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玲珑格子
大雪下了一夜,那个积满雪的树桠已经折断,有一截埋在了大雪里面,人走在雪地里面,每走一步都会踩下深深的脚印痕迹。
清晨有几只麻雀在天空飞了一阵,落在了宫殿的一角上,凤衷身穿素衣独自去了地牢。
牢中四季昏暗潮湿,一夜大雪过后,更是阴寒至极。
傅戈坐在牢狱一角,即使凤衷到来,也未曾站起来。
凤衷低头远远看着她,声音凉薄:“一夜的时间,你应该想清楚了。”
凤衷宽袖中的手用力握着,明明心中知道那个结局,可是他还是怀着一种其他的期待,期待她能够像他希望的那样,做出更好的决定。
傅戈未言,凤衷又说:“等到纷争平定,荀氏我自会厚葬。”
傅戈终于抬起头,她看着凤衷,眼中明灭不定,嘴角勾起笑,问:“凤衷,在你眼中,是不是没有什么比得过你的江山权利?”
凤衷双手握紧,凤眸看向傅戈,眼中寒光四射,“我若说有呢?”
傅戈又笑,一夜寒冷,她身子早已僵硬无比,站不起来了,她抬着头,直视凤衷的眼睛,强撑着意志,说:“我看没有,皇上在乎的,只有皇权。”
她苍白的嘴角勾起最大的弧度,道:“皇上走吧,傅戈主意已定,我不会诬陷荀齐,一人苟活!”
凤衷蓦地蹲下身子,掐住傅戈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傅戈直视凤衷的眼睛,面不改色,缓缓回答:“我要皇上放我出狱,给我三天时间查明真相,还我,还荀家一个清白!”
凤衷看了傅戈好久,放开她的脖子,疏忽笑了:“傅戈啊傅戈,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天下万民要的不是什么真相,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诸葛木、丁乾这些人早已勾结在一起,就算我知道阿鸳的死是诸葛木所为,可是如今外面匈奴入侵,各方诸侯蠢蠢欲动,我已是腹背受敌。当今国家正是用兵之际,而丁乾与诸葛木篡连,手中握有我朝一半兵马,若想平定战乱,现在我不能与他们为敌。”
傅戈看着他,知道凤衷心中已经乱了,他顾及的东西太多,她沉默了良久,才问:“凤衷,你可知道,诸葛木早已与匈奴暗中勾结,欲图凤氏江山?”
凤衷冷笑一声,“只要诸葛玥还在我手里,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傅戈心中颇惊,声音中染了悲戚:“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把玥儿当做一颗棋子。”
傅戈心中烧着一团火,缓缓撑起虚弱的身体,道:“凤缨啊凤缨,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为了你手中的权利,你什么也做得出来。”
凤衷看着眼前的女人,眸中复杂不已,过了许久,他才说:“我说过,有比权利更重要的东西。”
他看向傅戈,欲言又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以为,即使他不说,她也应该能够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他不顾天下耻笑,封假扮男子的她为凤氏皇后;他给她无尽的自由,让她参政议政,保护她心中的大义;他同意她离开京城,去哪广阔的大漠,肆意厮杀。
所有的所有,难道不是因为他爱她,敬她吗?他愿意尊重她的一切,给她最大的自由,那些自由有一些就连他都不曾拥有。
可是到如今,她依旧说他只爱权利。
凤衷心中悲恸,质问道:“傅戈,除了你所谓的国家大义,天下万民,你当真看不到别的?”
难道你看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傅戈已经别过目光不再看他:“皇上,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眼角有一滴泪疏忽滑落,凤衷拂袖迅速擦去,他背过身子,身躯笔直,“傅子雅,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如同风雪般全是冷意,傅戈静静听着,不曾挽留。
也许最初,他也曾与她志同道合,只是走着走着,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凤衷走后再也没来过,地牢之中的环境日益恶劣,风雪不停,傅戈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吃不消。
外面依旧听不到什么动静,不知道凤衷到底会做怎样的挣扎?最终她与荀齐的结局又会是怎样的?
就这样在无尽的困扰中挣扎了四天,地牢中又来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皇贵妃,诸葛玥。
“姐姐,近来可好?”诸葛玥高高望着她,不曾纡尊降贵。
傅戈浑身冰冷,实在没有力气和她拐弯抹角,她看着诸葛玥有些红肿的眸子,知道她为鸳儿的死,伤足了心。
诸葛玥居高临下,语气之中满是嘲讽:“呵,这还是那个名满天下,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谋士吗?瞧瞧姐姐现在的模样,玥儿看得有些不忍心呢。”
傅戈垂眸,冷笑一声,苍白的嘴唇轻启,问:“皇贵妃来这肮脏之地有何贵干?难道只为羞辱子雅一番?”
诸葛玥掩唇笑了,道:“我来这里,是想带姐姐去一个好去处,让姐姐看看这天下万民是怎样议论姐姐的。”
傅戈未曾看她,只说:“我从不在意别人的议论。”
“是吗?难道姐姐不想知道,姐姐殚精竭虑守候的天下万民在姐姐落魄之时,是怎样对姐姐的吗?”
马车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行驶,虽是大雪初停,人们出街兴致依旧不减。
傅戈与诸葛玥相对而坐,诸葛玥身上穿着暖和华贵的宫服,而傅戈,只穿着单薄褴褛的囚服,好在车上严密,才不致让寒风从缝隙中刮进来。
马车在向一个指定地点行驶,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诸葛玥打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转回头笑着看向傅戈,那笑容令傅戈心寒。
“姐姐,快看看你所谓的天下万民吧。”
傅戈默默看了她许久,饥寒交迫,她已没有能力再去往深层次探听诸葛玥的心声。
伸出绵软无力的右手,她开了轩窗一角,只看到乌泱泱一片人群中张贴着一块告示,告示上细数着她的种种罪状。一个士兵模样的人站在告示旁边,手中拿着自己锻造的,与皇家兵器有差的锋利兵剑,十分严肃的维持着场地秩序。
围在前面看告示的人正在分分议论——
“哎,原以为这个傅子雅是好人,没想到通敌叛国,杀害皇嗣!真是一个蛇蝎妇人啊!”
“是啊!还女扮男装欺骗皇上,欺骗官员,欺骗百姓,这样的祸国妖姬,留着她有什么用!”
“是我们看错了这个人啦!”
“这怪不得我们自己,是这个女人太奸诈,让我们上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