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蟹总
他说完转身出去,带上了门。没过多久,朱序单腿跳着出来,只是震动之下骨折那只脚仍剧痛难忍,最后到底还是由贺砚舟将她抱回床上。
贺砚舟在病房陪了她一阵子,仍然坐在床侧那把椅子上,同她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偶尔说话,偶尔沉默,直至她眼皮打架,昏昏沉沉入睡。
他最后何时离开的,朱序并不清楚。
早晨七点钟,酒店那边来了人。
朱序认得对方,是花店开业之初,给她送留声机的那女孩。她找人将朱序调至单人间,又请了位面相和善的阿姨照顾她,护理用品更是细心周到,连卫生棉垫都准备了一份。
一切安排妥当,她微笑道:“贺总交代过,医院方面无需担心,请朱小姐安心养着。我姓黄,是贺总秘书,您叫我小黄就行。”她将写着一串数字的便签纸交给朱序,“这是我电话,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立即打给我。”
朱序接过,笑着道谢。
待人走后,她将纸条放入床头柜的抽屉,不愿再扰他费心。
中午时,小周带了果篮来看她,并且拍了许多张婚礼上的照片给她过目。她走后,又换林源来。
他提前回了趟家,带着午餐。
林源仍心存歉疚:“饭菜是我妈做的。昨晚跟她讲了发生的事情,她就说这些天由她来做饭,我来送。”他把小桌推过来,饭盒一一摆开:“白灼菜心、糖醋里脊和大骨汤,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真别,本来也不能全怪你。”朱序怎么好意思。
“你就别客气了,我家本地的,做菜取菜都很方便。本来他们也要吃的,多做出来一些而已。”他带来两副碗筷,顺便和朱序一块儿吃了。
接下去的几天,都是林源送饭,偶尔他女朋友小雅也会一道跟过来。
小姑娘嘴甜爱笑,人还特别勤快。吃饭时,见朱序杯子里没水了,便拎着水壶出去,让他们先吃。
朱序由衷地感谢两人,看着林源:“其实我有个弟弟,比你年纪小一些。”
“在读书?”
“高中。”朱序说。
林源摆好碗筷:“我家就我自己,其实我特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尤其是妹妹。”
朱序指了下椅子上的单肩包:“那不就是?”
包是小雅的。
林源摸摸鼻子,羞赧地笑了。
贺砚舟同黄秘书从走廊里走来,到病房前,他手扶在门框上,脚下一顿。
顺窄窄的玻璃窗瞧进去,病床前的桌子上摆满饭盒,朱序和那年轻男人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
饭菜冒着热气,满室阳光,她脸上笑容极是灿烂。
贺砚舟脸色不大好看:“没安排人给做饭?”
“有的。就是平时您常用的那位厨师。”黄秘一脸为难:“但朱小姐不想给我们再添麻烦,就拒绝了。”
贺砚舟:“倒是不怕麻烦别人。”
两人光在门口站着,不推门进去,也不走。
黄秘跟着干着急,心说有功夫吃飞醋,您倒是往前冲啊。她很早以前就发现老板同这位朱小姐关系不简单,在医院盯了几天,知道里面的年轻男人经常来,但从两人聊天中偷听到,对方似乎是有女朋友的。
黄秘没忍住小声解释了句:“他和朱小姐好像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贺砚舟转头:“我想的哪种?”
黄秘吐吐舌,闭了嘴。
贺砚舟其实一早就看出来,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极端到看见她同任何男性相处都觉得碍眼,单纯不想见她对着别人笑得那样甜。
他缓缓吸了口气,旁边黄秘小心翼翼问:“那还要让厨师继续做饭吗?”
“这不没饿着?”他转身走向尽头的电梯间,想了想:“接着做吧,兴许哪天想换换口味呢。”
朱序在医院住了将近半个月,出院时医生建议仍需在家静养两到三周。
赵斯乔来接的她,顺便送了份大礼。
朱序瞧着面前崭新的轮椅,皮笑肉不笑:“真是个好兆头。”
赵斯乔扶她坐上去,“没办法,公司需要您,请您克服一切困难,早日回归吧。”
目前公司各部门还不算完善,绿化工程部暂时只入职两位设计师,加上朱序,也才三人而已。必须尽快做出几套效果图及租摆方案,给到运营部,用作宣传和推广。
所谓绿植租摆,就是可以提供租赁造景服务的一种行业,不同于鲜切花寿命短、护理难的缺点,可租赁的植物多见于有土栽培,能为客户一站式地提供设计、搬运、日常维护和更换等服务。
应用范围也更广,比如大型商场、各大公司及写字楼、酒店、饭店等,如果把市场打开,前景还是很可观的。
朱序带着几位设计师赶出多套方案,经开会商讨,选出最优质的一些作品。
赵斯乔坐在会议室中,边看演示图稿边听人解析,发现整个方案中,就连细节都做得极其出彩。
她心中大为赞叹,原来这才是朱序所擅长的领域。
赵斯乔回头,给朱序竖起大拇指。朱序一挑眉,冲她扬了扬下巴。
她笑笑,忽然觉得这人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区别在哪里,一时又无法说清楚。
忙碌之下,日子过得飞快。
一天,赵斯乔去酒店楼上送文件,在电梯间碰见贺砚舟,飞进脑子的第一想法是摇钱树来了,便说改天找他谈事情。
贺砚舟随便问了嘴:“什么事?”
赵斯乔心想出卖朋友可不地道,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于是挣扎两秒,便说:“我约了朱序去xx商场见客户,结束大概四点钟,也许累了就去一楼的休息区坐一会儿再走。今天实在没时间,改天约哈。”
她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今天要见这人是北岛一大型商场的相关负责人。赵斯乔设计方面一窍不通,但她人脉广、脑子活,其实这些天已经同朱序见了一些人,专业内容还是由她面对面地沟通效果比较好。
谈完才三点半,赵斯乔便推着朱序在商场里四处转悠,拍了些照片,以便将来用作参考。
走累了,去一楼大堂的休息区歇着。
赵斯乔把轮椅面向自己放,她摊在沙发中闭目养神:“昨天没睡好,为了公司,我简直日理万机。”
朱序不信:“你晚上消停点,可能精力更充沛。”
赵斯乔猛地睁眼,某些画面突然映入脑海,想起那人偏硬的面孔和沙哑的声音,只觉得荒谬至极。
“都有关系的好吧。”她皱着眉:“心慌慌的。”
“你压着点。”
赵斯乔白她一眼:“真是新鲜。”嘴上这样说,倒是默默抬起手按了下胸口。
朱序撑着头,不自觉地看向门口。
玻璃窗外,只剩枝条的榆树被寒风撕扯着。她忽然想起刚来北岛时 ,坐在海滨公园的长椅上回复贺砚舟微信,那天的风也是这样大。
粗略算算,竟过去一年了。
朱序说:“天气越来越冷,门口的保安都裹得像粽子。”
赵斯乔从她整句话中,敏感地提炼出两个字来:“什么保镖?”
朱序皱眉:“什么什么保镖?”
“……没事。”她坐沙发上扭来扭去,找不到舒服坐姿:“该穿条蓝裙子的,你知道吗,蓝色有镇定效果。”
朱序心不在焉地哼一下:“难怪我考研失败,可能因为那天穿的裙子是红色的。”
赵斯乔没等怼回去,背面绿植遮挡的沙发中发出一声轻笑。
朱序心一抖,竟一秒认出那是贺砚舟的声音。
她探头绕开遮在面前的金属柱子,瞧见几株散尾葵的缝隙中透出一个背影,宽宽的肩膀,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清爽利落的发型。不是他是谁。
赵斯乔回头,不禁一挑眉,其实她也刚刚注意到他。
先前并不确定他会来,看来还真是对某人上心了。
贺砚舟绕过沙发,走到两人面前。
他目光不经意间将朱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还缠着纱布的腿上:“从医院偷跑掉的?”
“才没有。”朱序回道,犹豫一下,仰起脸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等郑治。表链松了,来修修。”
赵斯乔赶紧让出一个位置来,脑中已高速旋转怎样开口。
贺砚舟手从西裤兜里抽出,坐在赵斯乔旁边,面对着朱序。刚想说点什么,旁边递来一张名片,“这不巧了吗,还想哪天特意拜访一下您老呢。我们的新公司,如果有需要,凭这么多年同学关系,一定给你个大折扣。”
贺砚舟接过,手指捏着名片,见上面印有“北岛市绿乔花序租摆公司”的字样,嘴角不经意动了动。
他冲赵斯乔道:“你这老板够苛刻的,人生着病呢,也给拉来见客户?”
“可别这么说。”赵斯乔大喊冤枉:“我俩属于平起平坐,她这是为了自己公司,可不是给我打工。”
贺砚舟不禁抬眸去看朱序,把名片收了:“大概是做什么的?”
赵斯乔:“简单来说,就是植物造景,可以用在酒店大堂,能给客人带来好心情,营造出宾至如归的感觉……”她话说一半忽然卡了壳:“具体细节还得让朱序讲来听,她比较专业。”
贺砚舟转头看向朱序,随之视线抬了抬,见郑治从远处大步走来。
他抬手扫一眼腕表,先前听了赵斯乔的明示,抽出一些时间赶过来,后面也的确是有事。便道:“要不这样,约个时间来我办公室谈?”
朱序没等说什么,赵斯乔倒是爽快:“好呀,那回头让朱序针对酒店具体写一个策划书,你们约个时间,看看效果图?”
贺砚舟点头表示同意,随着郑治走近,他站起来,系上西装扣子。
“那回头跟黄秘书约个时间?”这话冲着朱序问的。
朱序只好点头。
“回见。”贺砚舟说。
朱序:“再见。”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掉头走向商场门口。郑治紧随其后。
朱序收回目光,见赵斯乔一脸兴奋的样子,气道:“羊毛不能总逮着一只薅吧。”
“谁叫他肥呢。”
朱序拒绝:“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赵斯乔说:“太专业的东西我又讲不明白,再说了,他约的你,我去未必谈得成。”
“我又凭什么能谈成?”朱序说:“我和他闹掰了,见面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