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69章

作者:双木青 标签: 现代言情

第二天醒来,和乐神志清明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摸手机,想解锁,结果按了好几下控制键,屏幕怎么都不亮。

她皱了下眉,这部手机没什么好,就续航特别牛,什么都不干,能待机好几天,昨天还是满电,通个电话不该没电啊?

她按下开机键,手机振了下,弹出开机画面。

这么来看,机子没坏,要么是她睡梦中无意关了机,要么是没电。

数秒后,真相大白——进入主界面,第一时间弹出了因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的提示框,右上角显示电量仅剩3%。

充电器在柜子里,她三两下爬下床,取出充电器,全程不到半分钟,总算是给手机充上电。

她握着手机,靠在柜门上,有些不解。

她昨天就开了备忘录,不是耗电的应用,手机不至于过个夜就没电。所以,是那通电话的问题?

和乐进入通讯录,最顶上那通电话不是数字,而是“于老师”三个字,她点进通话详情,在看到通话时长后,犹在脑子里盘桓的顽固瞌睡虫一瞬精光。

她揉揉眼睛,再看去时长,数字和时间单位都没变——2小时25分钟。

第74章 白头翁

不是2分25秒。

也即是说,昨天她和老师的那通电话很可能通到她手机没电才被挂断?

瞥了眼时间,她22:03打给老师,算一算,结束已经是00:28,都过零点了,老师应该是忘记还在通话中了吧?

她纠结得用手指一遍遍划拉屏幕,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睡觉有没有怪癖?

高一寝室一共六个人,她有两三回失眠,都听到了大合唱,磨牙的、打呼的、说梦话的,就差梦游的,别提有多热闹;402还好,除了麻芯睡觉会咕哝几句梦话,都挺安静。

那她呢,会不会磨牙、打呼、说梦话?高一她和室友们感情淡,一年都没说上几句话,从来没人告诉过她,不代表没有啊。

和乐目光落在手机上,开始脑补各种画面,她总不至于在睡梦中大喊“于老师我爱你”吧?大半夜突然听到鬼哭狼嚎般的告白,给老师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也该是一个海景别墅,连海的那种。

越想越是坐立难安,可这个点打给谁都是扰民。

神不守舍地倚着柜门站了好半晌,直到胃发出不适的信号,和乐这才直起身,打算先解决温饱问题。

排队买早餐时,和乐原本等在糯米饭的窗口,这个点,食堂人不算多,她前面那人已经在刷卡,窗口阿姨笑眯眯地望着她,都要问出口了,她忽然移出队伍,冲着阿姨抱歉一笑,拐去包子窗口,要了份贵不过王中王香肠的早餐——五角的实心包,五角的豆浆。

香肠要一块二。

提溜着早餐往寝室赶,开门、关门,和乐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还未喘匀气,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点击第一条。

顿了下,她拨过去。

没多久,手机振动一下,她的心脏也随之抖动一下,试探地叫:“老师?”

“早。”那头立刻有了回应,不是平时清朗的嗓音,沙沙的,略略带了点鼻音。

和乐把手放心口揉了下,拿远手机,小小声、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早打给您。我刚才看到昨晚的通话时长有两个半小时,我没打扰老师休息吧?”

“没有。”那头回得很快,“退出通话界面后忘了还在通话中。”

是这样……

和乐只能说将信将疑,毕竟老师的嗓音听上去像是没睡好,疲惫感浓重;再且,她极少见老师这么马虎。

可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支撑老师有意保持通话的论据。

“那老师送的通话时长还够吧?”

“够。今天也早起?”对面换了话题。

“嗯,已经习惯了。”和乐心不在焉地答一句,一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桓,她不晓得该不该问。

可转念一想,哪怕老师察觉端倪,总归情况也不会坏过那句“你去管你的女朋友”。

那就问吧。

她靠在寝室门上,把手机拿远,一个深呼吸后才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徐声问:“老师,您对每个学生都那么好吗?”

大半夜接到学生无厘头的电话,也不忍苛责;百般体贴地站在学生角度,一面剖析,一面安抚;甚至,因为学生一个怕字便保留通话,时长达2小时25分钟……

会有一个老师,对学生关爱呵护至斯吗?

那头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慢了数秒才答:“当然。”话音里渗入熟悉的笑意,“不是你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每个吗?”和乐执拗地重复。

她上牙无意识磕着嘴唇,等得越久,磕得越重,直到嘴唇行将被磕破,和乐等来两个字,明明温淡,听在她耳里却掷地有声:“当然。”

她闭了下眼,后来说了什么也不大记得,挂断电话后,她把手机归位,沉默地吃包子喝豆浆。

吃过早餐,和乐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英语课本搁腿上,老半天没翻一页。

寝室楼前成排的行道树,也不知打哪飞来一只白头翁,扑棱着翅膀,叫声抑扬顿挫。

她恍惚想起初中时,有一年暑假,她房间窗户正对的一角房檐来了只白头翁,每天天方刚亮便开始叫唤,和乐数过,就四声,仿佛问的是:起床了吗?

那会她听到这声叫唤,便会起床学习,还在书桌上刻下六个字:知识改变命运;只因在敏感细腻的青春期,她渐渐有了贫与富的概念。

忆及此,和乐闭起眼,听着白头翁的鸣叫,一声接一声,一句接一句,煞是悦耳与规律。

她的面皮也随之发红,至于滚烫。

她在做什么呢?

高二暑假以来,她一直围绕着“老师喜不喜欢我”的问题打转;任性地交白卷、动不动便想入非非,这些行为,错得离谱,而自己竟以为理所当然。

容容说得对,现阶段,学业为重。她比绝大多数人更依赖高考,那句“知识改变命运”犹刻在她的书桌上,还有半年时间,她必须全力以赴。

何况,老师的态度已经摆在那,她只是他种下的桃李中的一株,与其他人无异。既然只有做学生才能得到老师的关爱,那她就本分点,尽好学生的天职。

仿佛豁然开朗,和乐打开眼,看到白头翁振翅一飞。她站起身,扒着栏杆,微微一笑:“谢谢你啊,白头翁。”

******

很多事情看似难以逾越,也不过在乎想通与否。

和乐认为自己想通了,一心扑在了学习上,偶尔动歪心思,她便开始默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学习有所懈怠,则在便笺上罚写“知识改变命运”六个大字,效果不能说是立竿见影,也小见成效。

高三开始,班里几个学霸便在准备自主招生,有拿到学校直推名额的,也有参加过作文大赛拿奖的。和乐则是安心准备高考。

比自主招生更早来的是江州一年一度的文科知识竞赛,江州重点非重点高中的高三段学生全员参与。

出结果是在十二月下旬,班主任在班会上报了下一二三等奖并单科优秀奖,和乐拿了全校总分第二,地理单科最高分。

红榜就张贴在一楼的通知栏里,和乐被麻芯拉着去看,她的排名在第二栏,除了分数,还有指导老师,地理那列,她对应的那栏里填的是“于端阳”三个字;单科优秀榜,地理一列,她同样高挂第一。

和乐眨了下眼,心头松泛。

那就这样吧,以后,把每张试卷当成最醒目的情书送给老师。

******

高三的寒假格外短,统共不过十天。

除夕当晚,和明华没有开车到大半夜才回,他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晚上六点回来,当时和乐正要去做晚餐,父女俩打了个照面。

和乐刚画完世界地图,自打高二开学,每个新学期,班主任都会让他们上交一幅世界地图,要求始终只有一个——地图必须是原创。

见到和明华的时候,和乐懵了下,毕竟父女俩十多年没在除夕夜见上面了。

“爸……”她下意识喊道。

和明华看出她的困惑,红着一张老脸解释:“我回来给你做年夜饭。”

和乐一怔,点点头,“那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不用,你去外面玩会,外面可热闹了。”和明华面上赧然,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半晌才伸出来。

一袋仙女棒赫然入目。

和乐微微瞠眼。

和明华脸更红了,亏得肤色黑,倒也不显,“我、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和你一般大的女孩子在玩这个,就也去买了一袋。”

特地强调和她一般大,是怕她嫌仙女棒幼稚?

和乐微抿唇,走过去,接过仙女棒,“谢谢爸爸。”

“谢什么呀。”和明华不大自在,边系围裙边说:“你先去外面玩吧,菜我早上都准备好了,大概半小时就能好。”

和乐没有勉强,提着那袋仙女棒,找到去年买的打火机,往家门口去了。

出了家门,和乐才发现外头是真热闹。

天色昏暗,巷弄里四五岁的孩子最多,每个人手里攥着一大把沙炮,掷在地上便噼里啪啦作响,彼此追逐嬉戏,尖叫欢笑不绝;还有一家在放鞭炮,爸爸拿火机点燃,小男孩两岁上下,被爸爸带开一丈远,待鞭炮冲天,小男孩缩进爸爸的怀里,结果被一把抱起,望着天边的璀璨,小男孩一改之前的畏缩,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副画面,似曾相识。

和乐看了小半会,在院子里蹲下,把手里的每根仙女棒点燃,再绕成圈,等它们燃尽,她便拿来玩“挪动一根使等式成立”的游戏。

这是她小时候常和爸玩的游戏,年夜饭总要有酱油鸭,两只鸭腿,一只归妈,一只归她和爸决斗,赢的人才有资格吃。

所谓的决斗就是各自给对方出题。

当时她才三四岁,尽管天生对数字敏感,可这份敏感也遗传于爸。听奶奶说,爸上学的时候稳坐全校第一,数学经常拿满分,学校对他寄予厚望,他却因为弟弟妹妹要念书,初三毕业便出去闯荡。

奶奶还总是感慨,爸就是太重情重义,才会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和她的决斗也是,他就是有实力,也是把实力用在怎么让她获胜上。

那时候她还会恃宠而骄,赢了就卖乖,把鸭腿吃干抹净,只剩最肥的一口,再举到爸面前,嚣张地说一句“赏你的”。爸总会笑开花,回一句“谢赏”再吃掉,父女俩也算分食一只鸭腿。

和乐忆及当时寻常,嘴角不自觉翘起。

正忆往昔,和明华出来了。他本想喊和乐进去吃年夜饭,看到她在摆弄仙女棒,知她是在玩小时候的游戏,也蹲下来,思考数秒,笑道:“应该动这根。”

和乐抬起眼。

和明华被盯得发怵,父女俩今时不同往日,他这是一时忘了形,忙道歉:“对不起,爸爸——”

和乐打断其下文,“您不用道歉的,我正好卡住了,是您帮了我。”

事实上,这是她自己设计的题,哪能被卡住。

和明华自然能想到这一层,他喉咙口一阵酸涩,“那就好。饭做好了,进来吃吧。”

和乐跟着和明华进去。

除夕夜的饭菜讲究丰盛二字,炒年糕、葱油黄鱼、酱油鸭、炒江蟹、清炖娃娃菜五大盘,再拼个开心果、花生、杏仁的干果盘,边上还有两杯家里炖的红枣桂圆茶,说是琳琅满目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