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余
骆庭点点头,唐晚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都这么夸奖的人,我想我不应该用年龄去判断她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见她一面,我想好好跟她谈谈。”
对于唐晚的信任,骆庭倒是愣了一下,,要知道医学在学术界格外严谨,没有哪一个学医的人不经过漫长的学习时间才能正式上岗,而且要得到权威的证明,兴许还得花上一生来努力。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凭什么来给宴非白治病,她不是应该这么质疑吗?
但,这就是唐晚不同于别人的地方,六年前周岩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小看过她,所以如今,她也不会因为年纪小而小看别人。
骆庭看唐晚的眼神带着点欣赏:“我已经联系过她了,春节过后她就会找时间来云川一趟,到时候我们俩亲自去接机。”
唐晚眼睛一亮,高兴的点点头。
骆庭忍不住笑起来:“为了让你更放心,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表妹家是医药世家,在学术界很有权威,他们家的学习机制跟普通人不同,别人是上大学才有机会接触医学,她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到如今已经十多年,并不比那些成年人差劲,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她都不能治好宴非白,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做到。”
听过这番话,唐晚连忙问:“那他的腿……”
“是心病。”骆庭避开唐晚探究的眼神,淡淡道:“他不愿意说,谁也不知道腿是怎么废的。”
唐晚有些难过的低下头,骆庭咳了咳:“你别这样,我表妹很厉害,被誉为催眠界的天才,她一定能让宴非白重新站起来。”
“好。”唐晚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问道:“你表妹……姓故?”
骆庭嗯了一声,唐晚恍然大悟道:“那个又是医药世家又是豪门大族的故家?”
“嗯。”骆庭心里长长叹一口气,她可总算反应过来了。
唐晚听过故家不少的传言,知道这些年故家出了个了不起的继承人,不过刚才一心想的都是宴非白的病,自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心里更添信心,觉得宴非白的病应该有救了。
也因为知道宴非白的病有得治,唐晚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但是为了瞒着宴非白,她什么也没说,却总是笑意盈盈的。
宴非白见她开心,心情也不错,大手一挥又送了唐晚不少宝石,唐晚看着屋子里堆得越来越多的礼物,心情有点复杂。张禾芮笑她现在阔太气息十足,随便穿件衣服都是镶钻的,简直闪瞎眼睛。
宴非白表面虽然没有多问什么,却特意找骆庭和葛御问问这事,俩人默契的表示不知道,只等着故茶欢来云川,把这位大爷的病治好。
年前俩人一起去了一趟张禾芮家,亲自把礼物带给无忧和无虑小朋友,他们俩人新年之后就要上幼儿园了,为此很兴奋。
想拉着唐晚给他们讲故事,可是看看神情淡淡的宴爸爸,记起宴爸爸曾经的警告,又不敢太亲近唐晚,可把两个小家伙憋坏了。
唐晚并不知道两个孩子想些什么,不过气氛还是非常不错的,宴非白虽然话不多,但是跟张禾芮的老公还是会说上几句,看得张禾芮在旁边是连连咋舌,都有点不相信这么平和的人是宴非白本人。
最后家庭聚会圆满结束,无忧无虑送唐晚和宴非白离开家,临走时,两个孩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抱唐晚,唐晚对待他们很温柔,让宴非白越发坚定要快点结婚,之后再生两个小孩子绑住唐晚,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了。
回去的路上,唐晚犯困的躺在宴非白怀里,他抱着她,忍不住拿起她素白的双手细看。
唐晚的手上并没有涂任何指甲油,指甲生得浑.圆粉嫩,十分精致。
宴非白的眉眼变得柔和,把她的指尖放在嘴唇亲一亲,又看看她的无名指,想象着这根手指如果戴上他送的婚戒,那该有多漂亮。
他的珠宝生意在英国,因此也认识很多著名珠宝设计师,打定主意,他准备要送她一枚最特别,最昂贵的宝石钻戒,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的晚晚。
到家时,唐晚已经睡着了。
吴女士打开车门的时候,宴非白无声的挥挥手,吴女士看一眼睡着的唐晚,明白先生不想叫醒唐小姐,知情识趣的点头离开。
车子就这么停在花园里,路灯下飘着雪沫,车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可车内却十分温暖。
他抱着熟睡的姑娘,怕冷到她,用白色的绒毛毯将她裹紧,在她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男人眼底眉梢都写满娇纵和温宠,看着她的睡颜久久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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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前几天,唐晚和宴非白一起去医院看望唐嵩。
唐嵩的妻子江芸和唐青从病房出来,正巧与俩人撞见,江芸一怔,被宴非白冷淡的目光一扫,有些害怕的不敢与他对视。
她对唐晚笑笑:“晚晚来看你爸爸啊。”
江芸是个不同于魏香梨长相艳丽的江南女人,很是温婉娴静,唐晚对她没什么感情,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是。”
江芸拉着唐青让开一些:“那你们进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唐晚简单的应一声。
江芸和唐青母女下楼的时候,唐青忍不住说:“姐姐身边那个男人眼神好可怕啊。”
江芸看向唐青,没在女儿脸上看到倾慕宴非白的神色,略略放心。
上次唐青用错了心思,背着她勾搭简烨,江芸知道后狠狠的骂了唐青一顿,好在女儿被她和唐嵩教育得不错,没有萧玥那么跋扈,还能拨乱反正。
江芸淡淡说:“妈妈看得出来那个宴非白很爱你姐姐,你平时对你姐姐冷淡就算了,我说了你几百次,你就是不改,好在晚晚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你以后长长心,不要在那个男人面前这么对你姐姐,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知道吗?”
“我知道,我倒不讨厌姐姐,就是觉得爸爸好偏心,就算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还一直惦记着她,好像不爱我似的。”
江芸拽住唐青,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你是你爸的女儿,你姐就不是你爸的女儿了?你这样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对不起唐晚。”
唐青不服气道:“谁让你要给别人做小三!”
“你!”江芸气得眼睛都红了:“我真是后悔生了你!”
她其实挺后悔的,年少不懂事,以为那是爱情,后来破坏了一个家庭之后才追悔莫及,这么多年她对唐晚其实有点低眉顺眼,就是想弥补当初的歉疚,可唐晚越是温和,她就越是难过,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被唐晚骂一顿,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要脸。
唐青有些后悔,赶紧追上母亲,被江芸一把甩开,女人带着些哭腔说:“如今你爸都快死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对晚晚好点。”
唐青点点头,又挽住母亲的手臂,江芸气得瞪她一眼,终究没有再甩开。
……
唐嵩见到宴非白那一刻,怔了好久,时间仿佛倒退回到十年前那个午后,他们也是这样对视着。
他看着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男人的少年,心中感慨颇多。
宴非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毫无情绪,没有怨恨也没有激动,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唐嵩回过神,对唐晚笑笑:“晚晚出去等着吧,我跟非白单独说几句话。”
唐晚看向宴非白,宴非白对她点头,捏捏她的手心柔声说:“出去吧,我很快出来。”
唐晚磨磨蹭蹭的出去后,唐嵩忍不住笑起来:“我这个女儿,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失笑的摇摇头,看向宴非白。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在,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渐渐的,有压抑的气氛在蔓延。
宴非白紧张的抓紧轮椅,突然沉声道:“我要和晚晚在一起,我会和她结婚,会生孩子,会幸福的过一辈子,或许还有下辈子。我绝不会离开她!她……她也不会离开我。”
他是真的在害怕唐嵩会说什么反对他们交往的话,宴非白知道,唐晚还是在意这个父亲的,最起码唐嵩的话能影响到唐晚,所以他才这么紧张,且在一开始就和他摊牌。
唐嵩温和的一笑:“我想见你,并不是要说这个。”
宴非白这才抬起头看着唐嵩。
唐嵩慢慢掀开被子,有些艰难的下床站好,再扶着床弯下膝盖。
宴非白皱着眉看着他的动作,在唐嵩的膝盖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他伸手扶住他,沉声道:“你是长辈。”
唐嵩说:“你让我给你跪下吧,让我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以后我死了,再也不在唐晚的身边了,我不能看到她的脸,不能听到她的消息,也不会知道她活得好不好。唯一能做就是求你好好对她,照顾她,疼爱她。她是那么好的姑娘,是我和她妈妈对不起她,没有护好她,好在她还是很善良,很正直,也很聪明。我现在很满足,已经没什么不能牺牲,你就让我跪下吧。”
中年人的声音很平和,就好像这是他希望很久的事,他想推开宴非白的手,可宴非白却将他扶起来坐在床上:“你不用跪我,我会用一生呵护她,给她无微不至的爱,她不止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宝贝。”
唐嵩愣神的看着宴非白:“可是,你不怪我,不恨我吗?”
宴非白淡笑的看着他:“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我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凡是为她好的,我就无法去恨。”
哪怕这个为她好是以伤害他为代价的,宴非白也甘之如饴,绝无怨恨。
唐嵩沉沉的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爱唐晚,爱得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抛之脑后,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自责又羞愧。
宴非白给他倒一杯热水,唐嵩连忙接过来,听到男人说:“还请您努力活得长久一点,我怕晚晚会伤心。”
唐嵩眼眶有些湿润,忙点头:“好,我一定努力。”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唐晚实在忍不住偷偷打开门看看里面的情况,被唐嵩和宴非白抓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进来:“你们说完话了?”
宴非白神色柔和:“嗯,说完了。”
唐晚在病床边坐下,看向父亲的眼神带着探究:“没发生什么吧?”
唐嵩摸摸女儿头发:“没有,跟非白谈话很开心。”
唐晚懵了,他们俩还能谈到一块儿?
她疑惑的看向宴非白,宴非白温柔的牵起她的手淡笑:“嗯,很开心。”
之后的谈话果然很和谐,唐晚跟父亲聊天的时候,唐嵩和宴非白竟然也能聊上几句,看得唐晚有些呆,宴非白捏捏她的脸:“今天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伯父。”
唐晚一看时间,都过去好久了,的确该让唐嵩休息了,她给唐嵩掖好被子,推着宴非白的轮椅离开。
开门时,唐嵩突然说道:“晚晚,婚礼的时候也要记得邀请爸爸,我一定要送你出嫁。”
唐晚的脸一下子爆红,哪有当爸的放着女儿男朋友的面催嫁的,她还要不要脸了,唐晚支支吾吾的开口:“哦,好,好的。”
她有些慌乱的推着宴非白的轮椅,紧张的撞到了门,宴非白失笑道:“晚晚……”
“你,你别说话!”唐晚奶凶奶凶的说了一句。
宴非白忍不住低笑:“好。”
唐晚更窘了,关门的时候还故作威胁的看一眼唐嵩,弄得唐嵩也是失笑连连。
……
唐晚自然是在庄园过年的,受邀请的有葛御,骆庭,还有张禾芮一家。
年夜饭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庄园上下都很忙碌。
葛御和骆庭连同张禾芮的老公乐律师在打牌,而宴非白则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书。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银丝边眼镜,气质高贵优雅,极有禁欲气息,唐晚忍不住多看几眼,在他脸上亲了亲后就跑出去。
张禾芮是个跳脱的性格,总说庄园太冷清,一定要拉着唐晚到处挂红灯笼,唐晚也很配合,两个长不大的姑娘带着一对双胞胎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宴非白听到唐晚的笑声,忍不住扶起眼镜往窗外看,她穿着一件大大的粉色绒毛外套,头发在今早被无忧无虑梳成羊角辫,褪去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外衣,她也可以笑得烂漫天真。
唐晚看见宴非白,朝他挥手。
宴非白温柔的注视着她,唐晚立刻开心的笑起来。
之后两个孩子追过来,把她压在雪地里又亲又抱,几人闹成一团。
窗外下的雪,屋内暖炉里的炭火都比不过她刚才的笑,一瞬火树银花,牵动他所有的血液和心跳,让他沉沦。
宴非白低下头,用钢笔在书上郑重其事写下一个名字——唐晚。
这一刻宴非白才知道,原来他的人生不是已经凋零,而是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