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与决绝 第38章

作者:赵德发 标签: 现代情感

他便感到了一丝着急。

他猜想,还乡团一进村,那几个守窖子的女民兵便都跑掉了,因而便出现了宁可玉的这种逃亡。

但他又对银子的没有出逃感到奇怪。

便问:“你怎么没走?”

银子苦笑了一下:“我走?我往哪里走?”

铁头想了想也是。

沉默片刻,他便试试探探地开口了:“银子,我老婆叫宁可金杀了!”

银子听了这话,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铁头瞅着银子,鼓鼓劲,将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银子,往后你跟着我吧!”

银子突然抬起头,大瞪着两眼去瞅眼前的这个男人。

铁头又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

你跟了我吧!”

银子摇了摇头说:“不行!”

铁头急急问:“为啥不行?”

银子说:“俺不能跟两个男人!”

“为啥不能?”

“丢人!”

“丢啥人?你答应我吧!”

银子还是摇头。

铁头心里就有一股火焰升腾起来。

他强压住这股火又问:“真是不行?”

“真是不行!”

铁头便狠狠地瞅了他一眼,转身爬出了窖子。

回到村部,腻味问他:“怎没把小崽子带来?”

铁头说:“跑啦!”

腻味问:“那么银子呢?”

铁头咬着牙说:“她呀,要跟着宁学祥走呢!”

腻味道:“那就成全她!”

铁头蹲到一边没再吭声。

没过多大一会儿,银子就让民兵抓来扔到了那些将被杀掉的人堆里。

奇怪的是,银子闭着眼睛竟然一声也不吭。

看见她那样子,铁头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起身悄悄离开了这里。

抓到的人太少,腻味认为这远远够不上复仇的水平。

于是便扩展范围,将一些与地主富农亲近的抓来。

宁可璧也在其中。

腻味认为他是宁学祥的亲侄子,宁可金的堂弟,理应杀掉。

谁知这个破落子弟不服,一进村部院子就向腻味叫唤:“主任主任,你不该杀我!我是中农,我家的地只有二十三亩!”

腻味听了这话却一笑:“你还有脸说!你家几百亩地都叫你赌钱输光了,你还赚了个中农,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宁可璧继续申辩:“那地不都是我输掉的,有许多是叫我大爷霸去的!你不信就问村里其他人!”

腻味厉声喝道:“不要再说了!放了你,谁给那些贫雇农抵命?”

接着,他就叫民兵们将这些人全拉到了村前铁牛的旁边。

这次没用他亲自动手,夜里死去人的亲属们就把这些人收拾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手段多种多样。

处死对象中有三名女性,那些妻女被国民党兵强暴的男人们就用木棍锨柄等物复仇,一边骂一边向她们的下身猛捣。

银子的下身先后有五六根棍子插进去,每根棍捣动的深度均达一两尺深……广阔的血泊里,一颗太阳在簌簌地抖动……在这场劫难之后,天牛庙的土改运动在腻味和封铁头的领导下继续推进。

他们又干了好几件大事。

其中一件,是将宁家祖坟扒了。

腻味本来是领着一伙民兵去扒宁学祥的坟的,他们觉得不把宁可金为他爹堆的坟扒掉于理不通。

于是将坟掘开,把棺材撬开,无数镢头铁锨齐捣,宁学祥那已经生出白毛的尸首转眼间就变成了肉泥。

干完这些,人们意犹未尽,不知谁喊道:“把他家祖坟扒了,叫他们再富!”这倡议立即得到了热烈响应,于是一辈辈往上来,宁学祥的爹、他的爷爷、老爷爷、老老爷爷……一根根白骨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这中间,有几个姓宁的贫雇农扒到第四辈或第五辈时幡然醒悟:“啊哟,这也是我的老爷爷呀!”脸上遂现出悔意,想阻止人们的行动。

腻味道:“你家穷得x蛋精光,还认这个老爷爷干啥?扒!”那些宁家后代便不好再好什么,便让他们继续扒下去。

最后,位于最上首的坟也被扒开,只不过里面没有天牛庙宁家祖宗宁三的骨骸,也没有他那个向看山小伙子偷来家运功勋卓著的女人的骨骸,有的只是一撮变黑了的泥土。

望着这一片在蓝天下豁然洞开的墓穴,贫雇农们真正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另一件事,就是向光棍们分老婆。

这种做法是在其他村先开始的。

“从肉体上消灭地主阶级”,但在消灭范围之中的男性肉体居多,原属这些男性肉体的女性肉体有许多遗存下来,就引起了斗争领导者的思考。

他们觉得,与其让其闲置,不如给贫雇农解决切身困难。

这也是斗争果实。

是果实就该分掉。

于是一个口号响亮地提出来:“贫雇农也要辈辈不断香烟!”口号喊响时,那些女性肉体就被分掉了。

天牛庙也学习了这种做法。

这种做法深得腻味赞赏。

他说:“日他姐真好呀,翻身就要翻个透,连鸡巴也要翻身!”他数算了一下,天牛庙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地主富农的老婆闺女共有十二,而贫雇农中四十岁以下的光棍却有二十。

不够分的,腻味便有点后悔在前一阶段多杀了女的。

无奈,只好将女果实年龄提高到四十五岁,穷光棍年龄下降到三十五,这才达到了供需平衡。

在分配过程中,腻味首先挑出了地主宁学礼的闺女金柳。

他见过这小妮子,认为其长相在全体女果实当中是拔尖的。

自已挑完,他让封铁头也挑一个,铁头说:“我不要,我还有个当兵的儿,断不了香烟!”腻味说:“不续香烟,那就办饭吃呀。

你老婆已经叫还乡团杀了!”铁头说:“我不想要她们!”腻味问:“不要她们你要谁?”铁头道:“以后再说吧!”见他这个态度,腻味便没再坚持分配给他。

在分配过程中,这些女人只有少数识相,让跟谁就跟谁。

多数女人却不,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需要硬拉硬拽才能弄到贫雇农家里去。

最不省事的是富农封西善的老婆。

这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一听风声就上吊自尽了。

腻味到那里察看了一下,走出门气恼地道:“这张×要给他那富农男人守节,没门!”他向随他来领这女人的秃子黄二根附耳几句,黄二根进屋去忙活一会儿,出来满面羞红地道:“行啦,俺把她占啦!”腻味这才下令民兵收尸。

十七个光棍的婚夜集中在一个晚上。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们的脸上多数带伤。

腻味的脸上却没有。

那个俊俊俏俏的金柳被领到宁家大院腻味的洞房时,她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做什么反抗举动。

到了晚上,腻味与她上床,她也是顺顺当当。

腻味欢欢地做完头一次后,按照前些年从觅汉堆里听到的法子去检查他这份果实的贞洁程度,却见金柳的那里有白无红。

他急忙问:“谁操过你?”金柳先是说没有人,后被腻味追问急了,便将眼一闭牙一咬:“俺爹!”腻味惊问:“真的?”金柳说:“真的,俺十五他就占了俺!”腻味气愤至极,捶着床说:“日他奶奶,老子杀得对呀!地主阶级真该杀呀!”

办完这几件事,就到了秋收时节了。

按照区上的规定,凡是土改中从地主富农手里抽出的地,已经分给谁,地里的庄稼就由谁收。

在天牛庙,腻味与封铁头也开大会宣布了这一条。

然而,那些土地上的大多数庄稼没人去收,谷子掉粒了,黄豆炸荚了,花生该刨不刨,已经又生出一片新芽了……那些土地的新主人却蹲在家里不动。

那些中农们对自已的庄稼收得及时,什么熟了收什么,但他们在挑了自家的庄稼途经那些无人收获的土地时,虽然嘴里不敢说什么,眼神里却流露出无恨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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