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第21章

作者:木羽愿 标签: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看清顾宴朝手里拿着的东西,顾袅顿时瞳孔一缩,热意窜到耳根。

  他手里竟然拿着她刚才掉在地上的胸贴,蹙着眉,眯起眼睛,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把玩着,薄唇似是有几分弧度。

  听见她出来的响动,男人抬眸看过来。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相撞,似乎有什么在空气里无声流动着。

  粉唇动了动,顾袅没有忘了来找他的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哥哥,求你帮帮他。”

  当初她一个人重病在床,是盛柏言,在她曾经最无助害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当初她想要逃离顾宴朝,困难重重,也是他在背后偷偷帮她办理那些资料。

  即便他们之间算不上爱情,他也是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因为自己去坐牢。

  她承受不住,那些曾经对她好的人因为她遭受苦难,那种愧疚会折磨她一生。

  做人要善良啊,她明明以前反复跟他强调了那么多次,他怎么就不能践行一次?

  如果他那么恨她当初的背叛,为什么不冲她来?一定要迁怒别人。

  话音落下,刚才的气氛荡然无存,客厅里陷入死寂。

  男人俊美深邃的面容被阴影笼罩住,看不清神情。

  他忽而笑了,顾袅怔住,看着他本就好看的五官在此刻更加迷惑人心。

  下一刻,弧度精致的薄唇里,说出的话却冰冷彻骨,漫不经心的语调。

  “让他活着在你身边晃了那么久,你说我善不善良?”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原谅。

  除了那天晚上,害怕被他掐死,为了唤回他理智的那一声,她再没叫过。

  现在为了让他心软,为了别的男人,她甘愿低头来求他,在他面前委曲求全。

  察觉到男人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压抑,顾袅心头一紧,就看见他忽而逼近了她。

  那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晦暗不清的视线定在她脸上,紧紧锁住她。

  低沉磁性的声线也落在耳畔,轻轻敲击着耳膜。

  “他偷走我最重要的宝贝,我不该报复他?”

  听见那个字眼,顾袅呼吸一停,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什么,除了偷,在他松懈,没有防备的时候。

  一片寂静里,仿佛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敲门声忽而响起,门口的褚睿走了进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没有任何顾及地开口,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愉悦:“盛誉的股东会刚刚结束,邵应说事情办完了。盛荣的董事长席位被罢免,当场脑溢血发作,已经送进医院了,很可能醒不过来。”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看见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纤瘦的身形摇摇欲坠。

  顾袅浑身一震,几秒后才消化了这句话里的信息。

  盛柏言被关,被警方的人拒绝探视,盛家的公司出事,在股价最低的时候,他买下了股份,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集团没了,儿子出事,盛父经不住刺激,才会当场昏迷不醒。

  盛家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她。答案是明摆着的,他不会放过盛柏言。

  是她太天真了,还以为他们还有坐下来和平交流的可能。

  他的怒火,总要有人来承受。不是她,却是其他无辜的人。

  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她双腿忽而一软,跌坐

  在地毯上。

  原本莹亮的双眸此刻涣散失神,眼圈泛着红,却没有眼泪,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衬得巴掌大的脸愈发尖细苍白。

  心口疼了下,他眸色渐深,抬脚朝她走过去,俯身想要将人抱起。

  却在靠近她的那一刻,顾袅高举起手。

  措不及防的清脆一声回荡在套房客厅里,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指印来,红痕在冷白的肤色上格外清晰。

  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对顾宴朝动手,褚睿当即脸色一变。

  这女人,简直胆大包天。

  下意识想上前,却被男人冷冽的目光喝止住,不得已停下脚步。

  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掌心也被震得隐隐发麻,涣散失神的眼里却终于有了神采。

  喉间哽咽着:“顾宴朝,你混蛋....”

  下巴被他捏住了,强硬地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看上去像是没有动怒,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

  “为了一个老东西,打我?”

  她抿紧唇,眼里迸发出的光,像是恨不得杀了他。

  为了一个盛柏言,为了一个盛家,她竟然敢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的呼吸在颤抖,依然攥紧指尖,鼓起勇气直视着他:“我当初离开不是因为他,和他没有关系。”

  男人也在看她,漆黑的眼底仿佛压抑着可怖的戾气:“继续说。”

  她一字一句,无惧那双阴沉骇人的眼:“是因为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说出口的一瞬间,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消失了。

  不想过着被人豢养着的,随时可能会被抛弃掉的生活。

  -

  顾袅永远也忘不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那是她十五岁的那年。

  那个年代,网络通讯还并不发达,不像现在的新闻可以实时传播在网络上。

  她是放学后才得知燕城出了大事,轰动全城。

  她赶到码头,警车闪烁的刺眼红光撕碎了本该柔和的黄昏,无数道警戒线拉起,她只见到覆盖着白布被抬出的一具尸体。

  大脑像是被什么药物麻痹住,连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周围所处的世界也变得混乱无序,让她分不清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一直到几日后的葬礼结束,有人把骨灰盒交到她的手里,她才恍然回神。

  父亲死了。他做错了事,也得到了应有的结局。这是别人告诉她的。

  浑身上下是彻骨的冷,顾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等谁。

  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她抱着骨灰盒,茫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没有亲人,无处可去。母亲早在她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和父亲离婚,隔年便前往美国,现在已经再婚有了家庭。秦家在这边没有任何亲戚,秦海生本就不是燕城人,早年就和曾经的那些亲人断了联系。她无人投靠。

  看着客厅里安静坐着的女孩,像个精致却了无生气的瓷娃娃,心里止不住心疼。

  陈姨的眼里也蓄满了泪水,狠心说了实话:“小姐,我们收拾东西走吧,别等他了。他不会回来的。”

  闻言,沙发上的人眼睛终于转了转。

  听见那个他字,顾袅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在等顾宴朝。

  当初她把在医院无家可归的他带回了这里,把他当作亲哥哥一样对待,但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他也并不需要对她负什么责任。

  现在的她,不是之前风光无限的大小姐,她没有了父亲的支撑庇护,没有了可以被人利用的价值。

  像灾难,像瘟疫,正常人只会避之不及。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就像秦海生出事之后,那些曾经的挚友都不曾出现。

  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不怪他。

  想通了,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抚着面前流泪的女人:“阿姨,你别哭。”

  这些年陪着她,照顾她长大的人寥寥无几,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她以为在成年之前,她都会被他们照顾着,始终心怀感恩。

  但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只够走到这里。就像是一根柔软脆弱的丝线,在没有防备的时刻,措不及防地断裂。

  她轻声喃喃,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不等他了。”

  她用攒着的压岁钱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们结清了,又每个人多给了一万块。

  陈姨连连抹泪,大概是觉得心疼她,提出接她先去她儿子家里住。她拒绝了,秦家的仇人那么多,她只能躲,不能再牵连到无辜的人。

  她花钱借用别人的身份证租了房子,确保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别墅里值钱古董,甚至连她的钢琴都被人搬走了,是父亲在她十岁那一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客厅里空空荡荡,已经被洗劫一空。

  她没有收到生日礼物,失去了唯一的家。父亲骤然离世,就连他也离开了。

  只给她留下院子里被毁得彻底的花。

  那栋别墅最终被银行收走,她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所。

  顾袅搬了家,她选择一个人生活,带着卡里仅剩的四千块,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搬进了一栋便宜的老房子里,然后跟学校申请办理了退学。

  原本念的就是贵族学校,一年就要十几万,她靠自己交不起学费。

  顾袅怕被人找到,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名字,只能跑遍了半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份旧书店里的工作。隐蔽的,不易被人发现的。

  书店位置偏僻,要辗转两趟公交才能到,老板是一个年迈的爷爷,大概是看她实在可怜又恳切,最终还是同意了,答应给她每天三十块钱。

  那段时间,她每天只买一个馒头,上午吃一半,晚上吃剩下那半,渴了就喝水。从前在别墅里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顾袅从没想过,她也会对着街边卖煎饼果子的馋到走不动道。

  但她没那么娇气,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一样能活。

  没了谁,她都能活下去。

  躲藏的期间,母亲的朋友来找过她,想要塞给她一张银行卡。

上一篇:今夜雨漫冬雾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