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蟹总
“钢丝钳递我。”林源将铁丝衔在嘴角,调整花泥板的位置。
朱序蹲下在工具箱里翻找,起身举起。
林源垂眼,一顿,无奈笑了下:“是钳子啊序姐,瞧瞧你拿的什么?”男孩坐在高处,手肘撑在腿上,带着点调侃语气。他外形帅气,周身被金色灯光所笼罩,酒窝浅浅,笑容无比温柔。
小周在旁边笑道:“序姐困了吧,有点迷糊。”
朱序瞧着手上的锤子,也是一愣。自从进来她便有些心不在焉,暗自往大腿上掐了把,随之而来的痛感令她稍微镇定下来。
她重新拿起钢丝钳递给林源,随口道:“逗逗你。”
“幼稚。”相处时间虽不算长,林源却没拿两位姐姐当外人。他将钢丝钳随意抛起,悬空翻转一圈,稳稳落回手中:“干活。”他道。
角落里,贺砚舟松了领口一粒纽扣,盯着面前的酒杯出神。片刻后,目光再次挪向坐在高处的年轻男人身上,面色渐沉。
距离有些远,并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听觉受限,视觉理解未免不够客观,只是瞧着两人一来一往,极为碍眼。
再看朱序,她仿佛换了个人般,笑容非常甜美,
似乎过得还不错,生活并没因为两人分开受到丝毫影响。
先前随便问了嘴宴会厅这边的典礼安排,谁知助理办事效率极高,将全部场次及前期后期所有环节整理出来,发到他邮箱。
猜她今晚可能过来布置,所以有人提议到这边吃饭时,他未做表态。
在座几位是三叔那边的副总,饭局开始前说是不谈公事,几杯白酒下去,仍是明里暗里试探他,对在酒店中开设桑拿中心这事的接受度。
涉及灰色地带,他不会碰。
右手边的王金祥王副总举杯:“贺总待会儿没事吧,我找个地方,咱蒸蒸去。年轻人没几个不爱的,等你体验过自然知道它的妙处。”
这个“它”,可不简单。
贺砚舟浅笑:“喝完白酒蒸桑拿?”
“美啊!”
“不去。”他调侃拒绝:“我比王总惜命。”
其他几位赔笑了两声,纷纷开口说贺总真幽默。
可是眼看饭局已经过半,王金祥好话说了箩筐,旁边这位却油盐不进,他心中难免憋气窝火。眼尾扫见典礼台那边的几人瞎忙活,窃窃私语声跟蚊子似的令人烦躁不已。
他转头,朝那边一指,“你们几个,有完没完?”
偌大的宴会厅里,霎时安静。
朱序转向那边,见说话之人是个四十岁上下有些发福的男人。除了贺砚舟,其他几人也年纪相当,看穿衣打扮,像是些有身份的。
朱序一时没说话,他们三个只在刚开始时交流过几句,以防打扰到别人,基本都在默默干活,根本没发出很大声音。
她目光落去贺砚舟身上,他身体仍然靠着后面,脸虽朝向这边,却因整个人隐在罗马柱的阴影中,并看不清表情。
朱序致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们声音再小些。”
“谁让你们进来的?”王金祥提高音量,好像借此找到了宣泄出口:“赶紧出去,没看见这里有人吃饭吗?”
朱序说:“抱歉,我们在赶明天的婚宴。”
“管你什么宴不宴,再找时间吧。”王金祥不耐烦地赶人:“出去出去……。”
说完转过身来,去摸酒瓶子。
在座几位沉默着,均不露声色。
片刻,贺砚舟淡淡开了口:“王副总好大的火气,这是冲谁呢?”他声音中已明显带了薄怒。
王金祥醉意一阵一阵,发泄完了,恢复几分清醒,忙笑着打圆场:“嗨,这群人看不出眉眼高低,咱们正吃着饭呢,就在那边叮叮当当,也不谁让他们进来的。”
“我让的。”
王金祥一惊。
贺砚舟手中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你刚才同李主任说着话,没注意到。”
“是我唐突了,要知道是经贺总你允许,我……”
“王副总倒是耳聪目明,怎么那边儿的动静我一点没听见?”贺砚舟扯扯嘴角,“不知道以为在这儿立威呢。”
“没没,我怎么敢。”王金祥脑门冒汗,体内酒精跟着一道挥发不少。面前的这位,是贺胜最疼爱的小辈,当初投资并不比贺胜低。有些提议贺胜暂时不方便露面,才派他过来试探渗透的。
这下把人惹急了,他该怎么交代?
他忙道:“刚才是我不对,酒满上,我……”
“行了,今天到这儿吧。”他截了他的话,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人那才是正经事,你我吃饭聊闲天的,别影响了人家。”
“不是贺总……”
“散了吧。”他冷声道。起身,拎上外套,朝典礼台那边瞧去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第30章 第30章“你那小男友呢?”
朱序几人布置完宴会厅,已经晚上九点钟。
林源和小周返回店里送东西,她随身就一个手机,便打算在酒店门口叫车直接回家。
行至大堂,见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贺砚舟,刚好他也抬头看到了她,站起身来。
朱序脚步顿住几秒,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也提步慢慢挪过去。
她先体体面面打了声招呼:“贺总,还没回去?”
“在等你。”
朱序心中狂跳。
顿了顿,“别误会。”贺砚舟并不是玩笑的语气:“刚在宴会厅闹的那一出,我来跟你说声抱歉。他不管礼宴这摊,对流程欠缺了解。”
“没关系,也是我们动静太大了,打扰到你们。”
贺砚舟没再过多解释,看了看她:“都弄完了?”
“是啊。”
“最近在忙什么?”
“就瞎忙。”她答完,他没再提出其他问题了,两人面对面站在空荡的大堂中间,周围气氛有些怪异。
这个时间已经很少见人走动,偶尔传来的几道声响,仿佛也隔了很遥远的距离。
朱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贺砚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感觉她好像瘦了些,但精神和气色却是极好的。似乎刚洗过头发不久,随意绑住发尾,头顶发缝处支棱着一些短而柔软的茸发,整个人看上去血气很足的样子。
也许要干活,她穿着随意,宽松版连帽卫衣加牛仔裤,外面却只罩了件粗线毛衣开衫。
此时已是深秋,他终究还是问了句:“不冷?”
朱序下意识低头瞧一瞧自己这身装束,答道:“今天没风,所以还好。”
贺砚舟点点头:“准备回去了?”
“是啊。”
“送你?”
“不麻烦了,门口叫车很方便的。”朱序冲他挥了挥手,笑笑说:“那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应,她快速提步走向门口。
贺砚舟视线一路跟了过去,多日没见,竟已生疏至此。
她最后的那个笑,刺痛了他。她现在明明越来越好,可那种阳光又发自真心的笑容却是在与他分开以后。
他望着那个方向很久,直至她身影消失在转门后。
朱序步伐又大又快,闷着头一路急速,直至穿过马路才想起来,她原本是要在酒店门口叫车的。
脚下一个卡顿,她忽然降速,精神极度紧绷后双腿酸软,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朱序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身体贴过去一路下滑,费力地蹲在地上。
“哎呦。”不禁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哼。赶紧去回忆,刚才的哪句话或者哪个表情是否露出破绽。
或许,她应该再聊几句的。
就那样蹲了好久,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抬手敲了敲头。
转天,朱序去观礼。
林源打着验收劳动成果的旗号,也一并跟来了。
两人站在二楼左侧的连廊处,看下面人山人海。
新娘一身拖尾白纱,由父亲牵着,慢慢走向典礼台。
朱序手托下巴,默默看着楼下的一幕,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竟内心平和许多,没那么重的负面情绪了。
林源对她说了句什么。
朱序没听清,转头看他:“再说一遍?”
林源稍微靠近她耳边:“怪不得新娘喜欢海芋,的确是比马蹄莲要精致一些。”
朱序点头:“小雅喜欢什么花?”姜雅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林源说:“她好像没有特别偏爱的品种,有次她说,只要能令她某一刻心情变好的花,她就很喜欢。”
朱序感到意外,竟与她对鲜花的诠释十分相似。姜雅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从小到大的人生没什么波折,一路被人呵护着成长至今。她心中有爱,将来一定比她强百倍。
朱序问:“等小雅毕业了,有没有兴趣,花店让给你们做?”
林源眼中一亮,霎那又暗了暗:“可能以我们目前情况,没能力接手。”
“别着急,我也暂时不会退出,怎么也得等新公司那边步入正轨。”朱序说:“我先帮你们经营着,什么时候有能力了,你就告诉我,原价转租给你,或者我退出你再进入,应该可以和酒店方面谈的。”
林源很是开心,觉得朱序讲话简直太令人舒服了,不禁
抱拳,语气夸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将来一定好好感谢你。”
“少来。”朱序被他逗得嘴角弯弯,抬手拍了下他手臂。
她这边说笑完忽然顿一下,莫名的,感觉一道注视的目光正投在她身上。不免抬头,四下寻找,心中一个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