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博士图鉴 第79章

作者:赫拉扎德 标签: 现代言情

  张脩导师结婚旅行回来喜气洋洋重掌网课项目组大权,而徐延学长却像是一只耗尽了所有电力的机器。他把进度交接完毕后申请远程工作,蛰居起来在家自己写自己负责的部分。伊贝拉每次收到他交接的邮件和脚本进度都会恍惚一阵,一个实体的,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被这些电子文件给代表了呢?而网课小组的其他人似乎也全然不在意,仿佛只要徐延能够准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是人还是机器人都是不重要的。

  可徐延学长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这些脚本他是躺着写的跪着写的还是趴着写的,写的时候开不开心,肚子舒不舒服都是最重要的,就连他的脚指甲头皮屑都是重要的。

  从白疏学姐家轰趴那天算起,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徐延学长了。虽然伊贝拉也会每天微信骚扰他,但徐延要么不回,要么就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回五十几条完全不相关的内容。每一条信息所包含的内容都独立于上一条内容,有一次甚至他还写了三首诗,看得她都快惊呆了——徐延学长还会写诗?第一句引用的还是非常有宗教感的“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她把内容转给京余学姐看,学姐看过之后叹了口气。

  “伊贝拉,你就是去掐着徐延的脖子也要看着他乖乖把锂盐片吃了!”

  于是,她带着这个任务视死如归地出现在了 1006 的门前,但无论怎样敲门还是按门铃里面都没有回应。

  不应该啊。伊贝拉拿出手机打语音,谁知门内热闹地传来了微信提示音。

  这说明要不是他在家就是他手机在家,但出门不带手机对一个现代人尤其是程序宅们来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伊贝拉当机立断,从包里拿出了备份钥匙。“徐延拯救小分队”的两位元老成员们各有一把 1006 的钥匙,白疏学姐把她的那把转交给了她。

  不一会儿防盗门锁就顺从地被扭开了,然而门一向内打开就让伊贝拉吃了一惊。只见门口玄关处走廊两边排放着五堆层层叠起的纸质书,仔细看去大部分是关于编程。还有一些古典文学,比如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荷马史诗,米尔顿的《失乐园》,甚至还有圣经新约全书……原来徐延学长还是如此古典文艺有宗教倾向的一个人,难怪他会写诗了。

  伊贝拉脱下鞋子,蹑手蹑脚地穿着袜子在地板上向前滑行。

  “学长,我进来咯……你在睡觉吗?”

  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入南大扎克伯格的家里,扎克伯格果然不负期望,房间乱出风格乱出水平,展现出男性单身程序宅应有的室内布置景观。不过奇怪的是当她转进书房,那张摆放着三个屏幕以及机械键盘的电脑工作台却一尘不染,仿佛悟空用金箍棒画出了一道看不见的金圈,一切混乱均不可踏入。

  “学长?”

  她又去了卧室,床上也没有人,只找到隔着门就宣告了自己存在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边。正当伊贝拉走出来焦急地想着要不要报警按照失踪人口处理,一低头无意中瞥过的一眼使她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从那个角度看起来小酒吧台后面的地上正伸出一条侧躺着的腿。

  她慌忙转进大理石桌面的小吧台后,徐延学长果然正躺在地上双目微睁。伊贝拉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以后找他得先从地板上找起。

  “在地上躺了多久呀,不冷吗?我们进房间好不好?”

  她赶忙把他扶起来,徐延自己看起来都懵懵的。

  “是恐慌症又发作了吗?”

  徐延摇头,伊贝拉把他扶到卧室床上,为他拍松枕头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沿像哄一个生了病的孩子。

  “那为什么会躺在那里呀?”

  “……想去厨房倒水。”

  学长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

  “这种事我帮你去做不就行啦。”

  伊贝拉像只兔子般地窜了出去,接完一玻璃杯的水又送回来。她让徐延靠着自己的肩膀,两条胳膊环绕着他一点点喂水。

  “是抑郁症又发了吗?京余学姐说你家有西酞普兰,让我问你有没有听她的话从上周开始吃药?”

  徐延不回答。

  “那锂盐呢?”

  徐延还是不回答她,伊贝拉这下生气了。

  “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吃药!不看着你吃药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为了徐延伊贝拉要京余学姐给她推荐了许多神经学的文章,每周还增加了一项新的活动就是溜进精神病学的课堂去旁听。她一个程序员哪懂医学这么纷繁复杂的内容,还不是靠每个晚上瞒着老爸在被窝里打着小夜灯查文献查到深夜。她熬夜熬得黑眼圈都要用涂两斤遮瑕膏才能盖住了,这个死家伙居然还不领情!

  见徐延闷闷地喝着水还是不理她,伊贝拉眼珠一转狡黠笑道。

  “学长,快饭点了。我等下会叫外卖来我们一起吃,不过现在呢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乖乖把药片吞下去,第二个是我把药片弄成粉,当着你的面放进饭里去。你放心,在下药这方面我很有经验的!以前我家养的路比不爱吃打虫药的时候我就给他把药掺进罐头里。一开始他可聪明呢,还会把药片从罐头里用鼻子挑出来。后来我就给他把药越磨越细越磨越细越磨越细……直到他吃不出来罐头里有药,或者就算是有药他也挑不出来。路比就是这样被我给治好的,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徐延学长的表情果然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伊贝拉把这理解为屈服,于是笑眯眯给他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自己去客厅东翻西找,终于在医药箱里选出了两种药。

  “嗯,这样才乖嘛。你放心吧,我查过的。西酞普兰和锂盐一起吃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适当减低一些锂盐的剂量就好了。这个配方可是京余学姐许可了的,哇……我都不知道她这么厉害,本科的时候还修了精神药理学。”

  她又端来另一杯水,两粒小小的药片滚落到伊贝拉的手心里。

  “好啦,一、二、三,我要来咯!你配合一下时机张嘴!”

  伊贝拉的手掌夹带着药片一掌拍上徐延的脸,没办法,那时候的路比不需要她喂进他的嘴里呀。徐延被她这种粗暴的喂药方式打得脑袋一震,她触碰到徐延柔软的嘴唇,他果然抓住时机微微张嘴,呼出一股柔软湿润地热气在她的掌心上。

  把手撤回来只见小药片不见了,伊贝拉赶紧又调整他的脑袋好往喉咙里灌水。

  “对对对,这就对了嘛。可惜药的作用时间有点长,你要上星期开始吃,现在也不至于去厨房拿杯水都这么费劲啦。”

  “……唔”

  “嘿嘿,不用夸我,我知道我很会照顾人的。”

  “……”

  徐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被硬圈在怀里灌完一通水后终于对她说了第二句话。

  “你会照顾人个鬼!”

  伊贝拉完全没用介意,放下杯子又是一个熊抱。

  “学长,我才发现你抱起来手感真好。”

  经过那件事之后,不知为什么伊贝拉只要见不到徐延就会觉得一阵阵慌乱。他恐慌症有发作吗?有没有人要伤害他?他睡的好不好?然而现在他活生生地在她身边,除了有点抑郁,吃完了药身体各项机能一切运行良好。闻着他纯棉睡衣的味道,她只觉得身心具是安宁。

  然而这次被强行熊抱的徐延并没有挣扎,他安静地待在她的怀里。不知为什么,这份安宁竟使得让伊贝拉涌出几滴眼泪来。

  “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一个人横行霸道惯了,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可是学长,你太温柔了。你以为那天我没听出来吗?当年张导和杜老师已经冒着风险把夏琳威胁你的视频删除了,但你还是放弃了德国的奖学金。你这是在故意放她走啊,你在视频的时候句句话都说的那么绝,不过也就是一只表面凶狠的纸老虎,你……太温柔太温柔了,你连对待背叛你的人都这么温柔。”

  一滴小泪珠被重力牵引着,无声滑进学长的领口里。徐延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半天才哑哑地开口。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好。”

  “你就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伊贝拉擦擦眼泪倔强地郑重其事。

  “我不像京余学姐懂得那么多心理学知识,什么谈话疗法引导技巧。我也不懂得什么咨询师与病人的规定。我只知道做自己认为对的事,那件事就是——不论花多少时间我都要向你证明,不论你是抑郁还是亢奋,是自闭还是社恐。你会不会编程写脚本不重要,哪怕你天天躺在地上让我找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你被困在自己的思维高塔中时,我会屠杀恶龙爬上悬崖来寻找你,我会永远永远无条件的爱你。”

  他们脖颈相交,男人和女人被上帝设计的如此微妙精确,精确到足以契合进各自身体的弧线。

  “伤害你的人必得报应。”

  伊贝拉感觉到徐延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带着一点犹豫,一点不敢确定的彷徨。

  “你太温柔了,那些恶毒的事就让我来做。我已经让素材组的人盯着王途远,他们说他在剪辑一条语音……他们没找到剪好的内容,只觉得原始素材很有问题,你想听么?”

  听见那三个字,他的手又触电般的从她的身后抽离。徐延撤开,幽深的眼眸如同两团黑火。

  伊贝拉取出手机,按下播放。

  “你不是想和我从精神到肉体上都契合吗?这简单,精神方面我还特别欣赏奥古斯特 雷诺阿、保罗 高更和亨利 马蒂斯,肉体上我喜欢五十度灰,而且还是很灰很灰很灰的那种。”

  “——对啦,让你妈住酒店的钱我已经给你转支付宝里了,但你要再敢让我女朋友睡地铺我就去管理处举报你妈在女生寝室蹭住!”

  “他又想陷害谁?”

  徐延紧紧皱起眉头,攥紧拳头的右手关节泛起冷硬的青色。伊贝拉把那个愤怒的拳头握在手里,难怪他心绪如此波动,四年前的夏琳,如今的王途远为何用的都是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不知道,不过他剪的时候和别人说他在剪一个播音系女生的作业。”

  这个借口倒寻找的不错,他知道播音系有些懒得学剪辑的女生经常会找他们系的人帮忙做一下声音剪辑,这样的说辞足以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能查到这段对话的出处吗?”

  伊贝拉摇摇头

  “我还在想办法。”

  徐延闭上眼睛扶着太阳穴。

  “一定要把这个男生找出来,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第122章 在重要之人面前,违心便不再违心,牺牲便不算牺牲。

  嘿嘿,快去我的豆瓣主页帮新书名字投票!

  菲利普独自在成瘾实验室把数据又核对了一遍,他花了两个晚上把《模仿率》看完了,还准备好了就社会统计学部分与林薇畅谈一番,谁知今天她今天临时有一个会议,可能会晚一些再到实验室。他一个人坐在访谈室里对着笔记本总觉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忽然实验助理万鸿突然推门进来把一张门票放在了他面前。

  “免费的,我们小组的福利。”

  他拿起来一看,还没看中文就从海报图片里认出了雕塑家。

  “Alberto Giacometti ?”

  万鸿腼腆的笑起来。

  “是啊,就在余耀德美术馆。欸?赫维埃赫博士您好像知道他?”

  菲利普点点头。

  “我曾经在柏林看过一次他的展。。”

  万鸿似懂非懂地点头。

  “没想到您对艺术还有研究,我们艺术社的同学都不太知道他。”

  这下轮到菲利普不好意思地笑。

  “他是二战后在欧洲比较知名的雕塑家,可能在东方影响力还不大。我对艺术其实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欣赏他简化又非常自由的表达手法。”

  菲利普没想到心理系的项目组福利这么好,他在机院的网课小组怎么就从来没有都没有像这样完美的待遇?他统供也没几个喜欢的雕塑家,而这张票就像是给瞌睡之人送上了枕头般的恰到好处。眼看万鸿要走,菲利普又忽而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请等一下,我想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票?你别误会,如果有的话我可不可以用全价来多买一张?”

  万鸿定住了脚步,挠了挠鬓角似乎有些艰难地回想。

  “我不清楚唉……你也要这个星期四的吗?”

  “这个票还有指定时间吗?”

  菲利普果然在票的背面找到了使用日期,星期四就是明天?这可真是个奇怪的时候,不过还好他明天除了上午有两节课,下午的时间有大把空闲。他本想约京余一起周末去看雕塑展,但对免费的票要求太多就实在失礼了。

  “不好意思,我得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另一张票,我可以等确定了再来找你吗?”

  “随时随地。”

  万鸿好脾气地走了。不同的项目组待多了会发现一个小组往往就像是领头人性格的发散,网课小组的男研究生们继承了张脩的不着调,一言不合就开始“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爷爷”,尽绕起一些他只听得懂字面含义但不太明白有什么实际意义的骂架。而这个实验室里的人比机院要文质彬彬的多,就像林薇一样高效又带着几分疏离,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体面的距离。

  菲利普止住胡思乱想,拨通了电话。

  “你好,侬午饭切过了吗?”

上一篇:夏至

下一篇:掌心娇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