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71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襄王、代王、赵王各有支持者。这其中,代王的支持者最众,渐渐占了上风。内阁七个阁老,有三人倾向于代王,两人支持襄王,一人站定赵王。

  只赵王戍守北疆多年,着实名声不错,又有许多武将支持他。

  代王此时暗暗后悔,不该同意让百官都参与进来,否则只由内阁决断的话,他此时已经赢了。

  大家争执中,襄王却叹了一口气,道:“我年纪大啦,也不怎么想和王弟们争了。只赵王弟于国之功,实非我和代王弟能比,阁老们也要慎重考量考量。”

  代王大怒。

  襄王这个老头子说什么“不想争”,鬼才信他。尤其他不为自己说话,却将赵王的功劳摆出来,压踩代王,用意更是再明显不过了。分明是看代王占了上风,想搅浑这滩水。

  “襄王兄此言差矣!”代王道,“王兄须知,赵王弟并非以亲王身份领兵,他在北疆,乃是有实职的!”

  亲王这个身份,虽可以有几千府兵,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旁的兵权。赵王之所以领兵,是因为年纪很小便去了北疆,从来不躲在王府中耽于安乐,而是放下身段跟着北疆的将领历练。

  他渐渐磨砺出了锋芒,并为北疆将领接纳,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胡虏压境,北疆统帅意外战死,群龙无首之时,赵王以亲王之尊一边向京城发去急报,一边暂时接管了北疆边军,迎击胡虏。

  这一仗打得艰苦,却最终还是赢了。

  赵王将军权抓在了手中,他一直自苦,这时候才第一次体会到人生快乐。

  他不愿放下这兵权,便买通了张忠。张忠在景顺帝跟前进言,道:“赵王纯孝呢,当年受封离京的时候,就说‘去了北疆,替父皇守土’。”

  赵王当年的确说过这个话。这勾起了景顺帝的一些回忆,想起了赵王也曾是自己十分疼爱的一个孩子。

  景顺帝孩子太多,能有幸得他疼爱过的便十分难得了。

  当时景顺帝身边的道士还不是后来这个蛊惑他以处子心炼丹的道士,但那道士亦已被买通。景顺帝叫了他来问。他道:“夜观天象,北有将星升位,乃国脉长久之相。”

  既然是将星不是帝星,那就是臣子,就不是会夺他皇位的需忌惮的人。这样的人替他守土,国脉自然长久。

  景顺帝便御笔亲批,将北疆的边防交给了赵王。

  只赵王是以实职领兵,非以亲王之身领兵。代王争辩的,是要将赵王的军功只落在实职上,与“亲王”这个身份剥离开。

  因一个守土的将帅,原就该为国尽忠的,既是分内事,又凭什么来给“亲王”身份加分。

  襄王却道:“话虽这么说,只我们兄弟除了赵王弟,又有谁领了实职,好好为父皇分忧过呢?”

  代王便被噎住。

  赵王虽不知道襄王为何突然帮他说话,但赵王极恨代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当即便道:“襄王兄过誉了。”

  襄王摆摆手:“你该当的。”

  “今天我看就到这里吧,我这把老腰不行了,估计诸位阁老也差不多。大家都回去冷静一下,明日再议。”襄王站起来,叹道,“进京好几天了,都忙着吵架,还没来得及祭祭我母后,实是不孝。诸位娘娘,王弟们该祭的也祭祭吧。不管怎样,生养我们一场呢。”

  景顺帝其人,不仅凉薄而且苛刻。

  他身边常伴着青春红颜,然分封出去的皇子上书想将自己的母妃请出宫荣养,他却又不许。

  红笔朱批:【朕还没死。】

  皇子们只能作罢。

  然深宫何其寂寞,年轻新宠过了二十岁便都很难再见到老皇帝的面了,何况那些孩子都长大去了封地的老妃子们。

  岁月磋磨着生命。从前有孩子在身边还能慰藉一二,等孩子去了遥远之地,此生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之后,皇子们的母妃们,都将生命消磨在了深深宫闱里。

  襄王漫不经心地瞥了赵王一眼。

  赵王眼中,果然闪过痛色。

第73章 挑拨

  【赵王曾三次上书, 想要接他的母亲出宫荣养。直到李庶人在冷宫郁郁而终。可知道赵王是个纯孝之人。】永平说,【若大家都祭其母,赵王必会前往冷宫, 庶人香消玉殒之地。】

  他说:【这是第一步。】

  【代王其人,心胸狭小,睚眦必报。一件小事能记恨许多年, 伺机报复回去。】永平说,【当年赵王曾狠狠揍过他, 此事他记恨多年。若知道赵王前往冷宫吊唁,以他记仇又刻薄的性子, 使其近人煽动,必能说动他往冷宫去看赵王笑话。】

  他说:【这是第二步。】

  他又说:【第三步简单, 我们伪装是赵王的人,伏击代王。】

  【自然不能真的杀死代王。否则“杀死代王”的帽子一旦扣在了赵王的头上, 赵王辩无可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干脆杀上大位。】

  【赵王所统,乃是北疆精锐,若尽出, 湖广承平已久,卫军绝不是边军之敌。不可将赵王逼到绝处。】

  他说:【还有第四步……】

  待全说完, 他道:【这事中,最关键的便是,襄王府, 一定要看起来干干净净。】

  襄王府必须不能对任何宗室兄弟动刀兵,只能以嫡以长为尊,站稳大义的名分。

  待那青年都说完, 殿中很是静了片刻,能清晰地听到众人的呼吸声。许久,襄王才道:“正是。”

  他问:“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青年垂首:“小人,永平。”

  “哦,永平。站起来说话。”襄王问,“你怎地对代王、赵王都了如指掌?”

  霍决道:“这几日小人没做别的,全部时间都用来打探消息。”

  襄王不信:“这等消息,找什么人打探?”

  这其中最关键的信息,还不是赵王上书求景顺帝放亲娘出宫,而是“赵王纯孝”、“代王记仇又刻薄”。这必得是对一个人不说十分了解,也得了解个八/九分,才能做出的判断总结。

  霍决抬眼:“找了昔日贴身伺候先帝之人。”

  景顺帝在时,虽然有八虎伴驾,但八虎早权势赫赫,又各有其职,早就不做贴身伺候的事了。景顺帝身边贴身的,都是他们的干儿子、干孙子们。

  八虎过于显赫,掩映之下,这些人便不起眼了。

  陡然间,景顺帝死了,如今八虎伏诛了,这些人便不仅能失去了主人,还失去了依靠,惶惶然如丧家犬。

  他们自然是很想再寻个贵人依附,只三王入宫后,心思全在议立新帝这等大事上,根本没有人想起他们。这些人完全被贵人们遗忘了。

  直到,一个自称来自襄王府,叫作永平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永平”便成了这些人能抓住的最后的浮木。霍决想知道什么,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永平没有问到的,他们也抢着说。

  人人都想变得对别人“有用”。只有有用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才有机会往上爬。宫闱之中,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一个贵人是很难对贴身的人保持秘密的。因此这些贴身的人知道的东西,实在多得超乎旁人想象。

  霍决陈述完这些,抬起眼,对襄王道:“先帝虽身在禁中,却对每一位亲王,都了若指掌。”

  只这一句,襄王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妈的老妖怪!活着的时候让人害怕,死了还这么吓人!

  幸好死了!

  襄王突然有点后悔不该抢占乾清宫,总觉得老妖怪还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似的。

  这种被“看”着的感觉,已经伴随了他几十年了。

  只昨晚在殿中,大家看着那个叫永平的青年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什么时候,四郎身边竟有了这样一个人?

  今日,襄王在众人面前走出了第一步。

  果不其然,当日晚,赵王便前往冷宫吊唁其母。

  这个消息极快地送到了代王耳边。代王听说赵王去了冷宫,又听了人怂恿,哈哈大笑:“去看那小妇的死处吗?痛快,痛快!来人,我们一起去,让我好好安慰安慰我赵王弟。”

  代王走出了第二步。

  在通往冷宫的半路上,霍决走出了他所说的“简单”的第三步。

  霍决所选之人,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看着不似南人的。这其中还有康顺。

  人数不多,只有十个人。黑衣蒙面,在夜色里杀将出来。

  代王身边的有几十卫士,霍决这十人虽勇武,也没有勇气激发到能敌住几十人的地步。那种,都须得心底存一口气,有一口气撑着,才能发挥超乎寻常的悍勇。

  而埋伏刺杀这种事,很难激发这种悍勇。何况霍决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杀死代王。

  他号令呼喝,都用官话,只那官话,又带着能让人听清楚的北疆味道。

  “小妇之子,竟敢诱杀我!”代王被护卫重重围住,恼怒至极,“给我活捉!”

  便有人不敌,陷入敌手。

  康顺也险些失陷。霍决刀出如电,夹攻康顺的两个兵士便惨号声起,鲜血飞溅。霍决捉住康顺的肩膀,猛地往后拖。

  康顺清楚地听到霍决在自己耳边喝道:“断后!”

  这两个字,自然还是带着北疆腔。甚至不再是带着北疆腔的官话,这是纯纯正正的北疆腔调。

  仿佛一个人在危急关头,来不及掩饰,露出了真实口音似的。

  康顺感到头皮都麻了。

  麻了一瞬之后,康顺才想到:断后?什么断后?

  任务之前,霍决没有交待什么“断后”,交待的是“一触即走”。

  他对另八人许诺,过了今晚,等着他们的便是富贵。那八人都是湖广兵士,因身材高大才被选中。

  永平说的“断后”,是什么呢?

  康顺随即便知道了。

  断后便是霍决对襄王说的第四步。

  康顺听见了撕裂空气的声音。精钢的弩/箭几乎是贴着他和霍决射过去。

  还在对面的伙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有人许诺给他们富贵,实际给的却是灭口。

  在十个刺客之后,黑夜的影子里还埋伏着弓/弩手。

  霍决对襄王说:【便任务失败,也不能暴露襄王府。须得有最后一道保险。若有人陷落,不能留活口。】

  这第四步,十名刺客里,只有霍决一人知道。

  若无霍决那一拖,康顺此时也是尸体了。

  “护驾!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