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湘冬儿
黄松放下手里的海鲜,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谢襄低叹一声,从墙角露出头,向谭小珺的方向挥手。
不一会儿谭小珺就让黄松呆在原地,自已一溜烟朝着她跑了过来。
“你快去把那傻子领走,他跑到宿管老师那里找你,老师说没你这个人。也就是这笨蛋,换别人早就穿帮了。”谭小珺一脸嫌弃的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呆呆站着不肯离开的黄松。
“现在带他走,他以后肯定会怀疑的,这样,咱们两个去换一下衣服。”谢襄从包里掏出一顶假发,在谭小珺面前晃了晃:“换上女装,让谢香跟他见一面。”
“你连这个都戴在身上!”
谢襄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说,“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你以为女扮男装那么好玩呢?我随时随地都在准备应付各种穿帮。”
谭小珺一脸佩服,冲着谢襄竖起了拇指。
谢襄换上了谭小珺的衣服,衣服是一件浅蓝色的长裙,翻领处用白线绣了两朵小花,腰上系着一条颜色较浅的腰带,再往下是白色纱袜和圆口的小皮鞋,假发是最普通的两条麻花辫,分别坠在肩膀上。
看着黄松正在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谢襄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用柔和的语气轻声说道:“你好,你是来找我的吗?”
黄松抬头,印在眸中的是少女清丽的面庞,一双眸子雾蒙蒙的,像是小鹿一般灵动。不知怎么,在军校时,他常与谢良辰混迹在一起,天天都能见到这张脸,可是眼前这张面庞却与记忆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着眼前那双清澈的双眸,黄松有些失神,许久才呆呆道:“你也好,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我姓黄,叫黄松。”黄松看着她,满心欢喜的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这个,我从家里给你带来的海鲜。”
“这不好吧,我不能要。”
黄松一把将袋子塞进了谢襄手中:“怎么不能要,我和你哥哥是好兄弟,你是他妹妹,就是我妹妹,拿着。”
谢襄接过袋子,微微一笑:“那,谢谢你哦。”
语毕,便不再开口,黄松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傻笑。
沉默良久,谢襄见黄松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里越发的别扭,按捺不住问了问:“你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那,你可以先走了,天不早了,你们学校又很远。”
“哦,好,我先走了,你记得吃啊,放久了要坏了。”黄松转身离开,这段路走得极慢,一步三回头,脚下一个不稳就踉跄了一下,他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奔跑着离开了。
黄松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前,谭小珺就凑了过来,摇头叹息道:“完了,这小子八成是迷上你了。”
谢襄轻轻打了她一下,死死皱着眉头,“别瞎说,赶紧换衣服,那憨子应该还在门口等着我呢。”
两人向公共卫生间走去,一袋子海鲜兜兜转转最终落到了谭小珺手里。
换上男装的谢襄走到校门前,黄松正在左顾右盼,看到谢襄跑了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你跑哪去了?”
谢襄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拉肚子了!我刚才见到谢襄了,她让我谢谢你。”
黄松脸一低,耳根发红,有些腼腆:“谢什么……”
谢谢看着她,感到一阵恶寒,“你能不笑的那么猥琐吗?”
黄松愣愣看她,“良辰啊,你妹妹长得真好看!”
谢襄失笑,“她和我长的不是一个样吗?”
黄松摇了摇头,认真回忆道:“嗯……她眼睛比你大,皮肤比你白,嘴唇也比你红,笑起来弯弯的,唔……”黄松低头沉思,随后总结性的说:“反正就是,比你好看多了!”
“你确定?”谢襄无比震惊,要不是了解黄松的为人,她还真的以为这是奉承的话,却不想黄松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确定!我亲眼看到的。”
谢襄白了他一眼:“你这双眼睛,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对了,你的东西呢?”
“给你妹妹了。”
“全给了?”
“嗯。”
“那我的呢?我吃什么?”
刚才在谭小珺面前有多自信,现在谢襄就有多气愤。
那么多的海鲜!她竟然连一口都捞不到!
偏黄松还振振有词,“你不用吃了,跟自己的妹妹争什么?”
黄松抬腿就走,留下一脸气愤的谢襄,今天算是白忙活了一天,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第三十一章 新的室友?
新的学期开始,烈火军校还是以前那个严格的烈火军校,每日按时起床、吃饭、训练,唯一的不同就是再也没见到那个讨人嫌的顾燕帧了。
这本来应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谢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课堂上,她经常望着那个空位发呆,吃饭时,也没有人再来抢她的鸡蛋了,就连晚上睡觉时,宿舍也寂静的令人不安……
谢襄偏头,静静的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床,心里一阵空落落的难受。
校园内,冰雪已经开始消融,道边的小草也已萌发出嫩芽,就连南边的大雁也飞了回来,开学已经一月有余了,还是没能见到顾燕帧的身影,所有关于他的的消息都是从报纸上推测出来,和找同学们打听出来的。
上个月北平举行了一场上千人的游行集会,政府派出军队镇压,看这架势,二十一条的签订是难以避免,顾宗堂已经被卷入谈判团,眼看着一顶卖国贼的帽子就真的要扣在顾家的头上了。
北平政府是个软蛋,指望不上,南方革命党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估计也没什么希望,现在只能寄望于英美,希望他们两个也不愿意看日本独占甜头,想想也是可笑,一个流氓闯进来防火打劫,竟然还得指望另外两个流氓来主持正义。
国难当头,百姓皆不得安稳,现在只希望顾燕帧不要被卷入其中,这种阴谋政治不适合他那般炙热明烈的人。
谢襄又跑来霍小玉的酒馆喝酒,听了不少爱国人士喝了酒之后的豪言阔论,支着下巴望了望门口,今天顾燕帧也没有来。
“谢良辰,想什么呢?”
李文忠走进来坐在吧台旁,一把搂过她的肩膀,谢襄急忙挣开,面上有了些许不自然,自从入学第一天与他起了冲突后,一个学期内他总是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过了一个寒假,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谢襄暗戳戳的想,顾燕帧就比他好很多,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他当场就报了。
李文忠缩回手,笑了笑:“怎么,还对我有意见?大家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这话有些意味不明,谢襄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一个屋檐下?”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李文忠将两块大洋放在桌面上冲着她笑了笑:“你的酒钱我付了。”
回到宿舍后,谢襄锁好门进了卫生间,将衣服脱下放在水池中,开始沐浴,脑海中仍是想着李文忠今日的话,一个屋檐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宿舍的门传来轻微的响动,谢襄关掉开关,急忙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听这声音,门应该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顾燕帧回来了?
谢襄心中一喜,随后却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和翻找东西的声音,这定不是顾燕帧,谢襄敢肯定,假如是他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叫自己,而不是做贼一般的翻来翻去。
是贼……不,烈火军校怎么会进贼,是了,是那个人!
李文忠!谢襄想起今日他在酒吧说的意味不明的那些话,原来一个屋檐下竟是这个意思——他竟然直接向教官请示调换宿舍,搬了过来。
房间内的李文忠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放弃翻找物品,转而奔向卫生间。谢襄换洗的衣服放在了床上,今日穿的衣服也被放进了水池里,开锁声再次响起,谢襄当机立断,围着一条浴巾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双手扒在窗台上,身上围着的浴巾因为动作而堪堪欲坠,她等了一会,卫生间里的声音消失了,李文忠应是已经离开,她双手一撑,重新爬上了窗台。
窗户竟从里面被锁上了,脚下是三楼的高度,跳下去可能会伤到脚踝。眼角一瞅,如今只能先爬到隔壁的窗户上去,谢襄身子一荡,就挂在了隔壁的窗台上。
沈君山正关了灯在黑暗中练习快速的拆装手枪,听见窗外有声音,撩开窗帘一看,入眼的便是两条白生生的腿在窗外晃来晃去,
“什么人?”
谢襄的脚踝忽然被人抓住了,她整个人僵住,回头望了一眼,重心不稳便掉了下去,沈君山伸手欲抓,却抓到了谢襄的胸口,入手的绵软伴着谢襄的惊呼,令沈君山呆愣不已。
谢襄重重的摔进了宿舍楼下的花丛里,宿舍楼的几户黑漆漆的窗口此刻都亮了起来,学生们的声音相继传来。
“什么声音?”
“不会有贼吧!”
学生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乍然出现在头顶,谢襄拢紧浴巾,趁着夜色的掩护,跑去了晒衣台,那里有她昨刚刚洗好的衣服。
等她匆忙换好衣服,已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虽说已经过了冬季,夜晚还是十分寒冷,春寒料峭,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干透,贴在皮肤上凉冰冰的,衣衫冰凉,谢襄满腔的怒火却是滚烫的。
她一路疾行,一脚踹开宿舍门,锐利的目光盯向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李文忠。
“你为什么在我的宿舍?”
李文忠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翘起二郎腿,颇为得意:“顾燕帧不回来了,这床位是我的了。”
谢襄怒火更旺,“谁允许的?”
“当然是吕教官,你不同意的话,明天可以去找他,当然,要有合理的理由。”李文忠一阵冷笑,似是料定了吕中忻不会允许谢襄调换寝室。
听到这里,谢襄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李文忠见她沉默,脸上的得色更加浓重,显然知道谢襄在想什么——既然是吕中忻的决定,那顾燕帧怕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谢襄沉默的走进了卫生间,抓起一把衣服恨恨的搓揉,她的怒火并未消散,为李文忠的不怀好意,也为顾燕帧的不辞而别,还为了今晚的狼狈,和今后可以料想的不如意……
宿舍熄了灯,李文忠睡得香甜,呼噜声打得很是响亮,谢襄一脸担忧,不敢就这样睡去。
最终还是坐了起来,背靠着墙,脑中想着顾燕帧的去处。顾宗堂既然在北平,就一定不会将顾燕帧放在那里,顺远也不见他人,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南京!
南京胡府是顾燕帧的母家,胡柳翁十分宠爱这个外孙,况且胡云生身居司令,倘若顾宗堂真出了什么事,胡府也能护顾燕帧周全……若一切真的是她想的这样,那就别回来了吧。
谢襄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月亮,顾燕帧此时应该也在和自己看着相同的月亮吧,如果这里危险,那就留在安全的地方,哪怕相隔千里,只要安全就好。
第二天一早的训练是负重越野跑,谢襄强撑着跟着大部队,几圈下来,她那一张小脸上已经没有血色,黄松始终跟在她旁边,见此一脸担忧的问:“良辰,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谢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
黄松变了脸色。
“李文忠欺负你了?我听说他调寝了,和你一个宿舍,是不是他找你麻烦了?”
谢襄摇了摇头,不想给黄松添麻烦:“不是,就是冻着了,有点感冒。”
她这幅样子也落到了沈君山眼里,看着她摇摇欲坠,沈君山沉着脸走过来。
“你没事吧?”
谢襄看到他,想到了昨日他匆忙间抓到了自己,目光闪躲,身体向黄松那边缓缓挪动,却不料刚有所动作,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谢襄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务室,天光还亮,周围没有其他人,只一个郭书亭,懒懒散散的靠在一边盯着她看。
“郭,郭教官。”谢襄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暗暗惊慌。
郭书亭似乎没看到她的动作,递给她水和药片:“医生说醒了就把这几片药吃了。”
谢襄点点头,还在庆幸医生没有给她检查身体,那边郭书亭询问就又让她紧张起来。
“为什么要来军校?”
谢襄有些心虚:“来了就来了呗,哪有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