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47章

一个明显的现象是，现在六点二十到教室已经算不上早；每回进教室，她都能看到十来个人坐在位置上，你背你的，我写我的。至于班主任，每回她到，他都已经在了，万年不变在看报纸，根据他翻阅完的报纸厚度，应该也把时间提了早。

和乐是不能缺觉的体质，每晚必须睡够八小时，否则第二天多少会精神不济，所以并未强迫自己调整时间。而且晚点到，不必独自面对班主任，她进入状态反而更快。

八月末免不了燥热，加上各门课程陆续进入第一轮复习，尽管教室里有空调，依然吹不走那股恼人的烦躁。

九月初，正式开学。

地理最早结束选修课程，开始第一轮复习。

班主任深谙他们这些学生的心理，不少老师都巴不得每节课多塞点复习内容，他却不改节奏，每节课必定备新鲜干货，不久前最有意思，给他们测评了野外生存必备的能量棒，实打实为能量棒带了一波货，一度成为班里的笑谈。

今早最后一节的地理也不例外，开课后，班主任点进第三张PPT，正欲就着照片说点什么，一件大伙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教室顿时炸开了锅。

只见PPT上，一名女孩正挽着班主任的手。女孩年纪不大，扎着马尾辫，脸型小巧，她正在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酒窝深深，甜得齁人。

背景应该是某游乐场，因为两人身后有一架摩天轮。

和乐愣愣地盯着PPT，内心的震撼要是用地震震级来衡量，肯定是大于里式八级的巨震。周围有喧声，她屏蔽不了分贝，却完全屏蔽了内容。

注意力凝在讲台方向，讲台前的人也在笑，约摸是有人问身份，他回了四个字：“是我表妹。”

和乐如梦方醒，是表妹吗？只是表妹啊……

有男生挤眉弄眼，“妹妹哦？看着还真挺像妹妹的。”

另一道戏谑声紧跟着响起：“这年头哥哥妹妹还会一起去坐摩天轮的哦？”

“这年头妹妹还会用哥哥的课件宣示主权的哦？”第三名男生接腔。

在女朋友一事上，男生八卦的本领始终以肉眼可见的差距领先女生。女生们普遍问号脸或叹号脸，极少数是省略号脸。

于端阳情知越描越黑，这总归是自己的私生活，他无意透露更多，干脆不再费口舌，随手删除照片，直接开讲。

老师的威严摆在那，班主任再怎么平易近人，玩笑也不能开太过。

教室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不过一个午休，女朋友的消息便出了班，标题——喂，你们听说了吗？全校最帅的老师有女朋友了。

八卦传播的速度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到半下午，整个高三段都知道了这条绯闻，并且有跨级传播的趋势。

一整天，和乐都恍恍惚惚，没想到的是，晚上卧谈会还有一轮轰炸。

“我猜那肯定是于老师的女朋友，没跑了。你们看啊，于老师这条件，怎么可能没女朋友？而且，他都二十五了，男生中这个年龄没谈过恋爱已经是濒危物种了，不对，是已经灭绝了！”

麻芯起了头，罔顾寝室阿姨在外吆喝，继续推理论证：“女朋友的证据就多了去了。摩天轮，铁证；那个小姐姐还是小妹妹笑得这么甜，铁证；最最最重要的是，PPT上出现这张照片，肯定得是最终定稿后被人放进去吧，多亲密的关系才能做这种事啊！”

宋薏仁见对面没人说话，接道：“老师做完PPT应该会直接存U盘里，要么是U盘被人拿走而他不知情，要么就是他自己放的照片。照老师谨慎的性格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老师自己放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麻芯问完，一拍床板，“哦，我知道了，之前不是说老师去现在的高二代了一堂课，有个学妹一见钟情，扬言要追他吗？闹得还挺大的。这样公开，约等于间接拒绝了，委婉又干脆，是于老师的风格。对，肯定是这样，高二不是昨天才返校吗？”

和乐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

间接拒绝……

会不会，老师拒绝的正是她？她在他面前那么不对劲，老师肯定猜出她心里的小九九了吧？

而且是在班级放的PPT，警告的怎么可能是别人？

越想，心越凉。

麻芯重新躺下，掖好被子，“难怪呢，于老师一直清心寡欲的，别说女老师了，跟我们也是，看上去平易近人，对谁都好，可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距离感。”

宋薏仁接上话：“可能是因为老师本身很优秀吧，这类人普遍会给人距离感。”

“是哦！班里好几个女生都说不敢去问于老师问题，怕老师觉得问题太弱智。明明我经常问弱智问题的，也没见老师皱一下眉头。”

宋薏仁轻笑一声，麻芯叽里呱啦个不停，她今晚兴致又高，索性多说了点：“老师的性格说起来应该算是暖男型吧，不过，我觉得暖男也分类的。”

“嗯？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一种是见一个爱一个，对谁都暖，跟谁都纠缠不清；另一种是因为心里充满安全感，所以对这个世界也充满善意，才会对谁都暖，其实他们心里有一条清晰的界线。我觉得于老师属于后者。”

麻芯发出一声惊叹，“仁仁，你说出了我想说的那种感觉诶。真的，感觉于老师就是典型的‘道是有情却无情’！”

“是的吧。”

“啊啊啊！想一想直角肩有人靠，小蛮腰有人抱，大长腿有人坐，我疯了！”

“还有啊还有啊，你们有看到今天课上于老师的表情吗？我都可以想象他女朋友闯了祸或是惹他生气后拉着手跟他撒娇，他一脸无奈又宠溺地对着她笑。啊啊啊，简直让人窒息！”

和乐躲在被窝里默默地听，忽然也觉得窒息。直到憋得双脸通红，她猛一喘气，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被窝里很暖，她却觉得冷到令人打颤。

“妈呀，好苏好苏！”那头，麻芯在被窝里又是叫又是扑腾，突然翻身，抓住床边栏杆，脑袋把蚊帐顶出一个坑，“不对啊，仁仁？你今天怎么突然变情圣了，你说，你是不是……”

话未完，被宋薏仁截断，“没有，我乱说的。

“没有什么没有？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心虚啥？”

麻芯嘿嘿一笑，“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的黎牧新来找你了？下午放学，你不是消失过一段时间吗？说，是不是去幽会了！”

宋薏仁闷了半晌，招供：“他马上要去军训，想见我一面，我总不能不见吧。”

“哦——”麻芯声音拖得老长，“说了半天，你家那位才是‘道是有情却无情’的1.0版啊？”

宋薏仁恼羞成怒，“麻芯，你再说，明早我不叫你了。”

“好嘛好嘛。”生死攸关的事，麻芯哪敢再皮，闭嘴躺床上，这才发现对面两张床上的人安静得可怕。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皮了一句，麻芯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和乐不说话就算了，容容，你今天怎么也一声不吱？”

“吱。”

“呵呵。”

米容容困扰的嗓音传来：“宋三岁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阴阳怪气得可以，怎么哄都哄不好。这小孩越来越难带了。”

“那就别管了呗，小孩能生多久的气？你越哄，他越来事，我小侄女就这样。”麻芯提议。

“有道理。听你的，先睡了。”

“你今天这么听我的话？”

“他三岁，你五岁，比较容易共情。”

“吼，臭容容，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我幼稚！”

米容容惊讶道：“我以为你听不出来。抱歉，下次我会再含蓄点。”

“哼——”

寝室进入例行的相爱相杀模式，和乐躲在被窝里，浑忘物外地编辑备忘录。

编辑完，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她感觉心里曾经存在的一抹微痕、几许亮色也随着这屏幕生生灭没。

第53章 好多于

第二天，和乐几乎睁不开眼。她把手横在额上，因为睡眠不足，头痛一阵接一阵。

不过再怎么难受，她还是爬了起来。

下床后，宋薏仁也已经醒来，跟着起床。

两人双双到卫生间，宋薏仁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嗓音问：“和乐，你昨晚没睡好？”

“啊？”和乐虚应一声，在宿舍，她早起不再戴眼镜，镜子里的熊猫眼显而易见，她微窘，“昨晚睡前在想一道题目，没想出来，就没睡好吧。”

这个理由，她编得心虚，却也合理，宋薏仁不疑有他：“你太拼了，睡前尽量放松点，比较容易入睡。你不会梦里也在做题吧？”

“没有。”和乐摇摇头，转开话题，“你今天也这么早起来？”

宋薏仁脸红了下，“他这回考得挺好的。我也要努力，他说的，搏一搏，单车可能变摩托。”

上回麻芯提过，黎牧新考上了上交，放在文科，得前五的排名。

看来宋薏仁是打算为了黎牧新发奋，有努力的目标，有可以共同进步的人，真好、真好。

宋薏仁因为要等麻芯，洗漱完后坐阳台上看书，和乐一个人去教室。与往常相同，教室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十来个女生，比她更早。

最早的还是他吧。瞥向讲台正在看报的那只身影，和乐目光一黯。

正巧，她后边又来了一名女生，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那人望来。

和乐只好垂下头，“老师好。”

“学委昨晚没睡好？”

抛来的是点名要她回答的问题，不直视回答就是不尊重。

和乐叹口气，抬头，轻声回：“没有，睡得很好。”

于端阳打量着她的精神状态，并未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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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一周，和乐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迷，麻芯看出异样，第一个问她：“和乐，你最近怎么老发呆啊？”

“啊，有吗？”

“有啊！上课发呆，课堂总结的字数直接砍半。做试卷也时不时停下来，一停就停好久。今天中午吃饭更夸张，菜一个没动，干吃白饭，我真是服了你！薏仁和方依依都看呆了。”

“可能是天太热了。”和乐随口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要不要我陪你上医务室看看？”

“没关系的。”

“那我去买酸奶了，给你带一杯吧？有可能是中暑了。”

“不用，我有柠檬水。”

“那……好吧。”麻芯趁着课间，火速起身前往小卖部，没过多久，风风火火地回来，“和乐，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好戏？”

和乐桌上摊着“五三”，刚发了一轮呆，下意识问：“什么？”

“刚才宋御把江自西堵在小超市门口，不让他进去！堵了将近有一分钟呢，江自西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江自西怎么得罪宋三岁了，宋三岁懒得可以，很少这么针对人的。”

和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江自西是谁，她对八卦兴趣不高，“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