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沥青
镜子里是我不认识的女孩,被一身团团的紫色包围着,张着的大而乌黑的眼睛里有着困惑。
我试着扯了扯嘴角,对着镜中的人儿微笑。
然后又吐吐舌头,踢踢踏踏地来到衣橱前,张开手臂,抱了一大堆衣服在床上。
然后我疯了一样,一件又一件地试着。
没想到越试越兴奋,直到身上冒出一层细毛汗,我仍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正在我试的不亦乐乎的时候。
突然听见谁在尖声叫着我的名字。
路平蓝!?
我惊慌起来,连忙往下扯着裙子,可越是着急,狭窄的裙身越是卡在肩膀上下不去。
正在这时,路平蓝已经怒气冲冲地冲进门来。
“啊”我惊叫一声,张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张宽阔的玻璃窗,玻璃窗外是鱼一样急匆匆的人流。
我自己则坐在一张可以旋转的圈椅上。
这里并不是我的卧室啊,我迷惑地扭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却同是路平蓝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她一双咖啡色的眼睛冒着火,格外尖锐地盯着我身后那个年轻的服务员。
女服务员垂着头,眼睛却从睫毛缝里委屈地觑着我。
“我是怎么跟你讲的?你胆子倒不小,自作主张给楣儿剪了这么乌七八糟的头形,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呆了!”路平蓝喝斥道。
我恍然才从梦境中醒过来。
“干妈”我站起来走到路平蓝面前,“不干她的事,是我让她剪成这样儿的”
女服务员听我一说,终是松了口气。
路平蓝脸色却变了几下,张了张嘴,“你……”
我轻轻一笑,“干妈不是说我的发质太差,须得彻底剪短,再养长了才能改良么,所以楣儿一想,这彻底剪短不是要剪成秃子吗,所以楣儿就没敢听干妈的,倒是让服务员能剪多短就多短,干妈不怪楣儿自作主张吧?”
路平蓝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瞧你这傻丫头,给你根针你就认上了,这要是回去你干爹跟你哥哥们吵着管我要妹妹,我可再往哪儿找去,只得告诉他们,我这出去一趟,倒修成魔术师了,好好的妹妹让我变成了弟弟……”
随后出来的阔太们一听路平蓝的话,“哄”的都笑了,连声说,瞧瞧金太太这张巧嘴,净会说这风趣儿话,前世说不定是鹦哥儿托生的呢!
陆平蓝也就随着大家笑,一行人才簇簇拥拥地出了店子。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她们围在路平蓝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冷眼看倒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
然后我眼前立刻出现一个画面,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围着……
“噗”我赶紧捂上嘴。所幸大家谁都不会留意我这个小尾巴。
到了车前,大家又说了几句无关紧痛痒的应酬话,各自上了车,分道扬镳。
车后镜中,我看见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刺猬一样的竖着。
路平蓝的手就伸了过来,“唉哟,你的头发还真是硬呢”
我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路平蓝的手就往下搁在了我的肩头,“楣儿,干妈和你干爹一样,都是一个心儿地疼你……”
我仰起脸,眨眨眼,“楣儿知道干妈疼我,对我好,要不怎么会带着楣儿出来呢。”
路平蓝很满意地笑了,“你这孩子,干妈就是喜欢你这份伶俐,既然把话说开了,干妈也不把你当外人,自是不必再和你绕弯子……今天,榼儿给你的荷包细说来还是有个来历的……”
“干妈”我早知道她会绕到这上头来,张口打断了她。
我从脖领子里掏出荷包,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心里。
“帮我把它交给榼吧”
“楣儿”路平蓝的声音有些诧异,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看。
我无奈地笑笑,“干妈,您不必说了,大哥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这个荷包楣儿无论如何不敢收……”
路平蓝对我点点头,再点点头。
“既是你都知道就更好了,干妈也不必再费唇舌,怕你着恼,又怕你多心的”说着,她将手心的荷包收进随身的皮包里。
我嘴里说着怎么会呢,掉过身子将头扭向窗外。
窗外的景物迅速地后退着,像溃不成军的败兵。
没什么可看的,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我仍固执地扭着头,直到把眼睛看得发酸。
酸得有些想掉泪。
穿过花园,走进客厅。
就见金榔斜斜地倚在楼梯入口的扶手上。
见我们进来,他脸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张开胳膊,上下打量路平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