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108章

和乐当时就觉得老师箍得挺紧，没想到他人视角里，两人的状态更暧昧——不但大半个身体贴一起，还对视上了，要是按偶像剧情走下去，多半得打上“少儿不宜”的标签。

原来，趣味运动会那天，除了孟从越，班长也在操场？

三班班长呲牙，缓缓拨出八卦电线：“和乐学姐，要我说，你和于老师这个状态，要是放电视剧里，必须已经慢动作凌空转了百八十圈了！这姿势，这眼神，啧啧，简直媲美《乱世佳人》的海报！”

和乐沉默，良久，问：“是不是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

“是啊！”班长直截了当，手肘支讲台上，继续笑眯眯：“这样吧，和乐学姐，我们就要你一句话。”

“……你说。”

“你喜不喜欢于老师？”

八个字，堪称死亡拷问。

好在面对三班人，和乐尚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特淡定地说：“喜欢啊。”

她正打算深入剖析，点明其中包含了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与爱戴之情，教室前门冷不防传来一句：“快上课了，怎么都聚在讲台？”

和乐：“……”

地洞在哪？让她钻！别拦着她！

狗洞也行啊？

******

一连三天，和乐都蔫耷耷的。

孟从越那番话影响深远，再加上教室的意外，这几天她和老师吃饭都在观望对面，一旦对面有说话的意思，她都要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每每等来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对话。

偏偏对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的时候，她还得强打起精神，扯出笑，回一句“没有的”。

试问，她不愁深似海，谁愁深似海？

这个周四，她没课，待在学校备课，下午五点，她收拾收拾打算回养老房做晚饭，刚起身，来了一条微信：【晚上和朋友有约，不回去吃了。】

和乐回了个“好”，干脆去食堂吃了饭再回去。

晚上的主要任务是做课件，她正在添加图片，电脑右下角忽然弹出提示框——10%剩余，电池上面也的确有个黄色的三角，里面一个叹号。

她找出电脑包里的电源插上，继续工作。

没过多久，提示音又响，这回是屏幕中央弹出提示框，要求寻找电源。

和乐一看电池，懵了，电池上已经是个红色的圆，视线转到电源线上，这才发现充电时的黄灯没亮。

她拔下来，再插上，灯依然没亮。

不会吧？这台电脑自打爸买给她起，一直兢兢业业，也就电池没之前经用了。

眼看电脑就要黑屏，和乐迅速关机，电量过耗容易损坏机子。

PPT明天要用，今天肯定得完成。既然电脑没有短路，那应该是电源线的问题，她卷好充电器，打算去附近找个修理店，看能不能修好。

跨出房门，对面就是主卧，和乐顿住脚步，她记得老师的房间里有台式电脑。

斟酌几秒，她掏出手机，老师和朋友在一起，她不好打扰，于是在微信里编辑好事由，点击发送。

等了约有一分钟，和乐等到肯定答复：【好】

之后又来一条：【密码：@0609】

0609……她第一反应是老师的生日，随即否定。她查过老师的出生日期，那年端午换为公历，并不是这个日期。

她去套历史上的大日子，也套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她这个学生，自然熟悉“0609”，就是高考结束的日子。老师拿这个做密码，莫非认为学生高考结束约等于他的解放日，值得纪念？

和乐翻来覆去地揣摩，等回神已经过了五分钟，她忙道谢，顺便加了一句：【老师早点回来，开车小心。】

于端阳：【好】

少少一个字，值当她神不守舍地盯足三分钟，和乐长太息，没救了，没救了。

她利用最后的那点电拷贝完PPT，而后去了对面的卧室。入住以来，这是她头一回进主卧，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她直奔电脑桌。

打开电脑，五秒后即进入密码界面，她输入密码，系统解锁，屏幕中央出现“欢迎”二字。屏幕切换为桌面后，随即弹出QQ的启动框。

她随手要关，无意间扫到QQ号，心头惊雷大作——这个QQ号，不是老师之前那个。

奇巧的是，这个新QQ号，也在她好友列表里。

按理来说，启动框留下的，是最后登录的号码。

和乐慢半拍地眨了下眼，默念一遍QQ号，没错，就是记忆中另一个人的QQ号，再看头像和昵称，也没换，和记忆吻合。

脑子瞬间炸开。

她勒令自己冷静，点到号码记录里，下拉列表里还有三个QQ号，第一个是她高中加的老师的QQ，而下面两个号码、头像及昵称，她都无比熟稔。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死死盯着屏幕，末了瘫坐在椅子上，视线无意识低垂，聚焦于木地板的纹路。

脑子里依旧被“怎么可能”的弹幕刷爆。

毕竟，她要怎么相信，过去三年多里，老师一直以不同的身份……在她身边？

这简直比老师操着一口台湾腔对她说“我宣你，你造吗”还惊悚，她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也不知道在椅子上瘫了多久，和乐咬咬牙，打算出去走走。

她目前这个状态，备课都成问题，更别说等老师回来和他当面“对峙”。她手动关机，切断电源，让椅子归位，装作不曾来过。

******

出小区楼，看到一整排共享单车，和乐走过去，扫了其中一辆，推着车子走了一段，她骑上车。

想着去江边夜骑，可已经过八点半，而且江边离这太远，来回要一两个小时，回来迟了，老师那边不好交待。

她索性先骑着，这一带算是高教园区，治安挺好，她也熟，再不济就拿手机导航回来。

高教园区不比商业区，不到九点，街上已是车影稀落，人影寂寥，街两旁，不少商铺已经打烊。

相隔老远才有一盏路灯，和乐盯着车前，也不敢提车速，就那么悠悠荡荡地晃。

脑子却怎么也晃不开之前看到的那三个QQ号。

那三个QQ号，都和她聊过。

第一个来加她的，声称是行健小学弟。

大一寒假，她回过行健给高三做最后的动员演讲。学弟就是在开学后加她的，声称要向她讨教经验。在此之前，已有数个学妹学弟加她，所以她不疑有他，加了。

两人断断续续聊过一学期。

印象中，学弟倒是向她讨教过学习经验，不过，也会以向往大学生活为由，探听她的生活。她通常避重就轻，拣能说的说，谈到感情，打个哈哈就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学弟套路不少。

比如，她不是每天都上QQ，隔几天才回复他消息时，学弟的开场白通常都是“学姐被学哥抓走了”、“学姐又被学哥抓走了”一类，附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又比如他展望大学生活时，总会切到情感频道，再顺理成章切到她身上，不是“听说大学人均一次恋爱，学姐拖后腿了吗”，就是“采访一下，对于学习和恋爱，请问学姐是怎么实现平衡的”。

一次两次是好玩，四次五次之后，就不大好玩了，她隐约察觉其心思，聊过半个学期后，选择了疏远他。

而两人的聊天戛然而止于……她拒绝其表白。

时点在高考结束当天，学弟在QQ上说喜欢她，她回了对不起。

她记得，当时学弟问她原因，她说，她有喜欢的人。学弟情绪激动，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大约是“那个人是谁”、“在一起了吗”、“有多喜欢”。

她自然没透露老师的身份，倒是回答了第三个问题——我很喜欢他，喜欢到不可能再去喜欢其他人。

之后她和学弟再无联系，连她问他上了哪个大学都没有回信。

自行车头歪了下。

和乐脸上瞬间爬满红晕，羞耻已经让她彻底失去对生活的信任。她难以想象，若当时另一头坐的真是老师，看到这样的表白会是什么观感。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车铃，觉得还是异想天开的成分居多。

毕竟那个皮学弟怎么可能是老师披的皮？即使老师会皮，也不是这么个皮法。

而且聊天过程中，她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位学弟的真实年龄，因为其思维方式、语言习惯都很年轻，类似于孟从越这类口是心非的中二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在玩角色扮演。

何况，“学姐”之类的称呼，老师得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叫出口？

至于第二个号，和她的渊源就更大了，身份是她的编辑。

大一大二时，她向一些杂志投过稿，而这位编辑就是通过期刊上的论文找上她的。其说辞是看过她写的有关历史地理的一段见解，认为独到且新颖，跟她聊了很久，最后问她有没有兴趣出书。

她质疑过身份，不过该出版社资质正规，在行业属泰斗级；编辑也是有问必答，有理有据；她不放心，又去领英查找，显示查有此人，R大毕业，履历相当优秀。

最重要的是，编辑也是行健学哥，她通过关键词，在行健贴吧里找到这个名字。

是大她三届的学长。

她当时的确在做历史地理方面的课题，于是答应，学哥敲定她先写第一个时期——春秋战国，大一统前的乱世，结合地理，重新诠释乱世风云。

写作期间，说这位学长是编辑，倒不如说是老师更合适些。

她明显感受到，学长走访过不少地方，只高她三届，却做到了“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对于地理上的识见，他往往能精确到地图上找不到的一条河流或羊肠道，不少专业上的意见都是由他提供，比导师提供的帮助更多。

他也是第一个让她主动去关联老师的人。

差不多一年后，这本书出版，评论网站上，读者大多给出四星以上的评价。书在去年暑假修订再版过，第二版入选了北大一门课程的选读。目前她在准备系列第二本，有关南北朝的，打算出一个乱世系列。

这段经历对她自身的提升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学长跟她告白的时候，她可说是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这位学长是冰山型，和她的对话向来公事公办，标准到一个标点符号，从不暧昧模棱。她脑子里甚至产生了对学长的刻板印象——戴一副金边眼镜，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底，面无表情，工作机器。

平日里毫无端倪可现，对方又是高岭之花，突然冲她告白，她怎能不大吃一惊？

对于告白，学长同样有理有据，说是他回校那年，曾在高三教学楼的楼道里看到她的照片。

言辞间，传递出一见钟情的意思。

她没答应，还真情实感地拒绝了，大意就是学哥是最好的学哥，两人叙叙校友情可以，至于男女情，还是请学哥留给更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