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牛角包
王峰和冯远山同岁,冯远山小时候在镇上那几年,俩人同班做过两年前后桌,算是老同学,说话也比旁人来得亲近些。
冯远山目光还停留在晃动的窗帘上,只淡淡地说了句,“还是个小孩儿,在装大人。”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像是没什么感情,王峰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不明显的宠溺,他笑而不语地吸一口烟,有些事情就是当局者迷,当你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已经深陷其中了,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儿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
沈云舒在里屋又收拾了些衣服,在房子的事情办妥之前,她不打算把东西全都搬过去,不然房子要是先空了,容易让有心之人钻空子,反正也不急,她就今天搬一点儿,明天搬一点儿,还能时不时地回来转转。
有脚步声进到屋内,沈云舒回过身,等他掀帘进来,唇角扬起笑,“远山哥,你去忙你的就行,照现在这个进度,天黑之前应该全都能
弄完,我看着弄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去了。”
冯远山回道,“广州那边情况有变,我待会儿就得走,去市里赶晚上的火车。”
沈云舒一顿,走近一步看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冯远山握住她从刚才开始就发凉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没有,就是事情提前了,早点儿去还能早点儿回。”
没出事儿就好,沈云舒又想起什么,反握住他的手,又提起收拾好的包,“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吧,去给你收拾行李。”
他要走小一个月,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得再给他做些吃的带上,让他在路上吃。
冯远山按住包,又叉起她的胳膊将她抱到炕沿上,两人视线平行,“我刚就是从家里过来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在车上放着,我待会儿从这儿就直接走了。”
沈云舒没想到会这么急,心里有些不安,又压下去,她给他抚了抚领口,“那你路上小心些,一到了地方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冯远山轻叩了下她的手腕,“这边你不用管,王峰都会看着弄好,所有的钱我都跟他结过了,你不用再给二回,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再回来住,就住家里,一开始不习惯,多住几晚就适应了。”
沈云舒“哦”一声。
冯远山又嘱咐道,“酒楼已经定好了,过几天松寒会带着你和老太太去试菜,婚礼上要穿的要用的,回头让你青萤姐陪着你去买,存折不是给了你,看上了什么别不舍得花钱,一辈子就办这么一回事儿,什么都挑着好的来就行。我会争取早点儿回来。”
沈云舒摇头,“你不用着急往回赶,把事情办妥才是最重要的,我会照顾好姥姥,你不用担心家里。”
她双手搭到他的肩上,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小了些,“在你做新郎官儿那天之前能回来就行。”
他们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六,到那个时候他怎么也能回来了,婚礼办完也就要过年了。
冯远山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我不是已经做上新郎官儿了?”
沈云舒反应过来他的话,拿鞋尖踢他的膝盖,也就作势作得厉害,实际没用上一点儿力道。
冯远山捏捏她又沾上红的耳朵,“你今天怎么了?”
沈云舒“嗯?”一声,想装傻。
冯远山戳穿她,“从刚才你就有些不在神儿。”
沈云舒想了想,认真看他,“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有介意吗?哪怕是一点点。”
冯远山道,“哪一句?图我这张脸?”
沈云舒又踢他一下,把头抵到他肩膀上,不想搭理他了。
冯远山抚上她的头发,嗓音低沉,“你自己不都说了,我没什么值得你图的,你嫁给我干什么。”
沈云舒闷在他身上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紧了些胳膊,让两个人贴得更近了些。
屋子里有些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许久,沈云舒闷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远山哥,你着急想要小朋友吗?”
冯远山的手顿在她柔软的发梢,没有动。
沈云舒又开口,带着些小心的试探,“你能不能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对生小朋友这件事有些害怕,而且小知言还小,我怕我现在顾不过来,我不想让小知言受委屈,我也不想让我们自己的小朋友受委屈,我们一年后再生孩子可以吗?”
冯远山抬起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他的指腹碾上她因为紧张抿起的唇角,低声道,“家里已经有两个小朋友,还不要急要第三个,你想什么时候生了,咱们再做准备就行。”
沈云舒微怔,家里什么时候有了两个小朋友。
冯远山回她的疑惑,“你不是比小知言还能掉眼泪,我到现在还没见小知言哭过。”
沈云舒因羞生恼,咬一下他的手指,她会哭都是因为谁,“我也没在别人面前那样哭过,只有你会惹我掉眼泪。”
冯远山唇角勾起些笑,屈指碰碰她濡湿的舌尖,“刚才就因为这件事心烦?”
沈云舒耳根一热,推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是怕你年纪大了,会着急想当爹。”
冯远山呼吸都重了下,脸色不受控地黑了下来。
沈云舒怕把他惹急了,又搂上他的脖子晃了晃,试着撒娇,“远山哥,你在外面要记得想我。”
冯远山冷笑,“只我想你?”
沈云舒回,“你想我的时候,我肯定也在想你。”
冯远山双指揉捏上她薄软的耳垂,缓缓道,“我今天才发现,你的耳朵原来不止害羞的时候会红透,说谎的时候也会。”
沈云舒顿住。
冯远山挑眉,“我说错了?”
沈云舒被他这样气定神闲地拿捏着,耳根越来越热,她胳膊用上力,倾身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冯远山因为她突然的靠近,一时没有动。
沈云舒又咬了下他的唇才离开,后退些距离,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耳朵。
半晌,眉眼弯弯地小声道,“怎么办啊,远山哥,你也红透了。”
冯远山盯着她,眸光生出危险的暗色。
沈云舒现在不太怕他,反正他马上要走了,还一走就是一个月,现在不能拿她怎么样,等一个月回来后,气也早就消了。
她学他的样子,也重又缓地揉捏上他的耳朵,凑近他些,“所以你是说了谎,还是在害羞?”
第24章 他只用唇也能折腾得她只……
沈云舒尝到了不自量力随便挑衅他的代价,哪怕是只有短短的十多分钟,他只用唇也能折腾得她只剩求饶的份。
在睡梦中,沈云舒梦到的都是她的手被紧按在他的耳朵上,他钳着她的腰,吮弄着她的唇舌,亲得她喘不上一点儿气来,到最后她也分不清是她的手更烫一些,还是他的耳朵更烫一些,可所有的烫都比不过抵在她腰间的,烫得她脊椎骨都起了颤栗。
沈云舒在睡梦中猛然睁开了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屋顶,呼吸里都带着急喘的灼热。
小知言在她旁边迷迷糊糊地转醒,揉着眼睛挨过来,“小姑,你是做噩梦了吗?”
沈云舒还陷在昏沉中的意识被小知言的声音唤醒,她翻了下身看向他,又给他扯了扯被角,声音还有些恍惚,“没有,小姑没有做噩梦。”
不算噩梦……
小知言摸她的脸,“我听到你叫了小姑父的名字,小姑是想小姑父了吗?”
沈云舒有些愣住。
小知言看小姑不说话,觉得自己猜对了,他软糯糯地开口,“我也想小姑父了。”
沈云舒看他的眼睛,“他不是才走了几个小时?”
小知言害羞笑,“所以我也没有太想他,就一点点。”
沈云舒拿被子将他裹严实抱到怀里,这是个很有自己原则的小朋友,在冯远山跟前,他大多的时候都是在叫“叔叔”,现在不当着冯远山的面了,他反倒一口一个“小姑父”地叫起来了。
小知言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小姑,小姑父走之前,我又给了他一朵小红花。”
沈云舒轻拍上他的背,“这次为什么又要给他一朵小红花?”
小知言打一个小小的哈欠,睡眼惺忪地回,“小姑父跟我说,小姑跟我一样,也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朋友,要我在家替他照顾好小姑,我喜欢和小姑一起当小朋友,我也喜欢照顾小姑,就像小
姑照顾我那样,小姑父相信我能照顾好小姑,我特别特别开心。”
他说着话,还张开了两只小肉胳膊,比划了一下自己开心的程度。
沈云舒亲亲他翘挺的小鼻子,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说这番话时的情形,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她在他眼里究竟是一个多小的小朋友,爱哭鼻子爱掉眼泪,还需要小知言来照顾她。
也不知道他到哪儿了,天气这么冷,火车上肯定也没有多暖和,她都没看他带了哪些行李,有没有带厚衣服,他得到明天晚上才能下火车,等他来了电话,她要问问他。
沈云舒将这些事记在心里,耳边听着小知言渐平渐缓的呼吸,眼皮也渐渐沉下来。
转天的中午,沈云舒在家吃完午饭,又推车出了门,昨天大门口的墙砌完了,今天下午要把铁门给装上,她人得在。
小知言在家跟着老太太在学下围棋,他好像对围棋很感兴趣,看着老太太摆棋盘,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哥也喜欢围棋,只不过当初忙于生计,忙着养活她,别说学习,连看别人下的时间都没有。
多亏有老太太,因为她没接触过围棋,也就没想到过小知言可能会有这方面的兴趣,沈云舒想着老太太喜欢吃炖得软烂的猪蹄,待会儿回来她得去肉店多买上几个猪蹄,晚上给老太太炖上一锅。
沈云舒心里盘算着事情,关好大门,一转身,被迎面走来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吓了一跳。
这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天被冯远山一脚踹飞的钱正刚,钱正刚被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回到家,又被老丈人拿着拐杖给揍了一顿。
他老丈人放出了话,他要是不来给冯远山登门道歉,想办法把这事儿给平了,就让他直接从家里滚蛋,老丈人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子,家里的车房子存款都在他媳妇儿名下,他要是真的从家里滚蛋了,那除了睡大街也就没地方可去了。
他在家里闷了一天,连着两晚上没睡,今天又犹豫了一上午,总算是咬牙下定了决心,开车直奔了顾家,大丈夫能屈能伸,想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大不了他就下跪认错。
钱正刚看着沈云舒,让自己笑得尽可能地和善,“您就是小嫂子吧?”
沈云舒警惕看他,“您是?”
钱正刚道,“我是冯老板的朋友,冯老板在家吗?”
沈云舒回,“他不在,他出远门了,您要是找他有急事儿,可以留个电话,回头我让他给您打过去。”
钱正刚一听冯远山出远门了,心里压着的两块儿秤砣稍微轻了些,他现在是真的怵见到冯远山,那一脚让他半条命都快没了,现在冯远山人又不在,老丈人再逼他来道歉也没用,这样离他被扫地出门的日子就又往后推了些。
他连连摆手,“不用,我不急,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沈云舒对他的观感不怎么好,他说不用,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钱正刚又道,“小嫂子您去哪儿,要不我载你一程,这大雪天的路也不好走。”
沈云舒只回不麻烦了。
钱正刚也没再上赶着献殷勤,他连着一天两晚都没怎么吃下饭去,现在饿劲儿上来了,只想找地儿去喝碗热乎乎的羊汤,来弥补一下他这两天受了苦的胃。
沈云舒等钱正刚的车开远了,她才骑上车直奔了机械厂,骑到胡同口,围着一堆人堵着路,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从车上下来,想从旁边绕过去,围观的人看到她,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话头,沈云舒也听清了人群里朱桂玉的声音,还有一个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桂玉急得连那条不太利落的腿都快跳起来了,“湘湘,伯母跟你保证,云舒和时礼真的没什么,时礼当初和她哥关系好,她哥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时礼,时礼心眼儿善,不好推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两个人说是处对象,其实时礼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
她想起什么,又道,“而且我给他们算过卦,他们八字一点儿都不合,大仙儿说时礼在二十四周岁的本命年之前,连她的手都不要碰,不然会影响他的运道,你看时礼又考上了大学又考进了规划局,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湘湘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她原以为他是她的初恋,她也是他的初恋,他们是前世注定的姻缘,谁知道他在她之前已经谈过一段了,而且他还留着那个女生送的东西,他和她约会的时候,还戴着那个女生给他织的围巾。
她想来看看那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让他念念不忘成这样,他还拦着她不让她来,秦湘湘越想越委屈,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都想坐地上哭。
朱桂玉扯旁边一言不发的周时礼,“时礼,你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