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梁雪然傍晚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小雪球一下午没吃东西,不停呕吐。
家里请的钟点工有事,请假不在;梁母也不敢乱动,打电话让梁雪然回去一趟。
下午吹了一下午的大风,骤然降温,梁雪然没敢耽误,急匆匆地给钟深打电话。
不到五分钟,钟深顺利抵达。
方薇感喟万千:“瞧瞧,这才是男朋友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几个舍友闹着玩,给钟深起了个“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绰号,平时调侃几句,只是玩笑话。
以至于顾秋白接电话的时候也说秃噜了嘴,告诉那边的男人“雪然和她男朋友出去了”。
挂电话之后,顾秋白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
梁雪然的追求者不少,但无一例外都被坚定拒绝;顾秋白只当这又是个准备曲线救国的学弟or学长,没放在心上。
反正也不会是孟谦那个痴情种子。
说来孟谦近期运势也不好,开车撞到护栏上,人没大碍,只是腿上了石膏,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就算梁雪然现在恢复了单身,他也没办法跳起来展开猛烈攻势了。
梁雪然不知魏鹤远醉酒后的这一通失控的电话,她一颗心都在小雪球身上,小雪球的呕吐物中还有毛发,病恹恹的趴在地上,没有点精神气,把梁雪然给心疼坏了。
附近就有一家宠物医院,医生检查后表示小东西只是肠胃弱了点,吐毛属于正常现象,建议少食多餐,最好种一些猫草。
付清账单后,梁雪然抱着精神萎靡的小雪球往外走,不期想又瞧见一场闹剧。
不远处的马路上,一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在打另一个只穿了睡裙的女人,旁边站了个衬衫扣子都没扣好的男人,多半是偷、情被抓,大冷的天,瞧起来有种奇异的滑稽感。
梁雪然刚准备上车,余光瞥见男人推了女人一把,那个女人跌坐在地,嚎哭:“老孙你没良心!叶愉心你个贱、婊、子破坏别人家庭你就这么开心?”
听到熟悉的名字,脚步一顿。
梁雪然把小雪球小心翼翼地放回车厢中,站在车门旁,回望。
原来那个被打的人是叶愉心,被那个男的带着,踉踉跄跄地上了停在旁边的车,狼狈离开。
哪里还有微博上温婉高贵的模样。
梁雪然注意到,她脚上穿的还是一双拖鞋。
钟深的手搭在车门上,笑:“看什么?”
梁雪然说:“看到一个曾经有过节的人。”
她上车,钟深身上有点淡淡的烟草味,梁雪然不喜欢,坐在后面。
钟深问:“当年你和叶愉心的那场风波,你坚持说是叶愉心剽窃你的设计稿,这是真的?”
“对。”
梁雪然说完,侧身看他:“怎么?难道你还能帮我澄清?你还擅长公关?”
这次钟深没说“略懂”,他扶了下眼镜,调转车头,微笑:“尽力而为。”
小雪球蜷缩成一团,趴在梁雪然膝盖上,露出洁白的小肚皮,还有爪子上粉乎乎的肉垫,由着梁雪然捏,
“直接摧毁一个完美的雕像不容易,但推倒一堆破旧的石头却并非难事,”钟深提醒,“梁小姐,我只是提供建议,至于怎么做,做不做,您自己考量。”
梁雪然垂下眼睫。
-
紧张地排练近两个周,终于迎来服设学院的走秀。
梁雪然两份作品入选,但在分配的时候,院级审查委员却分给她两套其他人设计的裙子。
这两套裙子都极其考验人的身材和气质,第一条白色的宽宽松松,斜肩而下,摆放着好看,但极其考验人的气质,稍有不慎,穿出来就成了行走的床单;第二条是暗黑系的,腰收的极紧,裙摆却大到不可思议,裙骨的材料并不算好,很重,偏偏配着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
鞋跟是两个细细的圆锥一倒一正拼接到一起,连接点只有细细的一点,梁雪然深刻怀疑这能否真的支撑起她的重量。
鞋码也不合适,梁雪然穿36码的鞋子,而这双是38码的,穿不合适的鞋子,对她而言,不亚于受刑。
而审查委员会的会长敷衍着拍她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更换:“你放心,这鞋子绝对没问题。哪里这么娇气了?不久走几分钟么?鞋子不合脚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你一人非要换?”
副会长满脸不耐烦,直接把东西塞到梁雪然手中,没好气地说:“爱穿不穿,磨磨唧唧的,耽误时间啊你。”
梁雪然上次对叶初夕抄袭的事情提出质疑,已经狠狠地打了这些审查委员的脸,算是结下了梁子,对于此时此刻被为难,梁雪然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吃惊。
这次走秀的秀场以森林为主题,搬来不少的植物花朵,错落有致地排放开;梁雪然下意识地去看眼赞助名单,果不其然,排在首位的又是C&O。
她把鞋子放下,开始换第一套小裙子。
为了给好朋友打气加油,三个舍友早早地占了前排的位置,眼巴巴地守着。
前期出来展示的都是专业级的模特,衣服也多是获过奖的,除了梁雪然上次夺冠的那条《鹤影》,还有一条星空为主题的仙女裙。
方薇一边拍照,一边眼尖地注意到另一边,校领导的中间,坐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魏鹤远竟然又过来了!
手一抖,方薇偷偷对着他拍张照。
照片上,男人气质冷冽,坐的端正,方薇毫不怀疑,假使魏鹤远上台的话,学校里花大价钱请的这些男模都会被他比下去。
方薇不明白魏鹤远为什么会来看这么一个小小的校级走秀——说白了,就是学生优秀作品展。
陪魏鹤远过来的沈州也不明白。
距离上次醉酒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魏鹤远近期表现的都挺正常。
无论是工作还是寻常放松,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落或者难过。
仿佛梁雪然的离开,只是少了件无关紧要的小玩具,丝毫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假使不曾见识过魏鹤远那日在婚礼上的醉酒失态,沈州真的会这么认为。
魏鹤远还是那个冰山,只是原本那个能暖他的人离开了,他也不肯再去找寻第二个。
如今,圈子内,梁雪然的名字就是一个禁忌,谁也不能提及。
魏鹤远收到学校邀约的时候,沈州以为他会直接丢进碎纸机,但魏鹤远却来了。
凌宜年他们都在猜测魏鹤远是不是又看上了女学生,毕竟梁雪然年纪小,嫩的能掐出水来;然而此时,沈州望着舞台上台步利落的梁雪然,终于找到魏鹤远过来的原因。
梁雪然穿着白色的长裙,蝴蝶骨优美干净,灯光落下来,愈发显得她肌肤澄澈,一点瑕疵也没有。
她表情漠然,直视前方,眼角下贴着银色的闪光,流水般的绸裙穿在她身上,恍若刚刚自仙境中迷路的小精灵。
虽然台步不如前面几位专业级的模特,但也挑不出错来,她的美完全能够弥补这个瑕疵。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沈州,也忍不住赞一声漂亮。
审查会的会长脸色微变。
给梁雪然穿不合适的裙子,是她的主意。
叶愉心也作为优秀毕业生参加了这场秀,会长想进C&O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当然会抓紧一切机会巴结她;而她能够做到的、向叶愉心示好的唯一办法,就是整治梁雪然。
替叶愉心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抄袭还反过来碰瓷的家伙。
原本她设想的很好,就是让梁雪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因为这件衣服材质和颜色,肤色、身材、脸蛋,仪态,但凡是有一样不行,穿上它都是车祸现场。又因着露肤面积大,剪裁不合体,又容易把缺点暴露的干干净净。
只适合摆看,不适合上身。
但梁雪然却能够完美地将这件衣服撑起来。
坐在第一排的叶愉心,自从梁雪然出场就死死地盯着她,目光不善;她脖颈上被孙总老婆抓出来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除,遮瑕盖不住,只能散着头发做遮挡。
叶愉心深刻地认为梁雪然是她的克星,上次拿她的设计作品,被魏鹤远当众羞辱;那天晚上和孙总私会时试探着提起,下一秒就被孙总老婆捉奸。
而现在,看到T台上恍若仙子的梁雪然,叶愉心皱眉,嫉妒使她面容扭曲,精致的指甲几乎要深入肉中。
她隐隐约约感觉,今天又没什么好事。
看完这场秀就得走。
下面的观众也看的呆怔,就在梁雪然即将转身的时候,大梦初醒般,纷纷举起相机拍摄。
沈州听见旁边人手中的相机直直坠地,破裂声传来。
那个摄影师却顾不得抢救失手滑落的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梁雪然的背影,满满的欣赏。
下意识地再看魏鹤远,他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苟言笑,只是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下。
交握的双手指节泛白。
沈州轻轻地叹口气。
成功走完第一场的梁雪然抓紧时间去换第二套衣服和鞋子,还需要配合着重新化妆。
为了充分展示出美丽,第二套裙子的腰必须束到不可思议的紧度才可以,为了这件裙子,梁雪然都没有吃午饭,用力呼着气,在同学的帮助下系好束腰。
同学说:“学姐真是太欺负人了,非让你穿这两件衣服。”
都是一个专业的,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梁雪然临危受命参加这场走秀时受的委屈。
先前还没觉着委员会怎么着,现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闹的,大家心中也开始隐隐约约有些不满。
梁雪然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声音轻柔:“毕竟处处都需要她们……我也不能拒绝呀。”
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这一招用在魏鹤远身上十分奏效;果不其然,同学被她说的也跟着叹气,小声抱怨:“你说的对,本来早该换届的,偏偏学姐一直不肯让位子。”
审查委员会初初成立的时候,会长和副会长都是从大三的学生中挑选,但这一届是个特殊,两位担任会长的学姐一直到现在也没说选举的事情,依旧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不少人对此积怨已久,又碍于审查委员会的权利,始终没有吭声。
万一要是得罪她们,以后再参加比赛,恐怕第一轮就会被筛下来。
被卡了多次作品的梁雪然,打算在今天,借着这场时装走秀,亲手把这个烂到根的会长副会长拉下马。
撕?她从来没有怕过。
梁雪然捂着胸口,强撑着微笑:“终于体会到19世纪欧洲姑娘们束腰的痛苦了。”
帮忙的同学姓赵,原本因为梁雪然“抄袭”叶愉心的事情而反感她,今天看梁雪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忍不住开始同情她:“你快些走,走完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你一过来我就帮你脱。”
梁雪然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赵同学看着梁雪然满是感谢的目光,心头忽然动摇开来——
说不定当初,梁雪然真的没有说谎。
看着梁雪然穿着不合适的叫,仰起脖颈,没走几步,就能瞧见她脚后跟被磨的发红,隐隐有血迹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