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不再
“我以为你自从回家,已经放弃那些想法了。”方瑅灵蹙眉说,“这很危险,你真的要去吗?”
“我没有放弃。”林朔的语气平和坚定,“但我会一定会控制风险。”
在回到家族企业工作,有成家立业的责任在身后,他要考虑的不仅是自己,因此,玩极限运动的频率已经降到最低。
“控制 ?“方瑅灵攥着安全带,“少爷,那是世界第二高峰,在那里,如果上天要收你的命,你怎么控制?你明知道我们会为你担心,你又怎么控制?”
在以前,他们就经常因为这个议题争吵,但林朔从未改变过自己。
这一次,她不想再吵:“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命是你自己的,我才懒得管你。”
他最好能活着回来受她的报复。
结束短暂的假期,方瑅灵正常回到公司上班。
在公司里,她为人处世比较低调,从不将明显昂贵的单品穿戴在身上,但有时难以避免。
午餐的时候,人事部的张玥盯着她耳垂上的黄金玫瑰,赞美道:“瑅灵,你的耳环好漂亮。”
张玥正是当初将方瑅灵招入恒策的HR,两人关系不错,闻言,方瑅灵侧首,将耳环从耳垂上拆下来:“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张玥摆手,“这是DIOR的耳环吧,太贵了。”
“不是,这是我从网上买的高仿。”方瑅灵笑着说,“很便宜的,送你之后,我再去淘一个就是了。”
“这样呀,那我就不客气咯。”张玥没有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她们在写字楼毗邻的一座高级商场的餐厅,商场也是恒策的产业,来吃中餐偶尔会遇到同事。
比如,此时此刻,徐锐就坐在方瑅灵的隔壁桌,听到了她的话,想起之前她说自己是受谈亦资助的学生。
近期谈亦患上流感,居家办公了两三日,方瑅灵有一份文件需要送给他签字,和徐锐一起去到他常住的位于江滨的寓所。
电梯内,楼层的数字不断上升,方瑅灵的耳膜因为短时间的高度变化感觉不适:“谈总住在这么高的吗?”
徐锐说:“谈总喜欢安静。”
谈亦住在这幢高楼的最顶层,并购入了楼下五层的产权作空置,只为了绝对的清净和不受打扰。
方瑅灵揉了揉耳朵:“有钱人的怪癖真多。”
电梯到达,走过一面落地云纹的大理石墙,徐锐按响访客铃后,阿姨开门请他们进入。
临城当天的天气是阴天,从落地的玻璃墙往外望去,浓重的云雾缠绕在建筑体的周围,城市地标性建筑的几座摩天高楼近在足下,一线的江景模糊不清。
在这片悬浮于城市之上的高空,由居住空间往外延伸,是一座近两百平的空中花园。
豪宅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但由于高度的原因,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
谈亦只是轻症,神色清明,他在家的装扮很休闲,穿着一件黑色长袖,在偏厅和他们开会。
方瑅灵昨夜写课程作业到很晚,只睡了三小时,和谈亦开会的时候,她打了好几个呵欠。
休息时间,谈亦进了书房,方瑅灵面前的咖啡杯空了,身边的徐锐正好起身,她被人伺候惯了,非常自然地把咖啡杯递给徐锐:“一杯拿铁,多糖多奶。”
徐锐沉默了一会:“你不要忘记了,我的职级比你高。”
“我真的忘了。”方瑅灵反应过来,不慌不忙地看了钟表,“但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诶,谁还在乎职级?你不能给我倒杯咖啡吗?”
“我是谈总的秘书,不是你的,不会受你使唤。”徐锐深呼吸,“即使你是方瑅灵。”
何况,方瑅灵那副骄矜大小姐的气派,他能相信她的话就出鬼了。
方瑅灵微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如果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但是,不管你是谁。”徐锐重申,“工作就是工作,你不会有特殊待遇。”
“好了知道了,我自己去倒。”方瑅灵厌烦地摇摇头,“你这副样子,真和你的老板一模一样。”
方瑅灵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出来,谈亦已经回到了座位,徐锐则去了洗手间。
方瑅灵端着咖啡:“你的助理知道我是谁了,但还是很不尊重我。”
谈亦翻了一页文件,甚至没有抬眼:“你说的尊重和我理解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徐锐公事公办,从不拜高踩低,而方瑅灵要的尊重,可能是把她供奉起来。
她撑着下巴:“那谈总觉得,他也会用这副态度对待未来的老板娘吗?”
谈亦的眼风扫过她:“你又想说什么。”
她长睫忽闪:“没有呀,我只是做个假设,又没说是我。”
徐锐在这时回来,方瑅灵及时收住和他开完玩笑后的小小得意。
新的一月,恒策和凌峰两家公司关于旧城改造开发的合作项目驶入轨道。
林朔不在,公司的事务由副总裁代为操持,而施婧是他个人的助理,会执行他的远程指令。
作为谈亦的助理,方瑅灵需要做很多统筹和对接的工作,难以避免和施婧的交集。
施婧认识方瑅灵,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工作交接的过程中,对她格外客气,从来只叫她“方小姐”。
但方瑅灵并不领情。
她是不打小三,也不支持打小三,却不代表她可以对施婧好声好气。
方瑅灵转动着手中的笔:“林朔可真是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和我对接。”
施婧没有理解她话语中的嘲讽,她态度专业,毕恭毕敬:“小林总在离开前,有交代过我,如果在工作中遇到,我务必要照顾好方小姐。”
方瑅灵笑意全无,面孔极为冷艳:“我需要你照顾吗?”
林朔有提醒过她,方瑅灵的脾气并不好,果真如此,施婧连忙低下头:“不需要。”
方瑅灵扔下笔:“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项目是政企合作,工程已经中标,将在下个月正式启动,本月月中,两家企业需要联合提交完整的材料到政府部门存档。
第二天是提交标书的截止日期,材料仍欠缺凌峰的一个公章,徐锐将材料准备齐全,等待施婧过来取时,临时接到一个家里的紧急电话。
“我家里有突发情况,我请假回去一趟。”徐锐交代方瑅灵,“等会林总的助理过来,你把我桌面所有材料交给她。”
方瑅灵做着自己的事:“知道了。”
材料一共有三份,临下班前,保洁阿姨进来做清洁时,不小心将其中较薄的一份附件扫落在地,她捡起来,安插回文件盒内。
施婧来到恒策,方瑅灵原封不动地转达徐锐的话:“桌面上的所有材料。”
“哦,好的。”
施婧抱起厚重的材料,仔细检查之时,方瑅灵递给她一个纸袋:“我的手表坏了,你帮我送去修好,今晚我陪妈妈出席晚宴,需要用到。”
施婧为难地说:“方小姐,可是,我急着把材料拿回公司盖章。”
“你是林朔的助理。”方瑅灵挑了挑眉,“我说的话对你没用吗?”
施婧犹豫再三,从她手中接过纸袋:“那我现在去。”
方瑅灵的手表来自欧洲一家小众品牌,国内没有官方店铺,施婧跑了好几家钟表维修店,才找到有能力修好的师傅。
等她把手表送回给方瑅灵,已经是晚上八点,她急匆匆地拿着材料赶回公司。
由于时间紧迫,她没有来得及检查材料的完整性,直到第二天正式提交,经过审核之后,从住建委的反馈中得知,欠缺了一份重要的附件。
方瑅灵被谈亦叫进办公室时,徐锐已经被问责过一轮。
谈亦问她:“徐锐那天交代你把完整的材料交给林朔的助理,缺了一份附件,你为什么没有检查清楚?”
方瑅灵面不改色:“检查清楚是她的责任,不是我的。”
“那你的责任是什么?”谈亦冷着脸,“是凭借私人关系,指使合作方的工作人员,赶着时间去给你修表吗?”
方瑅灵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却没有受训的样子,脖颈修长,仪态美好。
她是不喜欢施婧,也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对付她——这样已经算轻拿轻放了,出气而已。
“谈总也说了,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根本不了解,
评判的依据是什么?”
“你承诺说做一份工作就会把它做好,但我只看到,你在公事上完全没有专业的态度,自私自我,用个人权力针对普通员工,要所有人为你的任性买单。”
谈亦语气平和,暗藏压迫感:“你喜欢耍大小姐的脾气,方家有很大的空间给你,不必留在恒策,再有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你可以直接走人。”
方瑅灵咬唇:“我......”
她想要辩解,却被谈亦冷冰冰地打断:“出去。”
方瑅灵被徐锐拉出了谈亦的办公室。
其实她有此一出,谈亦并不意外,在几年前,他曾经代父母去方家拜访,偶然间见过方瑅灵一面。
方爷爷有意和他谈话,他便陪着老人家,在花园里散步。
盛夏,太阳光灿然热烈,他们在浓密的树荫下缓慢地走,方爷爷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草坪:“谈亦,你有见过吗?那就是我的孙女儿,瑅灵。”
花园草坪中央的女孩穿着一条华丽的玫瑰金色礼服裙,抱臂站着,她年纪很轻,只有十八岁左右,容貌明艳精致,甚至比脖颈上戴着的天价珠宝更为耀眼。
而在她的周围,有一众佣人,或蹲或跪,着急忙慌地在绿茵茵地草地上寻找。
女孩环视周围:“快点找呀,找不到你们都要负责任。”
女孩的尊贵和佣人的卑微,在对照之下,如同在阳光照耀下观看一幅油画,色彩愈发鲜明,给谈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骄纵无度,几乎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而今天,她也再次做了符合这标签的事。直到最后,她都不愿认错。
*
谈亦的奶奶因为做心脏手术住院,虽然有一整个医疗团队在专门照看,术后的第一个夜晚,他还是去了医院陪护。
凌晨五点,奶奶将他赶走,要他回家休息,但他并无睡意,八点还有早会,便直接去了公司。
基本照明之外,写字楼的灯基本全熄了,他乘电梯回到总裁办,一路上灯光暗淡。
凌晨时分,办公室一片寂静昏暗,而他没想到,还有人留在这里。
一盏台灯亮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方瑅灵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了。
谈亦走过去,扫了眼文件的内容,是和开发案有关,她在熬夜做后续弥补的工作。
他合上其中一份文件,方瑅灵从浅眠中醒来:“是你?”她一抬头,就感觉脖颈快要断掉了,抬手护住,“啊,我的脖子。”
她看谈亦的角度是自下而上,一片柔光晕染在他的颌面,他看起来的严肃意味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