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玖远
听着听着,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恍惚,仿若回到了家乡,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坐在她对面跟她说着沿途的园林里都有哪些古迹,会教她背古诗词,告诉她哪里的屋子是几几年建造的,原先是做什么的云云。
湛蓝的天空映在水里,偶有白云飘过,这些都成了关铭身后的布景,这样惬意轻松的日子像是回到了从前。
关铭问她:“有什么好的建议,给笙哥提提。”
施念目光移向两排岸边,凝视了一会对关铭说:“总感觉岸两边光秃秃的,可以种些垂柳,不需要太密集,在不影响船上人视线的地方种一些,垂在水边的话应该还挺有感觉的。”
施念凭借儿时对家乡的记忆对关铭说着,他嘴角抿出了笑意:“到底是在水乡住过的。”
施念抬头望了他一眼:“笙哥。”
“嗯?”关铭应了一声。
“你…调查过我的从前吗?”她其实一直挺想问问的,她从来没对关铭说过自己小时候的家。
这下关铭彻底笑了,笑意一直从眼底蔓延至眉梢,然后回答她:“去参加一场婚礼,新娘老感觉面熟,我总要查查怎么回事。”
施念突然就不说话了,低着头看着身边划过的水流,心绪翻腾不止,也就是在她刚结过婚,关铭应该就知道她是谁了,所以那天慈善宴,当她拿着画去找他时,他对她的身份已经了如指掌,她向关铭介绍自己时,她以为看见他的笑是错觉,现在想来可能他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有点好笑吧。
施念越想脸就越红,窘迫得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男人了。
关铭倒是适时岔开话题,缓解了尴尬,问她:“路上过来饿了吧?”
“还不觉得。”
“不觉得也得填饱肚子,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
施念没有问要去哪,也不想问,今天他带她去哪,她都会跟着他。
两人下了乌篷船,施念才发现他们沿着水道已经出了景区,外面是一条老旧的巷子,有修鞋的路边摊,还有烤红薯的炉子和一些小商小贩,似乎附近有个中学,此时不少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结伴穿梭在巷子里,有男孩哄闹时往施念撞来,关铭突然伸手拦了一下,将施念让到了里道。
她望着那些初中生,想到第一次见到他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关铭回过头来看她,对她说:“这附近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将就一下怎么样?”
施念对他笑:“你都不在意我更随便了。”
关铭当真带着她走进一间面条店,店铺面积不大,只放了五张桌子,关铭找了个干净的角落,把施念让进去,自己坐在过道,老板让他们看看吃什么?
墙上挂着个红色的价目表,关铭扫了一眼后对施念说:“今天我们不吃面,吃饺子,送行的饺子迎客的面,讨个吉利,这算是笙哥给你送行了,吃了饺子陷就有肚囊了,一个人出门在外,肚子里不能不装心眼。”
施念低着头努力不让泪流出来,点了点头:“听你的。”
老板足足上了两大盘饺子,有白菜猪肉馅的,牛肉馅的,三鲜饺子,都是店里卖的比较好的口味。
店铺虽然不起眼,但饺子口味却很好,刚刚在乌篷船上施念还说不饿,饺子真上来才感觉肚子是空了,饺子个头不算大,她三种味道都尝了,关铭问她喜欢哪种,她说还是白菜馅的好吃,以前妈妈不忙的时候包的也是白菜馅的,她吃惯了。
于是关铭把所有白菜猪肉的饺子都挑了出来,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三种口味都是混合放在一起的,施念也不知道关铭是怎么能认出白菜馅的,不过的确他给她挑的都是她喜欢的。
中午刚过,店里还是不时会有客人来,周围环境吵杂,他们没有再交谈,不知道是因为饺子对胃口,还是想到关铭说送人吃饺子能讨个吉利,亦或是这是临行前她和他的最后一顿饭,施念吃得的确要比往常多,总想着,多吃一个饺子,就能多和他待一会,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余光瞥着关铭坐在身边的样子,心里都是满足的。
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面条店里,他眉梢都染上了烟火气,比往常更加真实,他身边没手下跟着,和她坐在这个小方桌上对着两盘饺子,他不是那个西城的少东家,她也不是东城的长孙媳,这一刻,他们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过路者,享受着午后片刻的安宁,这样在常人看来再平淡不过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
她想,即使以后她离开了,她也不会忘记此时此刻的笙哥。
从面条店出来,关铭对她说:“我们走着过去吧,不算太远,不过也要走将近二十分钟,就当消消食。”
施念走在他身边,声音轻快:“我都可以。”
“不问我去哪啊?”
“去了就知道了。”
关铭笑:“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施念侧过头去看他,目光坚定且明亮:“不怕。”
关铭的笑渐渐淡了,转眸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的人他站在雪山之巅,无数次我仰望着他,幻想着站在他身边的样子;
我恨的人却身藏火海之下,无数次我点燃自己,想象着化作利剑刺入深渊。
可我去不了雪山之巅,也到不了火海之下,我的脚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不知道我爱的人会不会在原地等我,也不知道我恨的人会不会更加强大。
可我不会停下脚步。——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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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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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两人就这样沿着老旧的街道往后走, 人烟越来越稀少,前方是一大片厂房,近了施念才看见门口写着福康华制衣厂,她有些诧异地问关铭:“我们要去这里吗?”
“怎么了?”
施念睁着一双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里…不会也是你的产业吧?”
关铭笑了:“名字是土了点, 多少有些上世纪的味道, 才收下来没多久, 我还没想好改成什么,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施念正儿八经地想了想, 大脑一片空白, 问他:“你怎么想起来收购服装厂的?”
关铭双手抄在兜里, 门口已经有人看见他, 跑了出来, 他们还没到近前, 电动厂门就打开了,保安室人赶紧通知了厂长。
关铭随口对施念说:“有个朋友的舅舅资金周转不过来, 我算是帮忙把厂子盘下来给他救急,来, 我带你参观参观。”
厂长还在午休, 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带着厂领导们浩浩荡荡开着车匆匆赶来,那阵仗颇有点迎接土皇帝的味道,着实是让施念吃惊了一把。
关铭皱了皱眉对郑厂长说:“我就随便看看,不用这么多人跟着。”
郑厂长的心是悬着的,以为关铭搞突击检查,可看看又不像,他就带了一个人,连车都没开,厂长请他们上车时, 关铭是让身边的姑娘先上的,看样子也不像是助理的关系。
郑厂长只有让那些人都散了,亲自陪着关铭往厂房那里开去。
施念看着窗外,园区规划挺大的,厂房不止一个,看规模这个制衣厂并不小,她转头问关铭:“你是暂时接盘,还是打算接手经营的?”
关铭倒是坐在一边,半开玩笑地回道:“总得做点正经事,不能以后让小孩认为他爸尽干些提不上台面的生意。”
施念知道他是在说笑,虽然前些年他可能主要精力的确放在那些声色场所,大概也是因为来钱快,而现在光施念清楚的,除了休闲度假类的项目,还有和东城的快消行业,哪一个不是正经生意?
只是他提到孩子,难免让她心有所动,他是喜欢孩子的,只是…不知道以后那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会是谁?
施念撇开视线看向不远处正在靠近的厂房。
车子停下了,关铭对郑厂长说:“不用陪着,你忙你的吧。”
郑厂长连连应下,关铭便带着施念走入操作车间。
这是施念第一次参观车间内部,从她进去听见车位运作声音的那一刻起,体内就像有什么东西被这机器的声音牵动着,入眼的有一排排高速平缝机,还有四线五线包缝机,再到后面是裁床,她没有同时看到过这么多台设备,双眼突然就亮了起来。
关铭见他按耐不住的样子,对她说:“走近点看看,没事。”
施念早已迫不及待,走到一个工人身旁,弯下腰仔细看着她操作,怕打扰她轻声问道:“这台是圆头锁眼机吗?”
女孩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猛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问她话,有些愣神地点了下头:“这排都是,平头的在那边。”
刚说完看见她身后立着的关铭,车间里很少出现这样气质不凡的男人,看样子就像领导,果不其然她目光瞧见远处的车间主任和她果果对了个口型告诉她:“大老总。”
女孩反应很快,问施念:“你想试试吗?”
施念有些紧张:“我可以吗?”
“没事的,我教你一下。”
女孩把操作流程带着施念走了一遍,然后把位置让给她,施念回头看了眼关铭,他笑着对她点了下头。
施念便学者女工的样子扣孔眼,送料,抬压脚缝料每一步都很谨慎仔细,女工只给她演示了一遍还怕她上不了手,准备在旁边提醒她,结果发现根本不用提醒,施念只看上一会已经能够掌握这台机器的操作方法了,她对面料走线都很熟悉,这些机器的使用方法她早就倒背如流了,只是真正实践的机会太少了。
旁边几个女工也好奇地看过来说道:“小姐姐你上手真快,我那时跟着师父学了半个月哩。”
施念不好打扰她们工作,试了下就把位置让回给那位女工了。
继续跟着关铭往后走,他双手背在身后对她说:“之前做过?”
“没有,我原来攒钱买过一台缝纫机,和这些是没法比的。”
再往后走是裁床,还有那种大型抽湿烫台,施念眼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LOGO,快速几步走过去有些惊讶地说:“你们还做他家的东西啊?”
关铭告诉她:“这个厂子的主要业务都是些代加工,前些年市场山寨泛滥,有一部分订单就是做的这个,这几年人们版权意识起来了,为了降低风险那部分单子不做了,后面还有两条生产线,现在也关了。
我接手前已经流失了一大批订单,现在你看到的这些听说已经缩减了将近一半的生产规模,跟这个厂子巅峰时期不能比。”
“那现在盈利怎么样?”
“勉强维持,赚足有限。”
他们站在抽湿烫台边上看了一会,操作工是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男孩,弱不经风的样子,关铭问了他一句:“成年了没?”
男孩有些腼腆地说:“满十八了,不然也来不了。”
关铭笑了笑:“好好干。”
男孩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就是一把手,还问了他一句:“大哥过来找人啊?”
关铭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话说:“嗯,找人。”
男孩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他和大老总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
关铭说完便转身对施念说:“这里味道大,我们出去逛逛。”
施念跟随他从偏门出去,他随口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国了,笙哥出国早,十几年前的事了,这十年来国家变化大,那会我们智能手机还没普及,根本没法想象4G、5G是什么东西,移动支付更是天方夜谭,国家自主研发的复兴号没问世,去远地方很多人还在挤绿皮车,我刚去国外时很多欧美同学对我们国家的印象就是脏乱差,甚至以为我们绝大多数人还住在平房瓦房里,有次在汉堡店碰上个美国大哥,他说吃完东西晚上去桑拿房,还让我也去感受一下我们国家没有的东西,我跟他说你应该去中国北方走走,不出一条街桑拿房能逛到吐,他说我们中国人就爱说大话。
这种事刚过去头两年的时候常发生,有时候被这些人气得想揍人,你跟他们说了也没用,他们相信西方媒体报道下的中国,就像你跟他们谈中国的发展,他们跟你谈中国的人权,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虽然可能你翻遍他全身一百美金都找不出来。
后来国内飞速发展,在国门内的人可能感觉不明显,我们在外面闯的人却很有感触,互联网起来后,那几年间突然多出很多社交平台,能明显感觉出变化的是,那些老美看到我问的不再是北京上海,还有人向我打听泸沽湖、敦煌壁画。
这是文化输出的一个开端,越来越多人开始了解我们,我记得印象很深的是,我一个来自威斯康星州的同学有天传了条深圳的宣传短片给我,很吃惊地问我原来你们中国已经这么多高楼了,听说你们都是直接拿手机付钱的,感觉你们生活在未来城。
我告诉他,你应该多出来走走。”
关铭一口气对施念说了很多,他第一次在施念面前提起以前自己出国留学的事,她即将踏上他曾经走过的道路,听到这些往事给她感触很深,她表情凝重,内心却是热血的,起码她在这个时期远赴他国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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