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 第33章

作者:拉面土豆丝 标签: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现代情感

“不用担心我,我明晚还是去舅舅那里吃饭,我定了一条你爱吃的清蒸多宝鱼。”

“是有点贵,过年饭店涨价也正常,但也不算奢侈嘛。”

“对了妈,我之前给你买的豆浆机你嫌声音太大,我看闻辽买的噪音特别特别小,我才知道原来现在破壁机都能做到低噪了,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哦还有,我的一条裤子扣子断了,是子母扣。天,现在竟然还有用子母扣的裤子,你好像还没教过我怎么缝这种,我拿针线比量半天,不知道从哪下第一针......”

......

张若瑶说不下去了。

她任由手机自动挂断,挂断前说了一句:“妈,明天过年,我出去放烟花。你记得看啊。”

手机屏幕黑了。

张若瑶抽了张纸擤鼻涕,然后慢腾腾挪进被窝里。

电话打完了心就安,把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

闻辽是凌晨一点多回来的。

虽然尽力轻手轻脚,张若瑶还是醒了。闻辽踮着脚,做好了挨呲儿的准备,但张若瑶显然没睡醒,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坐起身搓搓脸,说了他一句:“你们但凡长点心,就不能喝这么晚,你们不休息,烧烤店老板不休息吗?”

闻辽说:“没啊,没给人家添麻烦,老板人可好了,我们仨一起喝的,聊得有点晚。”

“你不是说你不喝?”

闻辽竖起一根手指:“一罐啤的。”

张若瑶懒得理他,撵他去洗澡。

闻辽最近回住处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要是张若瑶晚上在店里,他必定要厚着脸皮留下来。

洗完了澡,闻辽换上了新睡衣,才得了张若瑶的允许,可以钻进被子。

张若瑶抱着闻辽的腰,舒舒服服躺下,玩他的手指,说:“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

闻辽没听见,他正在比较他的睡衣,和张若瑶的,说:“我怎么觉得你的料子比我的好?好像更厚实,更柔软。”

张若瑶心说当然了,我这个比你那个贵,你皮糙肉厚不需要穿太精细的。但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堵闻辽的嘴:“都一样,你爱穿不穿,瞧不上你以后就自己买,别来麻烦我。”

闻辽说张若瑶开不起玩笑,真是,这不是闹着玩嘛。

“你刚刚说什么?我们不该哪样?”

张若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些距离。没有人是完美的,距离太近了缺点就会暴露无遗,这个时候就要考验人性了。这也是很多夫妻恋爱时好好的,共同生活后却看彼此不顺眼的原因。”

闻辽抓住重点:“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看我不顺眼了?”

张若瑶又抱紧了点,往他怀里蹭了蹭,说:“我没有针对你,也没有说我们两个,我只是在说一个普遍的问题。”

闻辽说起他们三个男人晚上吃饭时聊的话题:“大猛说他觉得,婚姻作为一种法律约束,一种社会产物,本身其实是反人性的。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就要把一堆和这段感情无关的人搅在一起,这时感情的纯粹度就会下降......”

张若瑶听到这里抬头,差点撞到了闻辽的下巴:“这是任猛说的?”

“他说的,我总结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怎么了?”

张若瑶难以置信:“他觉得和姜西缘结婚这事违背人性,给他添了太多烦恼,是吧?”

闻辽懵了:“不是啊......关姜西缘什么事儿,只是闲聊。”

“那是什么意思?任猛觉得他和姜西缘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是么?因为姜西缘的身份和条件,她是个单亲妈妈,家庭状况也不算优,他妈对姜西缘也不满意。把这些人搅进来,他们的爱

情就不纯粹了,所以才说和她谈婚论嫁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是么?”

闻辽坐了起来,解释:“这都哪跟哪,我根本都没提过姜西缘啊。”

他觉得张若瑶过度解读了:“我不是因为任猛是我兄弟而偏袒他,而是他确确实实承担了很大的压力,一边是他妈,一边是他很爱很爱的女人,现在这两方剑拔弩张,你让他怎么办?夹板气能受一天两天,没有受一辈子的。各有各的难处吧。”

张若瑶也坐了起来,甚至觉得热,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和闻辽面对面。

“是他要讨老婆,所以这个委屈就该他承受,抱怨也没用。你也知道各有各的难处,姜西缘就不难吗?如果不是因为她爱任猛,她大可以不搭理他,彻底断了,干嘛要忍受自己被他们家人挑三拣四,称斤称两?”

张若瑶说:“任猛他要是真的平衡不了这个矛盾,安抚不了姜西缘,也说服不了他妈,就干脆不要来招惹,到头来好像他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

她生气,气晚上她和姜西缘还在讨论,说任猛是个客观意义上的好人,在替他体谅。

结果呢?任猛他们在聊什么?

他们在诉苦,诉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

闻辽拉了下张若瑶的手,重新把她拉回怀里揽着。

张若瑶有点生气,不肯动。

闻辽不得不好声好气挪过去,抱着她:“......我理解,你为你姐妹抱不平,但你说这话确实有失偏颇了。姜西缘是因为爱任猛,所以忍了很多委屈,大猛也是因为爱姜西缘所以进退两难,这不是一样的吗?感情的事要是能用理智来讲清就好了。”

他一下一下给张若瑶顺着背:“咱俩又不是当事人,吵啥呢这是......”

“谁跟你吵了,我这是摆事实讲道理。”

“好好好......讲道理。我们瑶瑶说得有道理。”

张若瑶一点点消了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晚上和姜西缘聊天的时候尚能平静,反倒对着闻辽突然有了表达欲,开始输出。

她把下巴垫在闻辽肩窝里,目光落在他后颈的那颗小痣,抬手摸了摸。

闻辽说痒。

她就改成拥抱,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静静地拥抱。

张若瑶说起自己的婚恋观,她并不是不婚主义,并且和闻辽一样,期望有一段相互理解、相互支撑的健康婚恋关系。这一点,大概率是和爸妈有关,她告诉闻辽,爸爸走后,她妈妈是如何思念爸爸的。那种细微之处流露出的真情最锋利,旁观者看了都会被戳出淋漓血珠。

她说:“我没有任何贬低、不信任我爸的意思,只是我从小到大接触到的,我身边的女性长辈,还有身边的朋友们的亲身例子,都让我觉得,女人是比男人更长情的。”

闻辽手掌一点点顺着摸张若瑶的短发,摸她后脑勺,笑说:“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这跟性别可没关系。”

张若瑶和闻辽讲起,她刚从业那年碰到的两场令她印象特别深刻的葬礼。

一对校园情侣,刚结完婚,男方遭遇了车祸意外,昏迷不醒。结婚证还没焐热,婚礼也还没来得及办,但女生履行了妻子的义务,照顾了男生三年有余,后来男生状况恶化去世,女生穿着婚纱去参加了爱人的葬礼,全程一滴眼泪都没掉,但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另一场,是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男方的奶奶去世,弥留之际意识不清,想要见一眼孙媳妇。此时女方已经定居国外,可是听到消息还是连夜飞机回国,在老人床前磕了头,和前夫一起送老人走最后一程。当时张若瑶和她聊天,她说前夫的奶奶对她很好,她愿意帮忙。前夫在老人葬礼上痛哭不止,她安慰前夫,全程帮忙操持,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婚姻关系,也没有爱情。

闻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随后叹息,说:“死亡其实并不能把人的感情切断。我认识一个在北京开网约车的司机大哥,他白天送外卖,晚上开网约车,很拼。妻子去世了很多年,他把孩子放在姥姥姥爷家,自己出去赚钱,我加他微信的时候还奇怪,怎么资料填的是女,头像也是卡通。后来他说,他妻子去世以后,他就用了妻子的微信,继承了她所有的社交关系,直到现在还和妻子的朋友们有联系,就是为了不让大家忘记她,忘记这个世界上来过那么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的爱人。”

张若瑶流泪不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但她不停用手去抹,她不想让闻辽看见。

闻辽说着说着也难过,从他渐重的鼻音就能够听出来,但他不掩饰,甚至很想得到张若瑶的安慰。

他说:“瑶瑶,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为我伤心,我宁愿看到你干干脆脆把我忘了,然后好好生活。”

张若瑶抹干净眼泪,皱了皱眉头。

她特烦闻辽说这种话,让人心里不舒服,可又说不清哪里不舒服。

“放心吧,我当然会好好生活,这个地球离了谁都会照样转。”

她松开闻辽,推了他一把,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去洗脸。

闻辽个贱兮兮的,跟着来了,靠在洗手池边上:“真的么?我要是死在你前面,你真会忘了我?”

“不然呢?”

张若瑶透过镜子盯着他:“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刚刚的温馨氛围散得很快。

张若瑶定定看着闻辽。

闻辽会回看她,半晌,耸耸肩:“也是,你从来就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从小你就这样。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这话让人听了烦躁,张若瑶当然听明白了言辞之间的阴阳怪气,于是也阴阳回去:“对,我不感情用事,我不心软,我心硬。你在我这早已经死过一回了,我误以为你死了的那些年,也没有哭天抢地抑郁成疾啊!我还好好活着,好好上学,好好生活,还不耽误我谈恋爱呢。你以为你谁啊?这年头出去打工都要有个不可替代性,你呢?”

......什么话。

闻辽脸色登时沉下来,一堵墙似的挡在卫生间门口。

张若瑶使劲拨他肩膀:“起开。”

然后站在床尾,背对闻辽,深呼吸。

闻辽也犯了轴,跟了上来:“张若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张若瑶也气,转身面对他:“我说什么了?不是你先挑事儿?”

“我挑什么事儿了我!”

闻辽很想说,非常想说:我不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

我想得到的答案不就是即便我死了,你也会一直记得我?哪怕你会有新的伴侣,会有全新的生活,但是你不会忘了我?

闻辽气不打一处来,他不信张若瑶不懂他。

上次吵架早已经说明白了,他知道张若瑶在过去的那些年想念着他,他很欣慰,很感动,他今天就是想让她再重复一遍,就这么简单。可张若瑶呢?一直在给他浇油点火,越是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她就故意不那么说。

“张若瑶,你到底爱不爱我?”

张若瑶气笑了,仰着头看他:“上升高度了,是吧?闻辽你真幼稚。”

“我没有上升,我也不幼稚,我就是想听。”

闻辽心里的气焰开始熊熊燃烧,他早准备好了一个制高点:“从我们在一起开始算,我说过很多很多次我爱你,但你一次都没说过。不论我怎么恳求,怎么引诱,你就是说不出口。”

张若瑶冷冷看着他,再次重复:“闻辽,你真幼稚。”

“对!我幼稚!怎么了!我就是想听!”

张若瑶想要绕过他,下楼去倒水喝,结果被闻辽一下攥住了手腕。

“你捏疼我了!”

闻辽手上稍稍松了些,可眼睛还是紧紧跟着张若瑶:“这话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张若瑶彻彻底底地烦了:“对!难以启齿!因为我不爱你!我都说过了,我爱的是你的陪伴你的价值,而这些不是不可替代!明白了吗?”

相顾无言。

闻辽后来想想,他心知肚明张若瑶说的是气话。张若瑶也回忆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股火窜起来,一定要捡难听的讲。

总之,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她和闻辽飚上了。

“......张若瑶,你说的对,你心真硬,真狠。”

闻辽缓缓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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