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明初头也没回,扯着许嘉遇往巷子外走,声音在身后渐渐减弱,保镖扯住他,并捂住他的嘴,乔文良往旁边站了站,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溅到的雨水,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明许两家……可能要变一变了。
乔叔冲许应舟笑了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心提醒他:“你不该挑衅她。她十几岁就知道,一副好牌谁都能打,抓一副烂牌还能赢得局面,才是本事。而你还是个只会发泄情绪的小朋友,起来吧,我送你回家,免得你爸妈担心。”
出了巷子,明初回过身,一个巴掌甩过去的时候,许嘉遇只是沉默地闭上了眼。
但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他睁开眼,看到她薄怒的面容,那只手就悬停在他脸侧,纤细瘦长的手指,有她常用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轻托她的手掌,在她内腕印下一个浅淡颤抖的吻。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明初拧着眉,那种没来由的愤怒和担忧交织的情绪让她十分的烦躁。
保镖打开车门,明初侧了下头:“滚进去。”
许嘉遇沉默许久,却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我身上太脏了。”
明初有轻微的洁癖,她愿意让他上车已经是恩赐,但既然他不领情她也不强求,只是那股没来由的无名火更炽,她哼了声:“随便你。”
说完径直上车,保镖关上车门前又看了一眼许嘉遇,但没有多劝。
车子很快汇入车流,许嘉遇搓了下脸,只觉得心脏像是空了一块儿。
满脑子都是,怎么办,真的把她惹生气了。
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无所谓模样,至多冷下脸就已经算是极大的不悦。
她第一次这么生气,生气到想给他一巴掌。
可她却没打。
许嘉遇那种久违的焦虑情绪又涌上来,爆发式的焦躁在体内横冲直撞,他高价打了一辆专车,回别墅的路上全程都在游离,司机三番五次问他:“您没事吧?”
他摇头,眼底却一片赤红。
以至于他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去找她但找不到,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她位置赶过去的时候,整个人像头在森林里迷失三天终于才找到主人的犬。
“你罚我吧。”他脸色惨白地说。
第27章 说出来想要我帮你吗
27.
包厢里都是人,闹腾得厉害,只明初情绪始终很淡,连笑容也带着懒倦。
赵懿宁死活不出国,但感觉考砸了,这会儿一边嗨过头,一边惊恐,总觉得爸妈知道她成绩还是要把她押送出国。
她看上了隔壁班一个打篮球很帅的男生,想考完试约出来玩,突然发现两家生意上是死对头,媒体天天编的弱智假料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深信不疑,因为明面上都快互相吐对方口水了。
想到这里她就痛心疾首,大有一种得不到的就更想要的愤慨,本来就想约人出来玩,这会儿都已经脑补俩人领证把双方父母气死了。
有人在笑她,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她竟然现在才发现,不怪她爸妈天天掐人中,到底是对自家生意太不上心还是太没心没肺。
搁以前陈抒宜指定得笑死,这会儿也有点提不起精神。
她奶奶之前病了,临近考试,她没办法照看,他小叔从外地赶回照顾老人,可现在考完试,回家觉得别扭。
那小叔不是亲的,没血缘关系,长得太帅了陈抒宜这个颜控从小就对人家殷勤,她那个二逼爸妈有次口不择言说人勾引小姑娘,所以人才为了避嫌不在宁海待的。
陈抒宜长大了,就觉得特对不起人家,想亲近不敢亲近,疏远又无法疏远。
聊起来烦心事,气氛突然低了点,上学时候什么也不用想,毕业了,成年了,突然发现烦恼也接踵而至。但烦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纵情享乐,年轻,狂妄,相信即便大难临头也能遇难呈祥,未来一片光明。
明初没什么感触,早熟让她很早就扒开这世界的一角,看过它残酷的一面。
所以她没把许应舟放在眼里。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那
种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孩子,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许嘉遇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压制。
这让她有一种错位的荒谬感。
因为她并不觉得许嘉遇是个真正的笨蛋。
他确实太较真,较真的人喜欢弄清楚所有的逻辑和得失,会无数次地对比和斟酌,然后被悲观裹挟,因为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生,当然也没有完美的人,更不会有所谓的完美的解决方案。
太想要圆满就会对这个世界永远失望,从而陷入悲观的泥沼。
而什么都想保住的结果就是什么也保不住。
明初很生气,那种愤怒不来源于任何一件具体的事,她甚至都不是在生他的气,那只是一种被命运愚弄的愤慨,甚至对自己的气愤都比对他多。
许嘉遇到楼下的时候明初就知道了,提前给他开绿灯他才能一路顺畅进来,侍应生附耳说人到了在走廊候着的时候,明初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拎到人前,看看他能说出点什么。
结束了就回家,跑过来找她干什么。
谁愿意听他那句对不起。
一天天没叫她省过心。
——真的爱上了呗。
爱什么?除了脸和身材,他就剩那一身犟骨头,教不会,也学不乖。
看着顺从听话,但到底听了什么?
恼火,烦躁。
想起来就烦。
犹豫片刻,还是起了身,走廊上灯比包厢亮,他站在光里,她半边身子隐在暗影里,显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格外冷淡。
然后她听见他苍白着脸说:“你罚我吧。”
他洗干净了,换了干净衣服,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的味道,她给他选定的,和她的香水味道很像,只前调略微不同。
一点点心机,又太明显,所以还是显得笨。
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笨蛋?
简直匪夷所思。
他垂头,有点丧气和懊恼,眉心微微蹙起,那么可怜,好像她怎么着他了似的。
“罚你什么?”她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了些,但神色还是有点冷。
“都可以。”他说,重复一句,“都……行。”
仿佛还有一句潜台词:只要你高兴。
别人说这话未免显得油滑,但他的表情太真诚,是那种深思熟虑给出的谨慎交代,好像真的可以被予取予求。
明初又觉得好笑,沉默片刻,推他进了隔壁包间,反锁。
整层楼都被包下来,不会有人来打扰。
她坐在红丝绒的弧形沙发上,瓷白的皮肤,像朵圣洁的花,许嘉遇喉咙滚动了一下,呆呆地望着,眼神近乎痴迷,但又夹杂着悲痛,那眼底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
他不由自主被吸引,所以走近一步,又怕自己不够资格,所以后退半步。
明初都看在眼里,顿生烦闷,拍了下身边位置:“过来。”
太悲观的人。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吧。
她母亲谈不上是个很好的母亲,但也尽职尽责了,所以就连明初也是靠近了才发现,其实苏黎对他很凉薄,她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爱自己都很难,分给他的爱更少。
许敬宗给了他全副的身家,但写满了苛刻的条件,尽管那是一条康庄大道,但沿途全是妖魔鬼怪,他还没取得宝藏,就要被魑魅咬死了。
所以那就是一块儿还没吃到嘴的大饼,他还并没有得到。
他赤手空拳。
许嘉遇坐过去,情绪因为过度紧绷反而陷入到一种假性松弛里,就觉得世界都变得很轻,轻得抓不住,像坠在梦里,轻飘飘恍恍惚惚。
他挨着她,下意识去抓她的手,却不敢握紧,只是托着,那是一种她可以随时抽离的姿态。
他垂着眼,主动交代:“有人约我去酒吧,我去的时候,服务生说人被一群人带后巷了,我怕她出事,就过去了,然后被堵那里了。其实……没关系的,他不敢怎么样。”
许应舟没那么大胆,叫那么多人也就是为了吓唬他,顺便给他自己壮胆,他要是真的有什么能耐,也不用整天像个傻X一样无能狂怒了,上次被他打进医院,他好长时间都觉得丢脸,但也没再犯贱,他怕他发疯,也怕明初给他撑腰。
那就是个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只会狐假虎威的二世祖,没什么本事。
最近老宅那边不断施压,如果不是明初要考试,估计都能把她婚定了,明鸿非因为集团的事忙得团团转,就连明初都罕见得安静没反应。
许应舟听长辈们说,明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了要治一治明初,杀杀她的锐气。许家老爷子上次在她这儿吃了个闷亏,被摆了一道扫了好大的脸面,暗地里也没少出力,所以许应舟得意洋洋来挑衅许嘉遇,料定明初自顾不暇没心情来管他。
明初翻身坐在他身上,喝了酒,暖香的身体懒散地倚在他胸口,发丝扫过他的脸,钻心的痒,他依旧不敢看她,可手已经下意识揽住她的腰。
“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我怎么罚你?”她指尖挑他的下巴,“看着我。”
他抬眸,眼底的情绪浓郁而复杂,像深邃不见底的幽深湖面。
明初是真喜欢这张脸,就连这幅神情也赏心悦目,她指尖往上,去抚摸他眼角下的痣:“喜欢我吗?”
“……喜欢。”
“你犹豫了。”
他仓促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只是……怕我不配。”
“配不配你都在这里了。”明初指甲划过他的脸,“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不是。”许嘉遇多数情况下不愿意多费口舌,那种基于对这个复杂世界排斥的厌世心理导致他的情绪阈值非常高,他很少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因为不在乎,所以不觉得快乐,也很少能感觉到悲伤,不说话很多时候只是懒得说,但并不代表他是个木讷呆板的人。
但他越来越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常常显得像个刚刚开智的笨蛋。
他又感觉到焦躁,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和被理智压制愤怒后呈现的焦躁让他显得像一只蓄满气的气球,表面平静,实则随时要爆炸。
“喜欢我吗?”她又问。
他眼底慢慢变得赤红,像是被逼急了要咬人的野兽,可明明没人逼他,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她的态度甚至表现出迁就,她只是在问他喜不喜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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