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明驼
“我还好。”春蕊淡定又痛苦地说,“头盔,卡着脖子了。”
工作人员蜂拥围上,先帮春蕊把头盔去掉,过程中,谁抓了一下她的右边肩膀,春蕊抽搐着叫:“疼!肩膀!”
小婵以为骨折了,“哇”地哭出声,拽着身边的谁,凄厉地求:“打120啊,叫救护车。”
——
伤员有三位,来了两辆车。
春蕊和录音老师是被担架抬上去的,李俊霖还算机灵,紧急关头跳车自保,仅刮到小腿肚,可以独立行走。
但他显然没料到自己玩脱手了,方才嘚瑟耍宝的劲儿全没了,他埋头不敢看人,脸色十分苍白,眼睛露出浓浓的悔恨之意。连小婵骂他“不装逼会死吗”,他都没有回嘴。
小婵慌了,不着神,问春蕊:“要不要通知钱主任?”
“不要告诉我爸妈。”春蕊制止她,然后忍着疼,冷静地交代:“打给苏媚,告诉她,我只要求不上热搜。”
“不可能的。”小婵说,“现场围观的人太多了,录视频了。”
春蕊退一步:“那就不要带着我的名字上热搜。”
“好。”小婵哭得稀里哗啦。
“没那么严重。”春蕊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知,安慰她,“反应太夸张了。”
就近送医,十五分钟到医院,急诊接待。
经过一系列检查,万幸,除去严重擦伤,肩膀盂肱关节只是因暴力导致了脱位,要进行复位处理。
等外科医生联系好操作室,人随即被推了进去。
剧组制片人在操作室外,拉着主治医生低声下气道:“她是演员,医生麻烦您想想办法,争取别留疤。”
“我们尽力。”医生说,“这个主要看后续康复。”
小婵待操作室的门合上,留制片人等候,她回酒店帮春蕊拿换洗衣服,春蕊的衣服全磨破了,没法穿了。
路上接到两通电话,一个是苏媚的,通知她说,三个小时后赶到。
一个是宋霏羽的,求证春蕊出事的真实性。
“真的。”小婵描述一遍伤情,问她怎么得知的消息。
“朋友圈。”宋霏羽说,“你们剧组的服装老师发的,金钟哥有她的微信,刷到了。”
“都他妈的爱看人笑话。”小婵咒骂。
宋霏羽说:“你把医院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小婵问:“你时间调配的开吗?”
宋霏羽:“我人就在深圳,刚办理入住,来拍画报的。”
“好好。”小婵知道宋霏羽跟春蕊亲,慌张无措中像抓到救命稻草,报了地址,哀求道:“姐,你快来吧,我姐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人。”
一小时后,两人碰面,刚寒暄两句,春蕊坐着轮椅被推出操作室。
手臂和腿部绑了纱布,脖子上挂着吊带固定肩胛。
她太疼了,因此状态糟糕,脸上毫无血色。
宋霏羽迎上去,一副“我苦命的师姐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呢”的表情。
春蕊翻个白眼,佯装嫌弃地说:“哭丧呢,走开,我现在看到比我漂亮的人会生气。”
宋霏羽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婵躬身去聆听医嘱,医生交代完,她问:“需要住院吗?”
医生说:“理论上不用,但保险起见可以观察一晚上。”
“那我们观察一晚上。”小婵说。
安排了VIP病房。
剧组领导层轮流过来探视,春蕊打听了下录音老师的状况。
监制说:“磕破脑袋了,缝了针,有点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春蕊得体道:“我等明天好点了,再去看望他。”
“不着急。”监制说,“你先好好休息吧,受苦了。”
他没久坐,剧组现在乱成一锅粥,得趁着舆论发酵前,赶紧开会商讨出公关方案。
春蕊让小婵代表自己去参加,就那两点要求。
房间剩下春蕊和宋霏羽。
春蕊歪靠在枕头上,虚弱地说:“你要是有工作也走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留你一个人在病房,我怕你哭。”宋霏羽给她倒了杯水,“行了师姐,在我面前就别装坚强了。”
春蕊咬字很轻:“不拆穿我,你能死啊。”
宋霏羽弯起月牙眼,冲她讨好似的一笑,然后问起了事故状况:“意外还是?”
“也算意外,也不算,小孩做事不知轻重。” 春蕊通体不畅快,“第一次进组,估计都没理解,开机仪式烧香拜佛,全体主创团队到底在求什么。”
“小婵说苏媚带着他呢。”宋霏羽瞧着她左右蜷卧着不是滋味,又拿来一个枕头垫在她腰下。
春蕊哼一声,她挪动起来费力又痛苦。
宋霏羽说:“会保他吧。”
“当然了。”春蕊很清醒:“和气生财嘛,行业黑话,明星可以不要命,资本不能不挣钱。”
宋霏羽深深叹口气,有对她的心疼,也有身为同行的悲哀,“师姐!”她有些赌气道,“解约吧,别给她干了,受委屈实在没意思。”
春蕊撇脸,望了眼窗外,眼神或许深沉,让人猜不透,好半响,下定决心似的“嗯”一声,嘴边碾出一句:“确实没意思。”
宋霏羽说:“我去给你打听打听解约事宜。”
春蕊说:“你消停会吧,让你的公司知道你打听解约的事,不会给你好脸色的,你别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等到晚上七点左右,经过一下午的发酵,形成足够的讨论度,此事登上了热搜。
标题是李俊霖拍戏载人摔车。
同一时间,剧方和鸿运文化发出声明,表示事出意外,均对此非常抱歉。
之后,李俊霖特意发微博给春蕊道歉,语气轻松地承诺道,私下会苦练车技,日后一定载春蕊出去兜风。
春蕊随即转发,说自己无恙。
粉丝和买的水军到她微博下空评,替李俊霖道歉加住院康复的句式。
网络上一派祥和。
而至于私底下,李俊霖如何赔偿剧组的损失,春蕊没有心力关心了。
让小婵推掉了李俊霖和苏媚的探视,催促宋霏羽回酒店,她睡了会儿。
没睡多久,翻身的时候,牵动胯骨,又疼醒了。
小婵趴在她手边,她问小婵:“我妈有没有打来电话?”
小婵摇头:“没有。”
春蕊放心了,转眼瞧着小婵忧心忡忡的样子,望了眼窗外,天早黑了,关心道:“你吃晚饭了吗?”
小婵说:“我不饿。”
春蕊说:“可我饿了。”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小婵忙不迭离开病房。
春蕊睁眼望天花板,楼层太安静,房间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没有,以至于隔了许久,她突然听见手机响,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等第一通挂断,第二通又拨,她才吃力地去摸手机。
搁眼前一看,来自“一枝康乃馨”的视频通话请求。
霎那间,心头汇聚了太多的情绪,感动的,期盼的,窃喜的,娇气的,但林林总总,抵不过一份没来由的委屈。
瘪瘪嘴,快速调整情绪,接通了视频。
一开始视频很卡,延迟好几秒,才传来人像。
严文征应该呆在一间房车里,穿着一件皱兮兮的白衬衫,袖子捋到手肘,头发凌乱,两只眼皮因困乏撑出两道很宽的褶。
春蕊不知被戳到哪根神经,扑哧笑了,“严老师。”她糯糯地叫他,“你是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吗?搞得这么狼狈。”
“造型。”严文征言简意赅,快速打量她一番,判断到,脸没事,肩膀受伤,问:“你现在在哪儿?”
春蕊想想,稍有一丝挫败,她并不想将此事大肆张扬,直白道:“你都知道啦。”
严文征“嗯”一声。
春蕊打趣他:“拍戏还有空上网,严老师,你不专心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严文征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的,因此心知她在绕话题,还是老实说:“是我的一个朋友看到网上的消息,问我,我才得知的。”
春蕊好奇:“哪个朋友啊,竟然认得我。”
严文征:“一个制片人。”
说的是吕燕,他没想到吕燕会将春蕊的名字记得如此深刻,以至于看到她出事故,还特意发消息来询问,也多亏了吕燕的一句多嘴,他才算不太迟地了解事情的始末,他的工作室包括他自身,平时极少关注八卦新闻。
春蕊没完没了地追问:“谁啊?”
严文征不回答了:“重点在这个上面吗?”
“哦。”春蕊凑近一点镜头看他。
严文征眉眼拢着,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愁,像担心她,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严老师。”春蕊说,“你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嘛,我容易误会的。”
严文征忽略她的插科打诨,沉着嗓音问:“你还好吗?”
春蕊如实答:“有一点点吓着了。”
严文征:“谁在你身边照顾你呢?”
春蕊:“小婵啊。”
严文征:“她一个人行吗?”
春蕊精力十足道:“行,我伤得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