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他轻轻说:“喻礼,我们在看同一轮月亮。”在想同样的事情。
“喻礼,我去看你,好吗?”
喻礼佩服他的胆大,竟然敢在层层把守之下深夜来看她。
不过她自己的胆子更大,她用内线电话致电警卫室,让他们看见程濯放行。
不一会儿,警卫室打电话给她,“三小姐,程公子已经进来,我们没有放行。”
喻礼:“……他有遁地术?”
警卫:“……应该是飞天术。”他说:“程公子是翻墙进来的。”
喻礼有些后怕——门外守卫的那些可是荷枪实弹的战士。
万一看走眼,后果不堪设想。
还未回神,窗棂被人敲响,不紧不慢。
透过朦胧光影,依稀望见那人在灯下修长清瘦的影子。
她疾步走过去,环臂合腰抱住他。
程濯失笑,回抱住她,垂眸轻柔问:“遇到什么难事了?”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遇到难解决的问题,总表现得有些黏人。
喻礼仰起脸,灯光笼罩住她眉眼,将她面上的每一寸都照得清晰明了。
她眼眸里的疼惜那么清楚,“当初,你挨了一枪,应该很痛吧?”
他微征,半晌,轻轻抚摸她的发顶,说:“一点也不痛。”他询问,“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问起这个话题?”
为什么问起这个话题呢?
因为她刚刚很心疼今晚还没有被子弹打伤的程濯,进而想起四年前真真切切挨了一枪的他。
因为开始爱他,他过去受得伤都变得令她生怜。
她后知后觉关心过去的他,在晚了四年之后。
程濯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扣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当年,我巴不得跟你扯上关系。”
他庆幸是自己挨了一枪,而不是她身边的某个保镖。
更庆幸他及时挨了一枪,那枚尖锐的子弹没有伤到她。
“那你还不告诉我。”那么想跟她扯上关系,却对过去的事情避而不谈。
“因为你并不喜欢我。”既然她不喜欢他,说出这些事情未免有挟恩图报的嫌疑,在确信梁宗文出轨前,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拆散他们的心。
他远走出国,将一切都交付给命运。
“那你也可以追求我啊。”为了给他创造机会,喻礼连三观都可以暂时抛却。
程濯眼眸凝笑,“喻礼,没有经你允许的追求是骚扰,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他吻了吻她额心,试了下她手心的温度,“好了,我们到里面说。”她的手太冰了。
“好。”喻礼勾着他手指进屋。
隔壁有老人在,他们当然不会做什么,但只是安安静静拥着她入眠,便被温柔愉悦感充盈心脏——以至于他后半夜处理繁复的宗族关系时都舒展着眉眼。
过往经年形成的暗疤尽数被她抚平。
他如此感谢命运。 。
回到京城,首先约喻礼见面的是梁桢。
梁桢订下的地方是汀花苑——满京城都知道,这地方属于喻礼。
在自己的地盘见面,喻礼赴约时,心情自然而然比在其他地方见面多一分放松。
包厢里,梁桢低垂着脸,垂眸看着杯底的茶叶,指腹摩挲着薄薄的白釉瓷盏。
——她有心事。
这是喻礼的第一反应。
喻礼坐下来,脸上绽放一个几乎可以成为柔和的笑容,“您找我有事?”
望见她这一张笑脸,梁桢心头的堵塞奇异消解一些。
美人含笑总是动人,而且——
美人既然对她露笑,说明并不是特别讨厌她——当年,她对逼迫她结婚的程泽生可是笑不出来的。
喻礼跟她当年处境或许不同。
梁桢眉头不自觉舒展起来,浅浅啄了口茶水,清幽透骨,赞道:“这里的茶真不错。”
喻礼说:“您走得时候,让老张替您包上两斤。”
这一声“您”听得梁桢心头舒畅,她唇角弯起,愉悦点头,“行。”
直到离开,梁桢都没有透露这场约会的目的,但她不动声色打听了许多喻礼的喜好。
一开始,喻礼微微警惕,后来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喻礼便从善如流,把喜欢吃的、喜欢玩的事情都告诉梁桢。
喻礼送梁桢出门,即将走完蜿蜒连廊,梁桢突然道:“你不介意我替你们操持婚礼吧?如果你介意,你可以推选其他适合的人操持,但我得要一个观察席。”
喻礼笑着说:“当然。”
梁桢松口气,又道:“那我先悄悄准备着?”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喻礼能跟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以后,“情如母女”这个词也可以形容她跟喻礼了。
喻礼含笑,“好!”
关于梁桢悄悄准备婚礼的事程濯过了几天才知道。
他回到梁园,管家告知他去后院库房,梁桢在那里等他。
走进库房,光线透过月漫纱温柔垂进来。
梁桢站在保险柜前,挑选合适
的凤冠。
梁家是前朝的皇商,手里积攒着不少从皇宫里流落出的好玩意,但梁桢手心里托着的那座凤冠,对于梁家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玩意。
程濯微眯了下眼睛,又瞥一眼紫檀长条桌上已经被挑选好的珠宝首饰,其中一件件翡翠,绿满盈翠,晶莹剔透。
其中最紧要的是一件翡翠透雕屏风,是前朝的贡物,价值连城。
他心里有了章程,在黄花梨圈椅上坐下来,若无其事问:“您跟喻礼商量过了?”
梁桢下意识“嗯”一声,后知后觉,她又微微摇头,“你讲什么,我听不懂。”
程濯已经在她简短的神情变换间寻到答案,指尖轻点扶温凉的木质扶手,他垂眸含笑,“喻礼很信任您,把婚礼交给您操持。”
梁桢知道瞒不过他,托着紫檀首饰盒走过来,“那你再努力一点,今年让喻礼进咱们家的门。”
程濯道:“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梁桢道:“我知道,礼礼说了才算,我也不会勉强她。”她将托着的盒子递给程濯,“我送给礼礼的见面礼,一些小玩意,你见到她时交给她就行。”她叮嘱,“这是我做长辈的心意,我不要她回礼哦。”
程濯将盒子接过来,掀开看了看,道:“正好我也要给喻礼送礼物,就加在您这一份里,算您的心意。”
梁桢倒是很欣赏程濯这样对人好却不表功的态度,她语气温和一些,“好了,说了高兴的事,也得说些值得考虑的不那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抬起脸,认认真真看向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就很有主见的儿子,“你舅舅那里,你怎么打算的?”
第45章 他主动。
梁桢的问话似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在程濯心底掀起任何波澜,他捻着一串翡翠念珠,漫不经心说:“顺其自然。”
梁宗文还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梁桢语重心长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你看不上他,早做打算总是好的。”她瞟他一眼,“他身边有不少你的人,给他们稍稍下指令,让他忙碌起来,礼礼身边就清净不少。”
梁宗文身边确实有不少他的人。
梁宗文身边最信任的肱骨便是他早年插进去的钉子。
不过他并不打算用这些人去主动攻击梁宗文——他在梁宗文身边安人的初衷是为喻礼监视他,并不是对他出手。
程濯慢条斯理道:“在跟这些情敌的关系里,我倾向于做受害者,不会主动对他们出手。”
当然,如果他们伤害到喻礼,他不吝于千百倍的偿还报复。
梁桢从来都说不过他,当然,她也懒得劝说他。
她的世界很大,丈夫和儿子只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好吧,祝你幸运。”临走时,梁桢真诚说:“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能把喻礼带回家做我的儿媳。”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惊喜程度不下于官场上明争暗斗的喻济时和程泽生握手言和。
程濯以一贯的温润疏离回复母亲,“多谢。”
梁桢对他的态度司空见惯,如果有一天他对她扬起笑脸,那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往常话说到这份上,他们母子两个就该各回各家了。
尤其是,程慕云的身影在照壁若隐若现。
见母子俩的谈话终于结束,程慕云慢悠悠从照壁后走出来,他含笑说:“阿濯有了归宿,你总算可以放心了。”
梁桢不冷不热怼他,“放心,就如同你一般,我从没有为儿子操心过。”
程慕云一点不恼,他就喜欢妻子怼他。
妻子是理性至极的人,只有对亲近的人,她才会发发小脾气。
“来做什么?”梁桢抬眸问。
他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中午了,陪我一起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