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风习习
“梁眷,我没那么博爱,做不了圣人,更做不了救苦救难的救世主。所以别的女人遭受什么样的苦难与我无关,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难过。”
梁眷心口一震,身体软下来,呼吸也就此凝住了,困在她鼻息之间的,只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淡淡烟草香。
望着梁眷那双亮晶晶、怯生生似小鹿的眼,陆鹤南忍下心里不合时宜的妄念,他暴戾地揉了揉梁眷的唇瓣,语气发狠。
“他们之前欺负过你,如果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可以大度地将这些事翻篇,但是如果这些事仍旧是你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让你耿耿于怀,我也可以有千百种方式,让他们付出更惨痛、更深刻的代价。”
气氛实在太凝重,梁眷生硬地别开眼,清了清酸涩的嗓子,不自在地开了个玩笑。
“干嘛,你是想让陆鹤南这三个字,成为我后半辈子的护身符啊?”
陆鹤南似是没想过梁眷会说得这么直接,怔愣数秒,紧拧了一晚上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松缓的迹象。
他勾起唇角,笑容惨淡,为自己的占有欲:“虽然我很不希望别人在日后提起你时,第一反应便是你陆太太的头衔。”
梁眷止住泪,被这话骇得大气不敢喘,几乎受惊,正垂眸屏息等待陆鹤南的下文时,却见他蓦然噤声,一脸挣扎又为难的样子。
陆鹤南抿着唇,心里静上数秒,似乎是在权衡压在他天平两端的人生重量。
半晌,他复又抬起头,不容置喙的目光看得梁眷心尖一颤。
——“但是如果这个头衔,能够给予你保护的话,我不介意让全世界都知道。”
观江府虚掩的卧室房门内,温暖如春,结有冰晶的窗户,一面是冰雪覆盖的寒,一面是缱绻潮湿的热。
或许是情绪不佳,梁眷洗过澡后在酒柜里随便找了瓶酒。
陆鹤南从浴室里走出的时候,就见她仰躺在地毯上,松松垮垮的一件浴袍遮不住胸前春光,酒杯倒在手边,不远处的矮脚桌上摆着一支度数不低的红酒瓶,只余下小半。
“地上凉,起来去床上睡。”陆鹤南缓缓走过去,半弯下腰,握着梁眷绵软的手臂,耐着性子和酒鬼说话。
梁眷懒洋洋地撇他一眼,酒意之下,勾人却不自知的眸光流转更撩人心弦。
陆鹤南垂着眼,看到浴袍之下的起伏曲线,掩住唇,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摆出大公无私的样子,垂手拢了拢梁眷的衣襟,又慢条斯理地将带子捋顺,系上一个蝴蝶结。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体贴之中他夹带私货,顺凭心意,揉了两把。
梁眷难耐地呜咽一声,脑子突然灵光过来,睁大眼睛,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刚刚制片人给我发微信,说明天北城暴雪,剧组上下都放假一天。”
陆鹤南喉结滚了滚,半眯的眼睛如同窗外漆黑的雪夜,他没说话,只是手上用了些力,将梁眷从地上扶起来,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解开那只刚刚由他亲手放落在她腰间上的蝴蝶。
梁眷双手攀着陆鹤南的肩膀,她脑子混沌,察觉不到这些微末的动作,还当他没听明白,善心大发地一字一句地同他解释。
“明天暴雪,剧组放假,我不用再起早去片场了。”
末了,酒壮怂人胆,她还要再满脸天真地问上一句:“这样时间够了吗?唔——”
梁眷踉跄一步,心满意足地跌入到陆鹤南的怀里,她主动扬起脸,勾出他的脖颈,将自己全身心的往他唇边送。
主动权是在哪一刻丧失的?梁眷不知道,她只知道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床垫的“咯吱咯吱”声落在耳边,是如此令人羞耻。
气喘吁吁,迷蒙间,她清醒了一瞬,不由分说地握住陆鹤南的手,温软的掌心落在他宽厚的手背上,因情动而颤抖的嗓音里带着莫名的哭腔。
她乞求,紧闭着眼,低三下四:“你摸摸这里好不好?他当时就是碰的我这里。”
陆鹤南的脊背猛然僵住,几不可闻地深呼吸,而后握住梁眷的脚腕,俯下身,细密的吻如羽毛般轻柔地降落在因自我厌弃,才被梁眷亲手搓红的肌肤上。
流水潺潺,打湿了陆鹤南的脸,他停下来,于重重喘息中低声诱哄。
“眷眷,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梁眷屈起一条腿,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她亲眼见证着那些令人恶心的滚烫,是如何融化消散在陆鹤南温柔的亲吻里。
而后猝不及防地尖叫一声,迷离的双眼陡然睁大,被迫注视着陆鹤南的吻是如何一步一步向上深入,赐予她一场世俗之外的美丽极光。
将梁眷哄睡已是凌晨,陆鹤南慢慢抽出被她牢牢搂在怀中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算了算时差,给远在大洋彼岸出差的林应森拨了一通电话。
“中晟下个季度是不是和环泰有意向合作?”陆鹤南笼着火苗,点燃含在唇间的烟,电话接通后,问的开门见山。
林应森愣了一下,才怔怔答:“是啊,本来上周就该和韩世昌签合同的,但我不是临时出差了吗,就改在这周末了。”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陆鹤南的呼吸沉了一瞬,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由得用力紧握,泛起骇人的青白。
“不着急。”他冷冷又平静地说,“等我回去之后,我亲自和他谈这场合作。”
“你什么时候还操心这种小事了?”林应森不解。
陆鹤南掸了掸烟灰,迎着晨光眯了眯眼睛:“从前我见识浅,不知道韩世昌这号人物,如今知道了,当然要亲自会一会他。”
直至一周后,饭局上,林应森于一片措手不及的兵荒马乱之中,看见陆鹤南的冷嘲的眉眼。他才堪堪明白过来,自己真是信了陆鹤南的邪。
第174章 雪落
北城进入深冬, 雪季不停,拍摄过程一度中断,《秋去春来》正式迎来杀青时已临近十二月末。
杀青的当天晚上, 陆鹤南在客厅与非洲部的几位高层开跨国会议,而梁眷照例在酒店卧室收拾明天要随身带回京州的行李。
临近年底,中晟事务繁多,如若陆鹤南继续逗留在北城, 只怕董事局那几位老狐狸就要急得跳脚。恰好《秋去春来》的杀青发布会过几日也要在京州召开,梁眷这次理所应当地与陆鹤南同路。
家里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来。
梁眷小心翼翼地将房门虚掩上, 压低声音接听电话:“喂, 妈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叹息,梁母的声音慈爱又温柔。
梁眷倚在房门上,不自觉地屏息凝神,耐心倾听妈妈的话,垂着脑袋的乖巧样子,不像是个二十八岁轻熟稳重的大人, 倒像是回到十几年前, 走在放学路上, 牵着妈妈的手谈天说地, 一脸天真烂漫, 无忧无虑做学生妹的时候。
“你爸爸看娱乐头条, 听说你的新电影杀青了, 就催我打电话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你都已经一年没回来了……”
梁眷心里一软,鼻腔有些泛酸, 抵在背后的手指无力地撑在门板上。
最近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崔以欢港洲秘密生子、在关莱的婚礼上与陆鹤南再重逢、她又马不停蹄地接连导了两部电影,工作与感情各自占据了生活的一半。
对于父母,她确实是亏欠的。
梁眷勾起唇角,温声保证:“妈,杀青之后我要先去一趟京州,你放心,春节之前我肯定回家,这次一定在家好好陪一下你和我爸。”
“京州?”梁母狐疑了一瞬,再联想到梁眷隐瞒崔以欢未婚生子的前科,她立刻扬声质问,“你去京州干什么?你该不会跟你表姐一样,也被男人骗了——”
“妈妈!”五指拢入发间,梁眷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打断母亲的胡乱猜测。
“我是去工作的,元旦之后出品方会在京州召开杀青发布会,到时候全平台都有直播,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和我爸一起看,顺道还能给我刷刷数据。”
梁母撇了撇嘴,气势稍稍微弱了一些,只是身为母亲的权威仍在:“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们?毕竟你姐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都敢帮着她一起瞒。”
在崔以欢这件事上自知理亏的梁眷立刻噤声,臊眉耷眼地任由妈妈数落。
梁母喋喋不休了半天,出于做母亲的直觉,她突然捕捉到梁眷气息之间的某种不同寻常。
“眷眷,你身边是不是有男人在呢?”
梁眷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全身镜,看着镜子里脖颈处满是红痕的自己,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没有男人。”
或许是梁眷否定的太斩钉截铁,梁母沉默几秒,松了口:“要是有也可以,你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谈个恋爱也很正常。”
“真的吗?”
做惯了乖乖女,想要对父母坦诚的梁眷心里蠢蠢欲动了一分,她借机反问:“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吗?”
梁母警觉起来,攥紧手机,不动声色地问:“你想找什么样的男人?”
梁眷被这个问题问得噎住,明明一门之隔的客厅里就坐着一个标准答案,她却只能支支吾吾,佯装绞尽脑汁地设想。
“我想找一个……温柔的,有耐心的,对我好的……哦对,还要支持我的事业……”
这些优点集于一身,应该可以让妈妈满意了吧?更何况陆鹤南比她描述的还要再好上千万倍,梁眷稍稍放下心来,耐着性子等待妈妈的评价。
“你的要求还真是低啊。”梁母不客气地讥笑一声,“你提的这些条件,但凡是一个爱你的正常男人,就都能做到。”
梁眷怔愣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喃喃问道:“爱我还不够吗?”
作为维系婚姻的基本前提,难道‘爱’还不足以掩盖其余一切缺点吗?
梁母叹了口气,怪只怪他们夫妻俩从小将这个女儿保护的太好,人生轨迹一路行驶到现在,在感情路上所经受过的波折与苦难,也唯有大学时那桩无疾而终的恋爱。
关于梁眷的那段情,梁母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梁眷为此大病了一场,最后更是负气出走港洲读书。她无意在电话里惹女儿伤心,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后只语重心长道——
“我和你爸爸对于你未来婚姻的要求不算太高,你带回家的这个男人,除了爱你之外,还必须身心健全、原生家庭幸福、没有婚史、也不需要大富大贵,与我们家门当户对就好。”
“我知道你在娱乐圈里基本遇不到什么清清白白、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梁母顿了顿,迂回了一番,才缓缓说出正题。
“你还记得贺屿之吗?就是你高二那年的同桌,他今年博士毕业回国了,正好过年的时候,你俩可以约着见上一面,这么多年没见了……”
梁眷蜷缩着坐在床边,心里凉了个透彻,母亲的声音渐渐远去,以至于她连何时挂断了电话都不知道。
坦白说,父母对于未来女婿的要求真的不算太高,放在相亲市场上,可能都只是最基本的入场券。但梁母所提的条件一桩桩一件件看下来,陆鹤南只怕连梁家的门槛都摸不到。
身心健全,陆鹤南有先天性心脏病和尚未痊愈的抑郁症。
原生家庭幸福,他父母的婚姻已经接近有名无实,他的父亲年轻时更是欠下一堆风流债,还有一个时至今日都为人诟病的私生子。
没有婚史,他刚刚结束了一段一地鸡毛的四年婚姻。
至于门当户对,就更不必说了。
梁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袋无助地缩在膝间。她不明白,世人眼中处处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怎么就成了她父母眼中一无是处的女婿?
跨国会议结束的比预期要早,陆鹤南站在卧室门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直至屋内没了声息,他才堪堪回神,推门走进屋内。
他的脚步很轻很缓,以至于没能惊醒陷入两难境地的梁眷。
屋内光线暗淡,窗帘拉得并不严实,月光洒在梁眷白皙修长的脖颈之上,像一截玉质扇骨,看得陆鹤南呼吸一滞。
他走上前去,俯身摸了摸梁眷的脑袋,而后跪坐在地毯上,自然而然地将她搂进怀里。
“过年之前,我陪你回一趟滨海,见见叔叔阿姨吧。”
“怎么这么突然?”
梁眷很安静地靠在陆鹤南胸前,而后身子一僵,缓缓抬头,笑得很勉强:“你听到我和我妈妈打电话了?”
陆鹤南圈着梁眷的腰肢,垂眼静静注视着她,没否认。
“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梁眷轻轻眨了眨眼,故作随意地把玩着陆鹤南的袖口,只是无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不想让陆鹤南听到妈妈口中那些伤人的条条框框。
他真的很好,好到不应该用那些世俗的、苛刻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过去与未来。
“从你说你身边没有男人的时候。”陆鹤南屈起手指,若无其事地撩开梁眷散在两侧的长发,将她红梅点点的脖颈暴露在暧昧视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