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涯 第54章

作者:墨书白 标签: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我不报警,很难理解吗?”

  孟鑫点头,他没有再多问。

  叶思北走下去后,赵楚楚再次上庭。

  “你既然早就有证据,为什么不在一审的时候提交?”

  “因为我害怕。”相比第一次,赵楚楚面对这个问题,平静很多,“过去,我的男友和我父亲无数次和我说,让我不要去酒局,让我谨慎,我总和他们唱反调,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但那一天我轻信了范建成,把药给了叶姐,当我知道出事后,我一瞬间脑子里全是他们的话,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我害怕被他们知道这是我的错,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在一审试图给叶姐作伪证,想在掩盖我喂药事实的情况下,把范建成送去监狱。”

  “可我没想到,”赵楚楚低下头,“网上会突然把毛头转向我,因为我把叶思北放在车上,他们就试图找出我所有的污点,不断证明我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我一定是故意抛下她。我穿着打扮,我的举止,我谈过恋爱,我过去所有不符合好女孩标准的行为,都成为了他们的攻击目标。这让我陷入了抑郁焦躁,我每天都在刷网络,我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是个好人,我望他们不要再骂我了,于是在法庭上,我告诉大家,我没有把不清醒的她扔在车上。”

  “是什么让你转变了想法呢?”

  孟鑫有些奇怪。

  赵楚楚听到这话,她苦涩笑起来:“因为,叶姐信我是个好人。”

  “而我也发现,错误不去面对,是不可能消失的。”

  赵楚楚下庭后,赵淑慧走上法庭。

  同样是为什么一审隐匿证据的问题,赵淑慧面上木然:“因为那时候,我以为我离不开他。我需要他养家,需要他当我女儿的父亲,而且,我也不敢离婚,我不知道离婚后,要怎么和父母说,我也怕未来二嫁没人要,我一个带着雯雯,日子不好过。”

  “但其实我帮他,我心里也一直很愧疚。我经常睡不好,怕雯雯遭报应出事。而且,他被释放后,脾气越来越大,我们经常吵架,他经常打我,好多人笑话雯雯是强奸犯的女儿,我觉得,再难的日子,也不会比这么更难了吧?”

  “后来叶律师告诉我,自首立功可以减刑,我想孩子不能没人管,我早一天出来,也是一天,所以最后我就把证据提交了,希望法官大人能宽宏大量,我孩子还小……”

  ……

  叶思北的案子激烈着时,秦南在另外一个法庭,对自己所有行为供认不讳。

  “当时我就是想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我妻子叫住我,她说她不在意了,而且她和我说,”秦南笑起来,“我们还有很好的未来。”

  “所以我停手了。”

  “当时有警察靠近你吗?”公诉人向秦南提问,秦南摇头。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生命威胁吗?”

  “我本来也不想要命。”

  “你妻子对你这么重要吗?你杀人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未来?”

  听到这句话,秦南沉默着,好久,他缓声出口:“那时候,我觉得,我没有未来。”

  “但在她朝我伸手的那一刻,”秦南回忆着那一夜,面上带了几许温柔,“我觉得我有了。”

  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长大。

  不再是那个看着哥哥上吊,看着父亲被打断肋骨,看着母亲离开,面对人生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

  这一次,他的反抗,成功了。

  两边案子同时审理推进,记者和远道而来的群众都在门口苦等。

  叶思北在房间里苦熬时间,许久后,听见工作人员走进来问她:“叶小姐,要宣判了,你要不去法庭上听判?”

  “可以吗?”叶思北有些诧异,工作人员点头,“现在你可以以原告身份上庭。”

  叶思北迟疑着,她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走到了法庭上。

  她拘束坐到旁听席上后不久,就看见范建成也被带了上来,范建成和她目光相对,他本是气势汹汹,但和叶思北对视片刻后,他还是不自然扭过头去。

  除了叶思北,还有好几个女人也走了上来,她们都是这个案子的原告,大家没有说话,目光交错,点了点头,便是打了招呼。

  一众人等了片刻,审判长带着人走进来,坐上自己的位置。

  审判长简述了案情后,念出了判决:“本院认为,范建成基于本身社会优势地位,采取使用药物、暴力、威胁等方式,不顾妇女意志,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其行为构成强奸罪。2008年至2018年间,范建成共性侵九人,符合强奸罪加重情节,依法应当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幅度内判处刑罚。案发后,范建成为逃避刑责,于一审中通过授意赵淑慧隐匿伪造证据,致使受害人一审败诉,对自己犯罪行为毫无悔过之心,可见主观恶意极强,社会危害性极大,无任何减轻情节。我国目前虽保留死刑,但严格控制和慎重适用死刑,综上所述,我院认为,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裁定如下:判处被告人范建成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两年……”

  叶思北听着审判,当年那句“无期徒刑”出来时,她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

  范建成听见判决那一刹,整张脸变得惨白,片刻后,他惊叫起来:“我要上诉!我不服,我要上诉!”

  叶思北和其他几个受害人看过去,范建成跌跌撞撞从旁听席上往前冲,试图去拉扯审判长,法警察觉他的意图,立刻冲上去,将他死死按住。

  叶思北远远看着范建成挣扎,她隐约听到有人哭出声来,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站起身走到范建成面前。

  范建成还在挣扎,在叶思北走到他面前时,他不由得愣住,叶思北停在他身前,他仰头看着她。

  “不该和我们说句对不起吗?”

  叶思北轻声问,范建成呆呆看着叶思北,片刻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对不起,”他激动出声,“我们和解,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们和解,对不起,对不起!”

  叶思北听到这声对不起,她神色平静。

  范建成拼了命想来抓她的裙摆,法警死死按压着他,叶思北看着这个痛哭着的男人,缓慢开口。

  “范建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声音不大,范建成完全听不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哀嚎着:“放开我,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你说对不起,只是一句话,”叶思北看着他,声音艰涩,“可我说没关系,却要一辈子。”

  “冤枉!我冤枉!不至于的呀!不至于啊!法官你是不是收钱了!你收钱了对不起?!”

  “王八蛋!”听到这句话,原告席上坐着的人终于忍不住,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就冲上来要打他。

  场面乱成一片,叶思北看了一会儿后,叶念文走下来,拉过她的手:“姐,走吧。”

  叶思北最后再看了那一片混乱一眼,她点点头,跟着叶念文走出去。

  虽然是冬日,但这是个晴朗的日子,她一出法庭,就看见阳光落在庭院里,她走出大门,就看见长廊不远处,一个面上带着胡茬的男人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她。

  阳光落在他身上,叶思北微微一愣。

  “思北,”秦南沙哑开口,“杀人中止,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

  叶思北呆呆看着他,秦南笑起来:“当庭释放,我就来找你了。”

  “姐,缓刑的话,姐夫只要在缓刑期间不犯事儿就行了。”

  叶念文推了叶思北一把,提醒她;“快过去啊!”

  叶思北眼眶微红,片刻后,她狂奔向前,猛地扎入秦南怀中。

  秦南拥抱着叶思北,像是拥抱着失落在外的另一半灵魂。

  “思北,”秦南声音沙哑,“我长大了。”

  “我也是。”

  叶思北仰起头,她看向他,笑起来:“我成人了。”

  他们终于在二十八九的年纪,学会了怎么和世界相处。

  学会了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给的善恶,给的沉重,给的阻碍,给的大声叱责,给的鼓舞欢喜。

  他们沐浴在阳光下,那一刻,他们觉得,这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了黑暗之地。

  那天同时宣判的,还有赵楚楚和赵淑慧。

  赵楚楚构成伪证罪,理应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但因主动自首,为案件推进提供了关键性证据,减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一年。

  赵淑慧构成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理应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虽有自首情节,但隐匿证据后果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不得缓刑,但羁押期以一抵一,实刑四个月。

  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审判,叶思北带着秦南回到家中,她和秦南一起在叶家过了年,开年的之后,她带上最后的东西,坐上秦南的车,一起开完省会。

  离开时,黄桂芬和叶领、叶念文来送她,黄桂芬站在车旁边,还在叮嘱:“你出去,就两个人,外面人生地不熟,到时候又被人欺负,你别回来。”

  叶思北笑着没说话,她只是朝黄桂芬摆手:“妈,我走了。”

  黄桂芬满是嫌弃:“走走走,谁留一样?”

  叶思北没接腔,秦南挂挡开车,叶思北抱着高中那张合影,感觉车动了起来。

  春日带了几分暖意,车开了没几步,叶思北就听见身后黄桂芬的哭喊:“思北!平时回来看看啊思北!”

  叶思北回过头,朝着母亲挥手。

  她们母女都知道,这一次离开,就是她的新生,她彻彻底底离开这个家庭,这一生,都再不会像过去那样,爱恨交织的纠缠在一起。

  秦南放着音乐,回头看了一眼抱着他们高中合照的叶思北:“不难过吗?”

  “难过啊,”叶思北回头笑了笑,“但这一步,总得走不是吗?”

  “抱着照片干嘛?”

  “回味一下。”叶思北打开照片,看见照片上笑着的少女,还有那个低头看过去的少年。

  “秦南,”她声音很轻,“你为什么喜欢喝雪花啤酒啊?”

  “因为,北方有雪。”

  “你想过去北方吗?”

  “想过的。”

  “为什么?”

  “因为你叫念北,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北方。”

  “不是我想,”叶思北笑笑,“是我妈。她其实是北方过来的姑娘,生我的时候,看到雪,就想老家。”

  “那你喜欢北方吗?”

  “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去吧?到时候你和我去吗?”

  他们开在高速上,高速宽广笔直,阳光落在路上,好似在低语,只要你心中向往,便没有不可去的地方。

  “好啊。”

  秦南声音很轻:“你去去哪里,我都可以。”

  你欲迎千万人而去,我去得。

  你欲上下求索,我索得。

  秦南思北,不问西东。

  长路有尽,余生有涯,这一场绝望,终于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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