都睡到晚上,我去找她。”
虽然说去找喻礼,谢思齐也没有直接上楼敲门。
她坐在一楼客厅内,打开电视机看科学频道。
她决定先在楼下等半小时,半小时后喻礼再不下来,她就滚回房间睡觉!
等了不到十分钟,她听到徐缓脚步声。
她听出不是喻礼的脚步,心底冒出几分警惕,微蹙着眉,望向楼梯。
楼梯上,男人身着黑衣,肤色冷白,长身鹤立。
他看过来,漆黑眼眸含着微微笑意,在旋梯顶璀璨灯光渲染下,显出犹如油画一般的雍容华贵。
他嗓音清润动听,“师姐。”
谢思齐表情有一瞬空白,缓了一会儿,她才把自己师门惊才绝艳小师弟跟喻礼扯上关系。
她说不清两者到底是谁玷污谁,下意识拧着眉心,问:“礼礼呢?”
程濯走到中岛倒热水,慢条斯理道:“她睡了。”
谢思齐张了张唇,要说什么,跟在身后的温婧立刻向前一步,“思齐小姐,我带您到客房休息,明天您在跟三小姐见面。”
谢思齐自觉找到台阶下,放下吃瓜的心,点头,“好啊。”
走得时候,她忍不住瞪了站在中岛台慢悠悠倒水的男人一眼。
程濯抬起眼,温和朝她笑了笑。
谢思齐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拉起温婧赶紧走出门。
她跟温婧关系不错,回房一路聊着天,她说起自己要回国发展的原因,道:“洛杉矶治安太差,一周撞上几次恐袭现场,保命要紧,我还是得及时滚回国。”
温
婧接话道:“对啊,三小姐也在洛杉矶遇到过恐袭呢。”她掌心合拢,做了个上天保佑的姿势,“那次可真危险,还好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有人救了三小姐,三小姐才能如愿回国完婚。”
谢思齐蓦然想起那年浑身是血回到实验室的程濯。
他左肩膀中了两枪,血液汩汩从黑色丝质衬衫流下。
不知是何原因,他没有回那间位于贝弗利山庄的豪华别墅,反而一直待在实验室宿舍养伤,他的私人医生频频出入实验室宿舍,给留学圈带来不少谈资。
但没人知道他因何受伤,为谁受伤。
身为他直系师姐,她了解得比旁人多一点。
那天在实验室门口,突兀出现一个身着黑衣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欠着身,手上是一张签发于花旗银行的支票。
程濯重伤未愈,脸上带着病弱的苍白,身形也比以往清灈,他神情很淡,眼眸清冷得像浸润在寒湖下的石子。
男人态度恭谨,语调温和,“您对我们小姐的恩情,我们小姐永远铭记在心,只是她要回国订婚,没有办法当面感谢您,特派我过来传达她的谢意。那张支票只是小小的馈赠,您放心,会有更多的赠礼送上您的家门。”
程濯听完之后,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清透,他神情寡淡,唇角勾出的笑不见温和,淡淡道:“只是举手之劳,用不着喻小姐这样上心,一张支票足够。”
客气告别西装革履的男人,回到实验室,他将一张千万美元支票轻描淡写撕碎而后放在酒精炉里灼烧干净。
酒精炉燃出的丝丝火焰,照亮他一张苍白而昳丽的脸。
那个场景,她久久不能忘怀。
她总觉得,小师弟是受了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