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 第32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这是一段独白,很长,她选择用比较平淡的语气念白,没有掺杂激烈的情绪。

  何讷两手交握,手肘撑在桌上,全程听得认真,没有打断她。

  等她演完,他也没评价什么,稍稍地点了点头,又问她:“你对原著故事结局怎么看?”

  梁司月稍微缓了一会儿才从方才的情绪抽离出来,然后没有犹豫地答道:“现在这个结局,可能是作者的一时善念,也可能是向市场妥协,我觉得过于圆满,缺少一点回味的余地,结局断在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们回家’那里,可能是最合适的。”

  何讷点点头,也没跟她聊更多的,叫她再拍两张照片,留个底。

  梁司月回去之后,一周后收到通知,何讷选了她当女主角。

  她正在刷牙,看到助理发来的消息,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几下吐干净泡沫,漱口,然后先从通讯里里翻出来柳逾白的对话框,跟他报喜:“我通过试镜了。”

  片刻,柳逾白回过来一个“好”。

  梁司月捏着手机,看对话只一回合就结束,实在不甘心,想了想,又发送一条:“但我觉得太顺利了,您是不是给我买的角色?”

  她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下一秒,屏幕左边跳出来柳逾白的回复,仅仅一个字,好像再多一个就会耗费他的流量一样:“呵。”

  “……”

  梁司月认输了,丢下手机,换上衣服,跟室友去教室上课。

  -

  原本,大一学生是不被准许去拍戏的,但有何讷保驾护航,很容易就征得了院里的特许。

  在十二月初,梁司月生平第一次进组,拍自己演艺生涯的第一部 电影。

  这部电影,讲述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孩,在做暗-娼的母亲自杀身亡之后,因缺少经济来源,不得已赖上隔壁大她九岁的邻居。两人同姓“杨”,对外便以兄妹相称,在对抗与和解的过程中,两人产生了相依为命的亲情。但后来,这份亲情渐渐变质,两人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期许,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隐藏这份违逆的感情,并逐渐走上不同的道路……

  电影大多数的镜头都不在影视城完成,剧组在南城的一个老居民区里搭了实景,以求最大程度展现一种破败、真实而伧俗的氛围。

  这部电影虽然主题是爱情,但何讷有野心,对原著做了大幅度的改动,加入了一些原创的市井角色,想通过第二条线,展现旧时光的一去不复。

  梁司月进组之后,每天的感觉只有累,和力不从心。

  她虽然上过表演课,但毕竟没有正式的表演经历,电影调度复杂,机位多,连如何和各个机位进行沟通和配合,都需要导演和摄影手把手教。

  何讷看似严肃,实则不是多严厉的人,他愿意承担这部分的时间成本,因为多数情况,梁司月都是一教就会,并很快能给出恰如其分的表演,并通过她的天赋,反过来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但其他人就不见得有这样的耐心,尤其是饰演男主角的实力演员陈鹤林的助理团队,明里暗里的,总会抱怨梁司月耽误陈鹤林的时间。

  渐渐,剧组里也有些谣言传到梁司月的耳朵里,说她是带资进组的,演技这么生嫩还能担纲女一号。

  梁司月做不到真能完全无视这些非议,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这角色得来的太轻松,且知道柳逾白就是这部电影的最大资方之后,她更觉得心虚。

  心虚的结果就是逼自己逼得很紧,上戏下戏都在捧着剧本研读。

  何讷拍戏喜欢尽量运用自然光源,对细节又十分吹毛求疵,他们很多场戏都是在夜里拍的,稍有不满意就得重来,常常一场戏拍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为了赶稍纵即逝的晨光,五点不到就得起床化妆。

  梁司月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拧到极点的发条。

  陪梁司月在一直待在剧组的,只有助理小琪。剧组封闭拍摄,其他人一律不得前来探班。

  进组以后,所有的时间都熬在南城,直到元旦前,何导通知剧组放两天假,让大家调整一下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松懈下来,还是白天拍一场夏天的戏时着了凉,梁司月入夜就开始发烧。

  吃了小琪弄来的退烧药,第二天早上烧退了,虽然是放假,但她一点也不想出去,只想躲在酒店里昏天黑地睡上两天。

  小琪原想在酒店陪她的,被她放了假。

  小琪看她无精打采地蜷在被子里,不大放心,拿了温度计来,再给她量了一次,确定体温是正常的。

  小琪说:“我去趟市中心大超市买点东西带回来,小月你有想吃的么?”

  “……火锅。”

  小琪哑然失笑,“不好带呀,而且你感冒了,吃辣的容易扁桃体发炎,影响拍摄。”

  梁司月很少有觉得委屈的时候,被副导演骂也只想憋着劲下一条一遍过。

  现在是真真实实觉得委屈,因为为了表现女主角前期削瘦、影响不良的形象,她每一顿必须严格控制摄入的热量,进组这么久以来,就没好好放开吃过。

  生病了也没办法放纵,实在委屈极了。

  但她也不能为难小琪,只好说:“帮我带一包果汁糖,Uha的,白葡萄味……”

  小琪换好衣服,很快出门了。

  梁司月从床上爬起来,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到床上,将枕头垫高,拿出手机来,给池乔发消息。

  池乔最近没活动,已经放假回家了,跟父母在一起。

  聊了两句,池乔那头的氛围实在叫她羡慕,于是找个理由结束对话,切出去刷了一下微博,感觉又困了,再度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敲门声。

  她睡得很沉,醒来时估计敲门声响了有一阵了,因为很重很急促。

  纱帘外天光很亮,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梁司月以为是小琪回来了,爬起来靸上拖鞋,一边走一边问:“谁呀?”

  外头沉默了一霎,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答她:“我。”

  梁司月整个呆住,过了一下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柳逾白神色几分焦急,待看见她,明显地深呼吸一次,将情绪压下去。

  他穿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很休闲的样式,身上没有一点仆仆之色。

  他径直踏进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问道:“小琪说你感冒了。”

  “嗯。昨天晚上发了烧,现在已经退了。”

  梁司月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及大腿长的,宽松的白色T恤,她一贯是拿它当睡衣穿的,也就不会在里面额外多穿一些什么。

  T恤面料虽然足够厚,但此时此刻,还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一条胳膊抱在胸前,转身往里走。

  她走到床边的行李箱前,给自己找了一件开衫披上。

  “柳先生怎么来南城了?”

  柳逾白顿了一下,回答她:“我妈住在南城,回来陪她过节。”

  他明显不想多谈这个问题,走了进来,在挨着行李箱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今天新年,也不出去玩。”他淡淡的语气,没有问责,很是温和,仿佛关心大过于其他。

  梁司月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或许是声音大得有点明显,下一瞬,柳逾白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

  他侧过头去,往她脸上看,笑了声,“怎么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第25章 3.3

  情绪本来都已经顶到眼眶了, 听见“留守儿童”这个说法,梁司月又“噗嗤”笑出声,“……哪有这么惨, 剧组还有好多工作人员也不休息呢。”

  她顿了顿,垂下目光看一眼柳逾白, “柳先生是过来找何导的么?他今天应该也是在酒店休息, 在群里说了大家有事可以去他房间找他。”

  柳逾白淡淡地“嗯”了一声, 松开手,手臂顺势地往椅子扶手上一搭,跟着打量起梁司月的房间来。

  娱乐圈很现实, 演员的“咖位”不同, 待遇也不同,一线明星,外出拍戏或者参加商务活动, 甚至会将衣食住行的级别详细规定在合同里。

  饰演男主的陈鹤林,和梁司月不住同一家酒店, 而是住附近一家豪华酒店的商务套房。

  而梁司月, 能在现在这个四星级酒店弄到一间窗户朝南的大床房,已经是剧组比较不差别对待的结果了。

  住得久, 房间里就多了一些生活化的布置,客房部每天打扫也不会乱动, 久而久之,这里就似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出租屋。

  窗边立着一个可折叠的晒衣架, 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尤以内衣裤居多;床上,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最大的那个横着放的, 明显是做靠枕使用;桌上有一套茶具,旁边一只没有商标和图案的茶叶袋子已经去了一半,拿一个长夹子夹住了开口避免受潮。

  在靠近洗手间的门边,柳逾白甚至还看见了一只便携的泡脚桶,玫红色,扎眼得叫人无法忽略。

  最后,柳逾白目光又回到梁司月身上,看见她脚上穿的不是酒店的拖鞋,而是一双毛绒绒的棉拖。

  他瞥了她露在外面的膝盖和小腿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感冒了也不多穿点。”

  梁司月拿不准他是不是要去找何讷,但明显的,他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室内虽然开了暖气,但刚从床上爬起来,又穿得单薄,确实感觉有些凉。她从行李箱里又翻出来一条粗格子的家居裤,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问他:“柳先生要喝点茶么?”

  柳逾白没说不好,她便将桌上的烧水壶拿起来,进了洗手间。

  掩上门,套上裤子,将烧水壶注满水,走出来接上电源——烧水壶是委托小琪去外面买的,那些关于酒店水壶如何不卫生的惊悚新闻,让她用自己买的才敢放心。

  梁司月泡了一壶茶,给柳逾白倒了一杯。

  柳逾白尝了尝,品出来这是龙井茶,品质属于上乘。

  梁司月从床头那边拿了一个毛绒小熊过来,抱在怀里,坐在床尾——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一般情况下,除了小琪,她的房间也不会接待其他人。

  她见柳逾白似乎有些满意这茶叶,笑说:“这个茶叶是林孟夏给我的。您知道林孟夏么,就是演男二号的演员——他家里自己是开茶园的,进组的时候带了好多茶叶过来,陈鹤林老师更习惯喝咖啡,何导只喝纯净水,其他人又嫌泡茶麻烦。他送不出去,就给了我很多,现在我箱子里还有……”

  柳逾白语气平淡地打断她:“你收他家茶园的广告费了?”

  梁司月原想说,箱子里还有好几包,如果柳逾白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喝。被他一打断,就没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了,柳总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好茶喝不到。

  柳逾白瞥了梁司月一眼,见她抱着毛绒小熊一下不说话了,一边放下喝了大半的茶杯,提着茶壶续满,一边问她:“在剧组还算适应?”

  梁司月现在充分怀疑柳逾白是作为制片人,微服私访前来调研的,通过她一个小演员管中窥豹,看看自己每一分投资是不是都花到位了。

  “还好,”梁司月说,“可能,我有一点拖大家后腿吧。何导说拍摄进度比预期的慢了。”她垂下目光,几分病色的脸上有些黯然。

  “我投资过这么多戏,没几部能按计划准时拍完。调度是个环环相扣的事,演员、天气、工作人员配合……都有可能影响整体进度。”

  柳逾白也不看她,自顾自喝茶,语气没什么情绪,且话里隐藏了十分柳氏风格的潜台词:你一个小演员,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这几句话,多少打消了梁司月的顾虑。

  在她脸色稍霁的时候,柳逾白这才抬眼瞧她一眼,笑了声:“怕进度推迟预算不够?”

  “……嗯。”

  “那没办法,追加的投资只能从你片酬里扣了。”

  “你刚说了单单一个演员影响不了进度的……”梁司月小声反驳。

  “你非要跳出来背锅,我当然得给你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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