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序言 第5章

作者:屿岚烟 标签: 现代言情

  打一巴掌,给个枣儿,十成十治小孩儿的手段。

  那会儿温言不懂,误把这当做喜爱,只觉得日子浸在蜜里似的甜。

  现在回过头看,天底下又哪里有这样不对等的爱人呢。

  还好逃开了。

  “回国后直接到的京市?回过嘉临吗?”

  “忙着安顿,没来得及。”温言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些,“过几日回去给外公上坟,正好。”

  陆知序不置可否“嗯”了声。

  过了会儿才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到时一起。”

  温言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和陆知序,是在葬礼上认识的——温言外公的葬礼。

  那时也就罢了,现在的他们好像不是可以一起回去的关系。

  尤其在她一声不响消失了八年后,再见面陆知序却仍旧能这样平静地问出“你回嘉临吗?不如一起?”。

  只能说,大约是从未上心。

  温言垂下眼笑了:“不必了,咱们也不熟,等项目开工时您再联系我。”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坦荡而勇敢,直视着陆知序。

  陆知序有一瞬间的恍神。

  过了阵儿,他才很慢地弯了下唇:“那温小姐记得解除下黑名单。”

  温言只好不情不愿摸出手机,当人面儿把黑名单解了。

  “Estrella——西班牙语里的小星星,”陆知序拖长嗓,尾音勾着笑意,“挺好,还叫这个名儿。”

  温言的微信名被他磁缓地念出,带着极淡的痞气散漫地缠上温言耳尖,撩拨得她面上浮出热意。

  “你这车厢有点小,闷得慌。”温言偏了头,镇定自若开口。

  陆知序哑然失笑。

  连镇定了一晚上的李一白,也没忍住,跟着从后视镜看了温言一眼。

  从他跟在陆总身边以来,这辆车还是第一回 坐上除了小花旦林夏以外的女性。

  还能嫌宾利空间小,这位温小姐可真不知是什么来头。

  说话间就到了。

  温言忙不迭下了车,走出去好几步,想起什么又转回来,敲了敲车窗。

  陆知序挑眉:“有东西忘了?”

  温言:“不是。”

  那肯定没好事了,陆知序颇有兴味瞧着她。

  温言眨着眼笑:“我就是记得陆淮说过,这车牌都是公车吧,陆先生下回还是注意着点,别路上被人见着了,一个电话报上去,您就没了。”

  “倒是多谢温小姐关心了。”陆知序慢腾腾答,“陆氏和京大谈合作,自然是公事。”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虽然他的确,公器私用。

  天地可鉴,面前这被气得瞪大眼的小姑娘,正载着他全部的私心呢。

  温言气得牙痒痒,哼了声想走,被陆知序喊住。

  从车里递出来一袋包装精美的东西,温言晃了晃,沉甸甸地坠手。

  “这什么?”温言狐疑。

  陆知序:“晚上那家会所菜一般,看你没吃多少。叫人弄了点嘉临那边的口味,你带回去吃。”

  温言怔住。

  愣神间,身后突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喊:“妈咪,你终于回来啦。”

  温言回神,笑弯了眼转身。

  没注意车内一双眼,正雾沉沉盯着小小的人儿瞧。

第4章 玫瑰藏盛夏 再回来时,她带着个长得那……

  宿舍楼下,路灯昏黄。

  将长街分割出明暗。

  温衡顶着一张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去的脸,眼睛乌亮溜圆,灵动得像会说话,一派天真可爱。

  稚气的外形下,是藏不住的精致五官。

  肤色也继承了温言的白皙,瞳孔颜色实在漂亮深沉,眼睫又长又翘。这些年来,不止一次地被问过是不是混血儿。

  见到温言,温衡扬起笑脸,张开双手从台阶上一蹦而下,小兔子似的撞进温言怀里,埋首蹭了蹭,带着几分欣喜:“妈咪,我等你好久啦,你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快七岁的小孩儿,嗓音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说起话来却像大人。

  ——分明是位活泼些的英国小绅士。

  温言被儿子逗得一笑:“你怎么把妈妈要问的话先问了,你今晚吃什么了呀?”

  “因为妈妈平时就是这样问我的呀!岳岳阿姨给我做了西红柿打卤面,还放了一种长得很像parsley的菜,我吃了一整碗呢。”温衡小小的手掌顺势牵上温言。

  他的中文很流利,这些年温言一直只用普通话和他交流。

  岳琴站在楼道的阴影里,打着哈欠道:“你儿子非要等你回来才肯睡觉,这老许头也是,怎么这么晚了才把你送回来,这打的什么车啊?还挺好看的……陆、陆总?!”

  睡意戛然而止,岳琴尾音猝不及防拐了个弯,活像一只被人掐到一半的尖叫鸡。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稀落光线下突然出现的男人和豪车。

  心头生出一种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癫了还是她疯了的迷幻感。

  平时只能在热搜上见的男人,这会儿正活生生站在温言一旁。

  神色难辨,眸光晦暗。

  岳琴揉一把眼,倒吸一口气,对温言使个眼色:什么情况啊这?

  温言这才发现,陆知序不知何时下了车,正凝着温衡看。

  ——“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呀?”

  ——“你先生,没和你们一起回国?”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温言心头顿时一个咯噔。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她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试图将小小的温衡挡在自己身后。

  可陆知序的个子太高了,一米八八,足比她高了20公分。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地垂眸睨她,便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青山一样难以抗衡。

  平日里他总是敛着气场的,当他不再收敛,周身的侵略意味便在黑夜中雾一样弥散开来,牢牢缠紧了温言。

  锁链般桎梏着她。

  “小朋友很漂亮,不过我原以为,你先生应当是位中国人?”陆知序视线锁着她,一字一句缓声问道。

  薄凉的眸子黑得惊人。

  她先生?中国人?陆知序到底在说什么?

  温言微蹙了眉,却没有时间深思。

  她在他面前,一向撒不了谎。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阅尽山水,总是轻而易举就看穿她。

  但也只是从前。

  如今,到底是要硬着头皮开口的:“他是……是中国人啊,过几日、也就过几日他就回国了,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会团聚。温衡快来跟叔叔说再见。”

  说罢拽拽温衡的手,不回头地逃开。

  一大一小,两只兔子。陆知序不作声地看。

  远远传来温衡扭头努力的告别声:“叔叔再见——妈咪你捏疼我了!”

  和岳琴隐约的震惊:“温小言你不是说孩儿他爹……啊你掐我干嘛?!”

  陆知序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温言的背影,直要将黑夜都盯出个窟窿似的。

  那道背影,干净、明艳,细而白皙的脖颈耀眼得要将昏黄的楼道都照亮。

  空气里还残余着她身上的气息。

  像在太阳底下晒得温热的法国玫瑰,又煎进煮沸的牛奶里。

  醇厚浓烈的攻击性中,偏蕴了点儿软绵香甜的尾调。

  一阵儿一阵儿地直往陆知序鼻腔里钻,勾着他心里的妒意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如同饥饿多年的野兽,一经释放便彻底沉沦。

  它贪婪地吞噬掉所有的边界、理智与情感,搅弄着他不得安宁。

  陆知序喉头漫出些渴。

  这渴意在温言离开那一日诞生,如附骨之疽,缠他这些年,在温言回来这日攀至顶峰。

  陆知序喉结滚动,似乎尝到血的腥味儿。

  大约在温衡五岁那年,他终于找到温言的点滴踪迹。

  那几年他翻遍阳光普照的加州,翻遍柑橘和柠檬气息肆意的地中海,翻遍枫叶落满地的魁北克,翻过了温言和他提及过的每一个未来,可每一处未来都不再有一个晴天模样的小姑娘正藏在那里对他笑。

  他从未想过会是英国。

  这样多的雨,那么多的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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