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我哪有那么脆弱?就当散伙饭, 我也不格外请你了。”
正经还在玩儿简居宁给它带来的智能逗猫棒, 一点儿也没有疲倦的意思。
简居宁看着这一猫一人, “好吧,这恐怕不够吃。我刚才看你冰箱里还存着粽子,煮几个吧。好些年不尝你的手艺了。”
“你要吃江米小枣的还是红豆沙的?”
后天才是端午小长假, 甄言最喜欢吃甄繁包的粽子, 她怕甄言去香港赶不上端午节, 提前给他包了好多。
“都吃可以吗?”
甄繁恍了一下神,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别的没有, 粽子管够。”她从冰箱里拿出粽子去热,简居宁在厨房外等她。
简居宁想起多年前,甄繁给他做了一顿看起来毫无食欲的饭,事后他打扫战场,甄繁为自己辩解,“我找错了菜谱,下次就不会这样了。”她还隆重推介自己其他优点, “我包的粽子可好了,可惜端午节已经过去了。你是喜欢吃江米小枣还是豆沙粽?其实你要是想吃肉粽我也可以会包的。”他当时把话岔开了,因为他不知道能否同她坚持到明年的端午节。
那年的中秋节过后, 他在英国收到了好几个包裹, 是甄繁寄来的, 在此之前,她已经预告了一个月。因为快递迟到,她还特意同他道了歉。包裹里有稻香村的月饼,还有她包的粽子,每个粽子都单独包装好。粽子他只吃了半个,就连着月饼一起扔了。他告诉甄繁,她包的粽子很好吃。
她车祸后,他对她很冷淡。大概是因为受“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留住一个男人的胃”的影响,甄繁又给他寄了一次粽子,这次简居宁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并在甄繁兴高采烈问他好不好吃的时候,他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去,告诉甄繁不要再用那种小快递给他邮吃的,食品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安全,经过这么多流程,怎么会安全。当然他很感激她肯惦念着他。甄繁听后愣了好久,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你直接扔垃圾桶吧。”
之后甄繁再没主动联系过他,那时他还不知道甄繁车祸的事情,也没准备马上跟她分手,为了安抚她,他给她邮了一堆衣服和电子产品,一同邮去的还有一张包粽子的芦苇叶。
芦苇上面抄了一首济慈的诗,他直觉甄繁会喜欢这个。果不其然,甄繁重又对他热络起来。
这些年,主动权一直在他手上,他不喜欢主动权旁落的感觉。
“你怎么又喝起酒来了?”简居宁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拐角摆着一箱青稞酒。
“没有,那是我参加活动送的。”甄繁刚火起来那阵,什么活动给她出场费她都去,有酒厂老板请她去公司里办国学讲座,甄繁一看出场费,犹豫了三十秒便决定去了,讲座完老板在她后备箱里塞满了酒,她推辞了一句便拉了回来,准备放在网上卖掉,如今还留了一箱。
“介不介意我开一瓶?”
“你开车来的?”
“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不走的,我会找代驾。”
“那酒和粽子在一块吃也不是很好。”
“就喝一点儿。”
甄繁还是给简居宁开了一瓶,连口酒都不给喝显得她怪小气的。
简居宁剥了一个粽子,粽子尖露出三个大枣。
“甄言喜欢吃蜜枣,这甜度一般人受不了,你可以把枣剥出来。”
“你们姐弟感情可真好。”
“大家都这么说,主要是甄言懂事,我没见过比他更懂事儿的孩子了。”
甄繁还是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时,在一群独生子女中间,她认为自己有个弟弟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时刻拿出来炫耀,旁的孩子说她爸妈重男轻女才会给她搞出个弟弟来,甄繁坚持认为那是对她□□裸的嫉妒。她比爸妈还要惯着甄言,一家四口在吃粽子,她偷着把自己粽子尖儿上的枣给弟弟,老甄批评完甄言又批评她,“弟弟在换牙,不能吃甜的,你不要这么惯着他。”
“你言传身教得好。”
“哪啊?我二十岁的时候比甄言可差远了。”
“别谦虚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二十岁的样子。”
“你见过我才不好意思吹啊,否则我早就吹了。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公开揭我的短,可我一直没有吹的底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说一句实话,你不要太生气啊,有一阵子我还希望过你能成植物人,那样我那些尴尬的过往就没人记得了,我还可以出书篡改咱俩的情史,书上写你对我爱得死去活来,而我对你不屑一顾。”甄繁把一口茄子沙拉放在自己嘴里,“你做得真好吃。你说我这人还是不是挺恐怖的?”
“你现在也可以这样写。”
甄繁扑哧一乐,“那可不行,你可能没体会,穷装富、没有装有和富装穷、有装没有,那可是俩码事儿,前者是如坐针毡,后者是云淡风轻,你是云淡风轻,我就是如坐针毡。你当年请我听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会,我之前不仅没听过他的名字,连乐团名字也没听过,只能靠图书馆和网上查资料补充点儿知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和你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生怕露了怯,那天晚上我一宿都没睡,一直在琢磨你到底看穿没看穿我。”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他的乐迷。”
“其实这会儿我们可以说句实话的,真的,我敢保证你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老底。”
“你二胡拉得很好。”
“谢谢。”甄繁叉了一团意面,最终没送到嘴里,“我知道你说谎也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善意的谎言嘛。其实你真挺好的,当年还送了我套房子。我一小学同学,她男朋友给她买了一碎钻,指环里刻了她名字,分手后还要回去了呢。”
“其实我还挺后悔送你房子的,让你认为我对你不尊重。”
“你是好意。我有一阵儿还真后悔没要你的房子,尤其是房价涨得最快的那阵。不过我现在也马上要有新房子了,人还是得自食其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花别人的钱到底不硬气。你有钱,我也不能让你均贫富啊。”
“你当时一个人租房很辛苦吧。”
“嗯?”
“你这个人,总是苛刻自己,明明你那时候也挣了些钱,怎么就不能租点好点儿的房子?”
甄繁这才明白简居宁是看了她的采访,这让她有些意外,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想攒钱买房嘛,其实你是不了解行情,我住得还不算差,还有人住地下室呢。我住了一年,就自己租了一居,像你这种有钱人可能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我真的算北漂里过得可以的了。”
她实际情况远比采访里说得要惨烈,她那时住的隔断房是两面夹击,一边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边是拥有众多男友且每天都要把男友带回家的大姐,每天晚上的3d立体环绕声让她难以入眠,最可怕的是这些声音总让她想起她和简居宁的缠绵过往,而住在隔断房的她与远居英国的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后来房东把房子从中介手里收了回来,和其他人都终止了合同,唯独与她续约,还给她降了两百块。她开始以为是好事儿,结果房东要把自己儿子介绍给她,她以为拒绝就完了,结果某天她房间的桌子上摆上了一束玫瑰花,一个陌生号码问她喜不喜欢,在得知是房东儿子给她的惊喜后,甄繁连夜收拾行李跑路了。
“那狗咬过你吗?”
“没有,就是它个头大得令人害怕。当初觉得难以忍受的事情现在想想也不算什么。我在等病理报告的时候,心想如果能让我再活二十年,这只狗就算天天蹿出来吓我我也可以忍受。”
简居宁吃完一个粽子,甄繁接过他手里的粽子叶随手扔在垃圾桶里,又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手。
“那片叶子你还留着呢吗?”
虽然简居宁说得很是突兀,但甄繁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当初为了那首诗,特意买了一本济慈的诗集,生怕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我当初就还给你了啊,和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我当初还特意列了个表,生怕少了什么。”说着她又舀了口汤送到嘴边,“你是不是看都没看一眼就扔了?嗯,扔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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