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再给一点能量吧……
宁商羽神色极其沉默,琥珀眼被睫毛的浓密阴影遮盖,直到林稚水难过地笑了起来,忽而又低首,压到她的唇:“医院不必去了,宁濯羽那边已查出点线索,我回一趟宁家老宅,你在这。”
他是要亲自出面!!!
林稚水大脑先意识到这点,唇讶异微张,呼吸进了他的气息,犹如什么被点燃了一样,像火焰温度,从喉咙直烧到了胸口处。
半响,她仰着脸蛋,咫尺距离地望着宁商羽那洞悉一切的幽深眼神,好似刚才那番坦诚且委婉心机的剖开林家这些不为人知秘闻真正意图,他都懂的。
莫名的,林稚水微僵着,唇齿间说不出任何话来,被烧热的心脏又在霎那间仿佛被浸入冷水,恍惚地察觉到了一丝丝难受滋味。
“你要还有力气,替我打个领带。”
下一秒,宁商羽便动作从容不迫地翻身下床,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映出他高大凶悍的身躯,随着衬衫西装穿上,光滑的绸质料子勾勒出了极其锋利的肩背线条。
紧接着,宁商羽回到床边,将领带递给了一动不动地凝视他穿衣过程的林稚水。
林稚水微微压抑的呼吸声暴露了心底真是情绪,可白皙手指,又尽量保持镇定,认认真真地给宁商羽系个非常完美的领带结。
未了,她指尖轻柔地在那领带的暗纹上蜷了蜷,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他:“这是我系的……你想要解开,只能来港区找我解。”
林稚水也不知为何,心里本能地想跟他定个约定。
宁商羽的倒影完整落入那清透的瞳仁里,半响后,他薄唇似勾出弧度,又低头,蹭过她额际一下,才低声开口:“去睡觉吧。”
十分钟之后。
太平山顶的私人住处重新归于沉寂下来,宁商羽只带着奚宴离开,把一众随身的精英保镖都留守在了此地。
林稚水软绵绵的趴回在了枕头里,是累倦极了,毕竟今晚体力外加精神上的消耗,已经严重透支了这副身体,等细细梳理了一遍脑海中琢磨的事,才陷入昏睡过去。
泗城地界。
第一缕天光破晓,映亮了宁氏老宅,宁徽诏刚起床不久,坐在了茶厅内的红木高椅上,接过秦熠安亲自沏的茶,眼皮未抬,无形中透出过往的深沉威严。
等润完嗓子,宁徽诏把茶杯不轻不重地递回给他,才问:“说吧,一大早跑我这里来为了何事?”
秦熠安半夜就来了,却不敢污了宁老爷子的眼,银白西装穿的极其挺括有型,头发也梳理好,淡光拢在他周身,雅致深长的眉目很是适宜的浮现出许些忧愁:“老爷子,濯少爷近日在查我。”
“查你什么。”宁徽诏和颜悦色问完,又想了半响:“小濯在家中一向听令商羽的吩咐,你私下行事犯到他忌讳了?”
秦熠安姿态语气愈发恭敬道:“前段时间林氏有一个叫崔岱云科研人员出了点事,而林二小姐势必要追查到底,还寻到了晚吟住处闹了一番,这事,秦家也确实是脱不了关系。”
宁徽诏问:“你派人做的?”
“不是,老爷子您是知道我为人,崔岱云又是我多年前同校挚友,再怎么我也不可能危及他性命。”秦熠安苦笑着说,“是他跟我秦家之前聘请到公司的科研人员有点私人恩怨,恰好这人以前在林家任职过,两人在海边起了冲突,一时失手……”
宁徽诏眼神锐利地盯着秦熠安,“这种小打小闹的事,也值得你如临大敌?”
秦熠安是不想认,可是崔岱云进了ICU抢救一回还能有命苏醒过来,宁濯羽那边又步步紧逼揪着秦家不放,他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来惊动老爷子也是无奈之举。
此刻秦熠安咬死了是两家科研人员之间的小恩怨,玉白色的面容叹息着气:“老爷子,林家视我为眼中钉已久,这点小事,架不住宁总为了林二小姐那两滴眼泪降怒于我,哪里还有秦家挣扎喘息的余地。”
宁徽诏苍老的眉头不露声色地皱了皱。
秦熠安观察入微,继而,还想往下说时,却忽地被老管家的脚步声打断:“老爷子,商少爷来了。”
宁徽诏很淡定坐着,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拇指的玉戒。
而秦熠安神色凝重起来,未料到宁商羽会亲自过来,没等几秒,紧接着,只见一抹线条锋利黑色西装身影波澜不惊地走了进来。
茶厅内的气氛骤变。
明亮的灯光和窗外逐亮的天光衬得宁商羽极清晰,更为醒目的是他额头上烙印着一个小小又鲜红的齿痕。
别说旁人震惊到失神。
哪怕是德高望重的宁徽诏也讶异了秒,意味更深盯着那印子。
宁商羽年少时额头也伤过一次,那是为了救下在宜林岛遭遇持枪绑架的容氏家族继承人容伽礼一命,独自冒着风险,用空头支票的二十亿美金去找刀口子舔血的亡命之徒老大谈判。
怎知,对方记仇,提出要宁商羽先赏自己一根雪茄,才会谈这笔人命关天的生意。
以至于,生性傲慢的宁商羽为救容伽礼,便亲手在自己额间生生烙下了烈火燃烧的雪茄印。
后来这个印子留在了他额头很长时间都未曾消除,仿佛是要记住什么,也成了家族内部人人禁忌提起的话题。
既是禁忌,自然也无人敢去再次冒犯他这个地方。
如今宁商羽很明显是被人咬出了齿痕,连药也没涂,神色傲慢又自若地走到椅子坐下,抬眼,极其轻描淡写地扫了眼秦熠安:“还不跪下么?”
秦熠安原本扬起了无懈可击的笑脸,却因这句,紧绷起了身体:“宁总。”
“商羽。”宁徽诏先发话:“他好歹还坐在秦家那把椅子上。”
宁商羽背靠在椅子上,语调平静到有些无情:“坐秦家那把椅子上就能伤我的人?”
言外之意很明显。
是替崔岱云的事问责来了。
“什么时候林氏的科研成员成了兄长名下的人?”这时,另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是嫡系二房的宁惟羽步入了进来。
他的样貌没有具有宁氏家族非常锋利傲慢的特征,是独一份儿,犹如山涧初化的春水打磨出来的般,却因爱穿黑色系搭配死神浮雕领带夹,淡漠如薄冰的气场也是过分令人瞩目。
宁惟羽是家族权势斗争失败者之一,曾经离权柄只差一步之遥,却唯独输给了宁商羽。
他时常空闲了就会小住老宅几日,在老爷子膝下尽孝。
到了早餐的时间点,宁惟羽端着木质托盘先是放在茶桌上,先提醒宁徽诏用餐,继而,又态度恭谦似的朝宁商羽颔首。
宁徽诏不急着吃,倒是饶有兴致地重复那句:“惟羽问的没错,那个科研成员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宁商羽语气看似平淡,却强势直接反问:“他是林稚水送给我的嫁妆,有问题么?”
“……”
什么时候科研人员还能当嫁妆送来送去了,宁徽诏对亲孙子这种有失公允的行径,再度皱起眉头。
宁惟羽笑了:“那兄长该不会也得给她送个聘礼才合适。”
“嗯,我把宁濯羽当聘礼送出去了。”宁商羽琥珀眼看向他,眼神意味深长的停顿过去一秒,问道:“你好奇心这么重,想取而代之?”
那股迎面而来的慑人压迫感太明显,宁惟羽识趣保持沉默。
气氛也瞬时几分微妙。
毕竟宁商羽态度傲慢强势到是维护定了林家,一直僵硬在原地的秦熠安也随之成为众人视线的集中地。
宁商羽不近人情要他跪,显然是讽刺秦家的腰椎断了,将来不仅仅会排在林家之后,还会排位在其他依附宁氏的家族末尾。
就为了林稚水。
秦熠安犹如一只危险丛林生存驯化的精明狐狸速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局势,他膝盖被宁商羽打断了也不能自己往下跪,继而,看向了宁徽诏:“老爷子,如果宁总想替林二小姐出气,我可以供出那名跟崔岱云起纠纷的科研人员,也可以亲自到林家赔礼道歉……”
“商羽啊。”
宁商羽并没有看向宁徽诏,而是淡淡递给奚宴一个眼神,后者立刻说:“老爷子,崔岱云已经被带到老宅,既然秦董事长想致歉,依您看?”
都把人从病床上拖下来了,还有的选么?!
秦熠安压在心底深处的隐忧瞬间直冲天灵感,瞬间冷汗唰一下就从额际滚落下来,他突然反常,显然不敢跟崔岱云对持上。
在场的,但凡是宁氏家族之人基因里刻着敏锐,深谙如何压制对手,都不是佯装出负荆请罪姿态就随便能应付过去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
秦熠安推出的自家那位科研人员只是替罪羔羊而已,老爷子表面上不揭穿,是给他体面,念在当年贡献数据的功劳上,默许保下他一次。
至于到底,他下手残害崔岱云的意图是什么。
宁商羽面无表情,屈尊降贵地亲自来老宅审问,自然不是为了崔岱云讨要个公道,而是为林家……
宁惟羽这时不太赞成秦熠安一把狐狸老骨头了还强撑着,虽端着事不关己的淡漠姿态,却劝道:“秦叔,你为宁家效劳多年,应该很清楚我兄长脾性,你不说,崔岱云如果口风也紧,恐怕都无法笑着走出老宅。”
他话顿,意味深长地说:“不如把一些陈年旧事当个故事说出来,为老爷子解个闷。”
是劝他低头,也是试探。
秦熠安何尝不知道,要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恩怨就当是给宁徽诏解闷了,兴许还能在宁氏做主之下,化干戈为玉帛……
事实虽如此,却不能说。
宁商羽已经没有耐心同他周旋下去,冷漠道:“奚宴。”
奚宴迅速领会他的指令,下秒,看似气氛平和的茶厅内现身几名保镖,用了十足的力踹向秦熠安的膝盖,甚至能听到几乎骨裂的细微声响,不跪也得跪下。
宁惟羽微微笑了笑,甚至颇有风度地后退两步,让出空间。
有些事,是需要立规矩给人看。
倘若宁商羽一句话不管用,他身为掌权人,在这个家族内部,也无需继续坐这把代表权力的椅子了。
秦熠安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连痛都来不及惊呼出,仿佛浑身绷紧失了控,直直撞倒了落地古董大花瓶。
宁商羽冷眼直视,仿佛把他连带旁边的瓷器一起观赏了。
四下寂静,没等秦熠安在剧烈痛苦中几近晕厥过去,奚宴斯文地上前,问道:“秦董,据濯少爷调查出,当年林砚棠登上那艘游轮前,是你出海在暗中保驾护航,他十分信任把性命托付给了你,后来却出了爆炸事故,从此,盛明璎跟你公然翻脸,断绝了两家一切合作的生意密切往来,以及断了林曦光跟秦晚策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宁濯羽充分发挥了被送出去的“聘礼”作用,且一向是办事效率级高,不可能出任何纰漏,不然也混不进家族核心圈。
秦熠安倘若刚撒一个字的谎,另一个膝盖骨也别想要了,他额头冷汗淋漓,沙哑着说:“盛明璎那时已经差不多疯魔了,勒索林家的人已死,而我在海上活了下来,也就成了她仇恨的对象。”
“好像有点奇怪呢。”奚宴是人精,犀利地寻找到他身上的可疑破绽:“秦董舍命护友,又遭到盛明璎迁怒,还愿意举家搬离港区避开林家锋芒,但是私底下一门心思去撬林氏科研团队的人才,丝毫不念及旧情。”
秦熠安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矛盾点。
而此刻,就当奚宴要问下一句时,却倏地被老管家进来打断,只见他快步走到闭目沉思的宁徽诏身旁,说:“老爷子,秦晚吟登门求见,说是新型药剂的事有眉目了。”
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在场之人都听得极为清晰。
包括宁商羽。
以及隔岸观火似的宁惟羽。
宁徽诏反应直接:“让她进来。”
……
秦晚吟来得及时,当步入气氛凝重无比的明亮茶厅内时,她却显然不知秦熠安也在宁家,看到父亲昏沉地伏在地板上不动,眼中还流露出几分错愕。
“好孩子。”宁徽诏已经和蔼可亲地朝她招手,“你真研究出了新型药剂?”
秦晚吟先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宁商羽,他此刻看似气场犹如风平浪静,一身黑绸西装位于宽大红木高椅的姿态,莫名地让人心生出如坠深海的极度危险感觉。
然而只有一秒,秦晚吟就矜持地收回视线,轻声回答宁徽诏的问话:“嗯,我找到一位研究了三十年这方面领域的科学家,他手头上有非常全面的抑制性瘾数据成果,只要宁总愿意配合,不出半年药物疗程,就再也不需要依赖抑制剂了。”
她过于笃定,一旁宁惟羽好心提醒:“秦小姐,你实验室被欲望支配的小白鼠们跟我兄长金贵之躯可不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