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虹山
楼月不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赵应东,在他侧脸流连几秒,但是很遗憾,没发现那里有肿起来的迹象。
韩思雨和赵应东不太熟,简单安慰了几句,就着范林怀里那本书,展开了争论。
楼月恍惚之间觉得这场景很想她妈带着她和赵锡父子第一次聚会分别时那样,一男一女聊得投入,剩下两个人的视线恨不得彼此垂直,一点也不想看到对方。
只是每当赵应东反感得格外明显时,楼月那份不适就会被缓解。
她这会儿除了觉得有些晒,其他倒还好。
她只是搞不懂,赵应东干嘛这么讨厌她,他们两个明显是同一个立场啊。
神经病。
她在心里数了数神经病的笔画,又数了数赵应东这三个字的壁画,经过对比后发现,居然不一样,好意外。
这天是周日,全校只有高一在开班会,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高一学生,很多同学没穿校服,肆无忌惮地趁老师和家长聚会之时和朋友玩闹。
在学校不上课看着真的很青春,各个活力四射。
范林和韩思雨手舞足蹈的争辩,完全忘了周围另外两位朋友。
赵应东忍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氛围,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思雨和范林停下对于大冰和小四的文学地位之争,看向赵应东离开的方向,随后一致盯着楼月。
“怎么了?”
韩思雨:“他喜欢你?”
范林大惊失色,连忙说:“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楼月犹豫了下,想起赵应东离开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不太友好,还有点凶,好像又在色厉内荏地吓自己,她温温吞吞地说:“他是我哥。”
范林把怀里的书塞给韩思雨,自己去追兄弟了,留下楼月一个人解释了他们之间复杂又简单的关系。
韩思雨听完后,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骨科。”
楼月:?
韩思雨又挽着她的胳膊,轻松地说:“德国特产啦。”
她们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后,家长会结束了,楼梯间涌现出一堆西装革履的成年人,各个都穿着体面地寒暄着。
楼月站在柱子后面,看着楼雁和班主任交流,她感动得心里在流泪,又觉得妈妈心里是有自己的,比较和班主任交流并不是家长会必要的环节,楼雁又是个忙人。
大部分孩子都挤到家长身边,打听会上老师有没有说坏话,楼月只是探出脑袋观察着,直到看到赵锡怒目圆睁,叉着腰大骂赵应东。
她和赵应东在这群关系融洽的亲子之间,都不太合群。
但是一对比,还是她幸福一点。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楼月看到妈妈从走下来,她顾不上可怜赵应东,迅速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上前接过她的包,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老师刚刚在说什么啊?”
楼雁表情如常,随口说:“你班主任说,你这次考试粗心了,至少多扣了十五分,以后考试要用心。”
楼月有些失落。
“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也容易马虎,你跟我一样,这玩意很难改啊,以后多注意就行,反正你考得够高了。”
她又高兴起来。
楼雁带着女儿往校门口走,她似乎和赵锡形成了共识,两人并没有在孩子的同学面前表现出亲近的关系,好像谁也不认识谁那样,各走各的。
出了校门,楼雁就把包拿回来,从里面抽了十块钱递给楼月,“我先去店里了,你自己回家吧,要是想和同学出去玩也行,注意安全。”
楼月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币,还在发愣的功夫,楼雁蜻蜓点水地捏了捏她的右脸,动作轻柔,眼神也很温和,好像很爱她似的。
赵应东跟着赵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楼月站在校门口的石墩子后面,拿着十块钱在那里捣鼓。
赵锡看到楼月,就知道她妈妈已经去工作了,迟疑了几秒,走上前去,对楼月:“要和叔叔一起回家吗?”
楼月专注地回味着刚刚的幸福时刻,猛地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肩膀朝后耸,像只受惊的土拨鼠,等看到是他们,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跟在赵锡后面。
回去的路上,楼月和赵应东坐在后排,两人中间隔出来的空间还能再挤一个人,纷纷朝各自的窗口看,谁也不搭理谁。
赵锡在红绿灯的间隙里说起赵应东的成绩,声调萧索地评价道:“在高中生里他算文盲,在文盲里他算体育好的,在体育好的里面他算正常人。”
他又说起楼月的排名,非常欣慰,言语之间少不了拉踩,认为她才算是真正有智商的高中生。
楼月做了很久的别人家的孩子,深知这有多么拉仇恨,就这么两句,赵应东肯定更讨厌她了。
说不定现在就在偷偷骂她呢。
楼月悄悄看了眼后视镜,出乎意料的是,坐在她身边的男生,并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他只是看着窗外,有些怅然。
那份惆怅里是楼月不知道的,比冷若冰霜的态度更加疏远,说不定他讨厌她的秘密就包含其中。
等他们回到家,赵锡喝了口水就去前面的修车行工作了,他算是做苦力,和楼雁一样,都没有双休。
两个南辕北辙的人结婚了,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楼月回到二楼,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放了把躺椅,悠哉游哉地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她又想起赵应东在发炎的智齿,好像自己知道,朋友知道,但是家长不知道。
她情景代入了下,如果自己现在智齿发炎,会不会告诉楼雁呢?
其实很简单的问题,可楼月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结果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锡做了口水鸡和凉拌菜,都加了点辣椒。
楼月一边吃,一边观察赵应东的表现,非常明目张胆,被他瞪了好几眼。
她嘴巴麻麻的,有些怀疑这家伙智齿发炎是假的,因为他吃得比他爸还猛,连口水都不喝。
赵锡又谈起成绩的事,楼雁自然地接过话头,让楼月多帮帮哥哥,两个人取长补短,互相进步。
赵应东埋头苦吃,楼月乖乖点头。
在场的四个人,只有一个人相信这场补习会发生。
晚餐结束后,楼月在院子里散步,两个大人再次离开。
楼月看着天上明亮皎洁月亮,轻轻地哼起了星月神话。
赵应东从她旁边走过,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停下脚步,接了一大杯冷水,在嘴里含了一口后,又消失了。
楼月明白了,他晚饭吃得那么若无其事,还是装的。
赵应东的答案是不想告诉父亲,也不想让他自己观察到。
她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月亮,一个人上了楼,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痛经吃的止痛药。
这是楼雁买给她的,在此之前,她解决面临生理期的痛苦的办法是忍耐,到了妈妈身边才知道原来痛经也是可以吃药的。
这是她记录的,又一个住在妈妈身边的优点。
止痛药不能多吃,楼月只有痛得不行的时候才会吃一颗,很珍惜这种神药,今天能和讨厌鬼分享算是非常大方了,不计前嫌,宽宏大量。
楼月抠出两颗胶囊,敲响了赵应东的卧室。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开门的人照旧是一张很不耐烦的脸。
楼月看着他卧室的布局,愣住了。
第6章 同情互相评价
送药之情并没有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他们之间绷着的那根弦,好像更紧了。
楼月给他送药,也不是抱着求和的心思,她认为矛盾的根源不在他们俩身上,有时候,他们还可以是同一阵营的。
但赵应东散发出来的抵触,强烈得莫名其妙。
她总有些多余的同情心,只是觉得自己在赏月,而赵应东在痛苦,因此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即便这痛苦不是她赋予的,甚至算是赵应东本人自作自受。
楼月躺在床上,一边回味着赵应东看到她手里橙色的胶囊时,诡异的表情。一边又忍不住想起他的卧室。
大半夜不开灯,只是借着月光,她勉强看清楚了里面简陋的布局。
水泥墙面连大白都没抹,靠着窗户那面墙立着一个学校里的黄木桌子,上面堆了几本书,还有本台历。
床也很简单,军绿色的铁柱子,细细的,只有手指那么粗,撑着一个床板,上面铺着一个褥子和床单,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垫子。
房间里空荡荡的,墙角堆了几个篮球。
楼月看着自己卧室房顶圆圆的壁灯,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
进入深秋了,下过几场雨后,天气也凉了。
楼月因为军训变焦的小脸慢慢白回来,顶着一头卷毛短发,居然还有几分洋气,但也因为这个发型,平白无故总有人来揉她的脑袋。
这好像拉近了她和别人之间的距离,楼月苦着脸,被人揉来搓去,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话题一般都以她的卷毛为开端,她也能掺进去说几句。
楼月不甚熟练地处理着学校的人际关系,比起什么分享零食、主动搭讪,放开自己脑袋的使用权的效果惊人。
被揉了一个礼拜后,大家终于不再热衷这项建立在她痛苦之上的活动,楼月也和同学的关系更熟了。
可她和赵应东的关系依旧不远不近,前天楼月睡过了头,赵应东也没叫她,楼月心里很是有意见。
放学回家的路上,韩思雨牵着楼月的手,对高三某个学长展开一番细致而露骨的描述。
“18岁啊,最美味的时候,可惜君生我未生!多想一秒钟都算犯法啊。”
楼月揉了揉耳朵,对韩思雨夸张的描绘很有意见,“六块腹肌算什么,我见过八块。”
韩思雨歪头瞅着她,“不是胸肌小了就能冒充腹肌,你在哪儿看的。”
楼月拉长了调子:“我家有个体育生……”
这就说来话长了,楼月也不是故意要看的。
赵家院子里只有一间可以洗澡,那个屋子不大,专门装修成浴室,接了热水。
家里四个人,大人早上中午插个空洗澡,楼月和赵应东晚上洗,一般是楼月先洗,然后才是赵应东洗。
楼月每次洗完澡出来看到赵应东的黑脸,就忍不住同情他,要是没有她们娘俩,赵应东应该不用顾及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