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一
地上是纠缠着的衣物,她一一捡起,抱着脏衣服进了浴室。
没了水汽的浴室里,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脸,脖子,锁骨,胸,还有他留下的痕迹。
你见过初雪么?它常常在夜里悄然而至,疏松平铺于大地。
如同人烟罕至的雪原上开出鲜红细小的红梅。
梅超一个人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套上旁边的男士浴袍。
浴袍只有一件,他没撒谎。
洗手台的容量不够大,两个人的衣服放进去就没办法搓洗,她干脆将衣物扔进浴缸,内衣泡在洗手台的盆里。
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又像是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蹲在浴缸边一件件地认真搓洗。
洗去白色T恤上的血污,也洗去牛仔裤上的暗红色。
时近傍晚,从四季酒店的七楼阳台望下去,步行街道上的人挺多。
套房算豪华,浴室、厨房、卧室、客厅,一应俱全。
她慢慢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儿,又回到阳台,那里有张竹藤椅,和小院儿天台上的那张一模一样。
阳台门被轻轻拉上,空调被玻璃门隔断。
头上是刚刚晾洗好的衣物。
那套鲜红色的性感内衣靠着他宽松大件的白色T恤,七楼有些微的风,它们也跟着轻晃。
七楼的高度,是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尘世的声音。
这里静而深。
她睡在躺椅上,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在一座深山里,和他一起。
再一次醒来,是被人弄醒的。
秦遥在她身上忙得不亦乐乎。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
他双臂撑在藤椅的两边,整个人笼罩着她,“醒了?”
“嗯。”
梅超拉开他一只胳膊,坐起来,然后拍拍身旁的位置,秦遥乖乖坐下。
他没穿上衣,只套了条灰色的运动长裤。
肩上的绷带让他看起来像个在战场上受伤的军人。
梅超,“你这伤口?”
秦遥,“不要紧。”
梅超,“嗯。”
两个人就着夜风坐了会儿,像是还没从昨夜缓过神来。
梅超看着楼下的一家7-11便利店,先开了口,“你不要觉得尴尬。”
他有些好笑,“嗯?”
“就是……”她还是没看他,深吸一口气,“我是自愿的!”
秦遥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垂眼看她,笑意渐浓,“你说什么?”
梅超,“……”
“乖女孩,来,回答叔叔,你刚刚说了什么?”他指尖落在她耳后,轻轻摩挲。
梅超,“……”
这个人不是耍流氓耍疯了吧?
阳台上重新安静下来。
他从阳台旁边的小储物柜里摸出包烟,点燃,没多会儿烟就没了半根。
梅超拉拉他的手,小声地说,“喂,我们该回去了,这么久都没联系小院儿那边。”
“今晚不回去。”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钱多多和初早大概急疯了,手机已经关了一整天,她从没这么……荒唐过?
算吧,她很少有这样疯狂的时刻。
阳台上没空调,人微汗,晚风一阵一阵地。
她被身后的人扯着往后仰,他身上烟味浓重,声音低沉,“闹什么?”
“放手,没闹。”
对面的商务楼外墙有个大大的钟表,快晚上九点了,得给家里打电话了,她想。
梅超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用受伤那边的手将她箍住,另一只夹烟的手抬起离远。
他语焉不详,“我真服了你了,你们好学生都这样?”
她心头一凉,故意语气调侃,“我成绩好怪我?”
“哟,你还得瑟上了?”
“又没夸大事实……”
秦遥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按灭在花盆里,笑意渐淡,“你了解我啥人吧?”
“嗯,知道。”
看她那副呆样子,他心头又浮上些不悦,“你知道什么了?”
梅超忽而觉得有点委屈,大概女孩子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会有不同的情愫吧。
他还想怎么样?都不用他负责了。
她压下酸意,“秦遥,你开心么?”
“开心?开心啊。你这双腿,真他妈绝。”说着就摸进她身上的浴袍。
“那不就行了?就是图个开心,没别的了。”
像蛇一样在她身上蜿蜒的手一顿,他冷笑,“是么。”
被他打横抱起,“乖女孩,我看你现在有点不开心。”
昏昏沉沉间,她又听见他叫梅梅。
双臂缠上去,梅超想,还是他叫她梅梅的时候比较温柔。
这两天入伏,天气升级为一个能够扒人皮的凶狠面目。
完事儿后,梅超一定要回小院儿,秦遥无奈也跟着起身。
晚上十点半,超市也开始清货,准备打烊。
想起这一天竟然没怎么吃过东西,她问,“要不要买点儿东西回去煮点夜宵?”
他沉吟了会儿,“不。”
“不饿?”
秦遥身上穿着她洗好的那套衣服,淡淡地,“你这会儿煮,就不能我一个人吃。”
她奇怪地看着他,“本来就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吃。”
他瞥她一样,长腿一迈,不理她了。
梅超原地愣了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跟上去。
她认真地说,“不能自私。”
“……”
“要懂得分享。”
“……”
秦遥把人往腋下一夹,“话那么多,赶紧走!”
走到小院儿门口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秦遥双手插兜,“我先进去了。”
她点头,面容已淡,接起电话。
“妈妈。”
“嗯,在实习生宿舍。”
“不行,答应了人家要实习两个月的,中途走了没信用,多多也不好做人。”
“嗯,我也想你和爸爸。”
秦遥靠在院门旁,轻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挂掉电话,她在小巷里站了好久。
狭窄的深巷里,总是能够看到明亮的圆月。
只有它不知疲倦,不分好坏地照着所有生命。
防盗门哐铛一声打开,初早端了杯西瓜汁出来,递给正在发愣的人。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吸着西瓜汁,“想问什么就问。”
“我后天得走了”初早看见墙边快速跑过一只老鼠,“回家去。”
梅超一愣,然后又笑了,“那挺好。”
“我想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帮我?”
这夜黑透了,连带着这么些小动物也敢明目张胆地往外跑了。
梅超轻松地说,“那个顾客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够欺负女人?”
初早的声音就像清淡的月光,“不是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