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清泉
“哈哈——”
黄麻子的话成功引来另一阵大笑，这令黄麻子颇为自得，继续自认幽默风趣地说：“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现在我们就请这位特立独行，眼光独到的同学自己站起来，让我们大家一睹他的风采，你们说好不好啊？”
同学们自然是跟着起哄，一时间底下叫好声不断，且有越闹越大的趋势。别说是本班，就连邻班都听到动静，纷纷竖起耳朵猜测着155班发生了什么。
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让这些正值青春的学生们感觉枯燥乏味，如今班上出了这么大“热闹”，他们自然是热血沸腾，眼冒精光了。
然而他们闹了许久，却不见有人主动承认。这更加的让他们浮想联翩，纷纷猜测。
这平时也没见凌菲云和哪个男生关系好啊，别说是走得近了，就连话都不带说的。于是乎大家一边惊叫着“看不出来，这个四门垃圾箱藏得够深啊。”一边胡乱猜测，于是乎曾经与凌菲云同桌或前后左右的男生纷纷被提名，吓得这些男生一脸恶心地连连摆手。
“我去，怎么可能是我，我又不瞎。”
“谁敢把老子跟那丑八怪相提并论，老子跟谁翻脸——”
看着眼前这些闹闹嚷嚷的人，凌菲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却酸了。如果是以前的她，也许会双手掩面，夺路而逃。
但现在么，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目光缓缓在每一个人脸上游移着，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记在心里。蓦地，凌菲云目光顿了顿。
柳慧贞，自己唯一的朋友，也是这张纸条的主人。
柳慧贞见凌菲云望过来，触电般收回目光望向别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凌菲云愣了愣，她可以理解柳慧贞害怕被老师知道自己上课传纸条的心情，但是传纸条和早恋，哪个更严重？
眼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所有人误会，嘲笑，她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呢？她为什么不站出来，勇敢地承认呢？
以前，凌菲云总觉得柳慧贞可怜，所以处处让着她，在她抱怨时安慰她，把她当自己最好的朋友信赖她。
然而此刻，凌菲云的心，突然就抽痛了起来。她可以告诉自己不去在乎黄麻子和其他人说什么，可她没法不在乎，自己最好的朋友，此时的态度。
凌菲云死死地盯着柳慧贞，可柳慧贞还是没有反应，凌菲云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愧疚难安。
呵，凌菲云又笑了，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好，很好！
此刻，黄麻子收起笑容，眼神轻蔑地瞟了凌菲云一眼，冷冷地说道：“还不肯承认是吗？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
说罢，他便踩着轻快的脚步向黑板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用愉快的声音说道：“同学们，假期结束了，你们的魂儿也给我收一收了……”
黄麻子面带笑容，用轻快并激情的声音大声地说着话，对他来说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甚至他对刚才的这句话颇感自得。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当事人凌菲云来说，无异于一场寒风冰雪，甚至是一辈子难愈的伤疤。
又或许他知道，不过只是一个毫无背景长得又丑的学生而已，他乐得拿这样的人，来显示自己的幽默风趣。
这样毫不留情地把学生的尊严踩在脚下，凌菲云望着黄麻子，眼神渐冷，他，不配为人师表！
“黄老师，就凭一张字条，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要给我定罪了吗？”
黄麻子一怔，同学们也纷纷惊讶地看向了凌菲云，想不到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四门垃圾箱居然敢当众呛老师，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些人就像嗅到臭味的苍蝇，一双双绿得发光的眼睛死盯着凌菲云和黄麻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黄麻子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当即把脸一沉：“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班上没有一个组长肯要你，你做人如此失败，难道就不会反省的吗？小小年纪，如此道德败坏，原本还想给你个机会，叫你家长过来谈谈就完了，可现在看来你是丝毫不懂得感恩，更不知羞耻为何物啊。既然如此，我只能把这件事报到教务处去了，到时候被开除学籍可别怪我……”
第15章 怒怼黄麻子
道德败坏？开除学籍？凌菲云在心中冷笑，真当自己傻呢？这么点小事，别说是子虚乌有，就算是确有其事，也不可能上升到开除学籍的地步。这个黄麻子，还真是时时刻刻恨不得找借口把自己开除了呢。
黄麻子的话，字字诛心，若不是有系统带来的希望，若不是心中坚定了变强的信念，若是换了个稍微脆弱点儿的学生，听了这番话轻则落下一生的阴影，重则抑郁自杀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黄麻子，实在愧为人师，他这样的人当老师，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凌菲云在这所学校沉默了两年，看上去羞怯又懦弱，可其实她骨子里是有一股倔劲儿的，以前的隐忍和沉默，只是还没逼到那份儿上。像这样的人，一旦爆发，就将是惊天动地。
此刻，凌菲云心里的这股倔劲儿如岩浆一般喷薄而出，她忘记了害羞，忘记了害怕，更忘记了后果。
“身为老师，连男生和女生的字都分辨不出来吗？”凌菲云一双藏在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黄麻子，冷冷启唇。
黄麻子：……
同学们：……
一瞬间，教室里诡异的安静，两秒后突然爆发。
口哨声，巴掌声，哄笑声，此起彼伏，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兴奋得双眼冒光，有趣，太有趣了。
他们在兴奋地等待着黄麻子的反应，黄麻子深知这一点，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他冷冷地瞅着自己的这个学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凌菲云，身为学生竟然这么跟自己的老师讲话，你的教养呢？”
凌菲云冷笑：“身为老师，您难道没有读过《孟子离娄章句子下》这篇文章么？我很好奇，您的大学是怎么上的，教师资格证又是怎么考的？”
《孟子离娄章句子下》篇里有一句话：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凌菲云这话，就差明晃晃地说黄麻子没教养了。不过凌菲云也没说错，以黄麻子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知教养为何物的。
“哈，哈哈——”教室里又一次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这可是重点高中，聪明人还是很多的，瞬间就明白了凌菲云这话的意思。
敢当面怼老师，而且毫不客气，毫不留情，这个四门垃圾箱是要反天了啊？今天真是太好玩了，一向高高在上，管东管西的黄麻子居然被一个学生怼了，这群同学自然是乐见其成。学生嘛，一向受老师管制，受老师压迫，这会儿居然有人敢去捋虎须，他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奇怪的爽感。
以前被嘲笑的人是凌菲云，黄麻子自然无关痛痒，可现在被嘲笑的人变成了自己，他怎能忍下？
黄麻子飞快思索着如何一击制敌，利用这次的事彻底把凌菲云赶出学校，很快就想到了对策。然而他刚想开口，就听凌菲云的声音再度响起：“闲话少说，我还急着学习呢。我们现在高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这话，就是说黄麻子刚才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黄麻子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火，就听凌菲云不紧不慢地说：“这字条是柳慧贞写的，黄老师若是不信大可对照字迹。”
闻言，所有人面色一僵，而后佯佯。柳慧贞和凌菲云关系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回想刚才纸条上的内容，也确实模棱两可，用在同性之间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他们内心深处本也就不相信凌菲云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
“我就说嘛，四门垃圾箱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原来如此——”
同学们变得意兴阑珊，兴致缺缺。
黄麻子却好似被当头甩了一棒，当下面色难看起来。身为老师他当然见过柳慧贞的字，随手翻开她的作业本，真假立辩。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黄麻子愤愤地把柳慧贞骂了一顿，说她们不务正业，破坏课堂纪律等等，然后把柳慧贞和凌菲云赶到教室外面罚站。
“你为什么把我供出来？”
两个人来到教室外面，柳慧贞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凌菲云看着柳慧贞，只见柳慧贞红着眼眶，满脸的委屈和愤怒。凌菲云本来还想沟通一下的，可突然之间，她就不想说话了。
这一刻凌菲云明白了，看透了，也想通了。有些人是不值得我们付出真心的，因为她们永远不会懂得感恩，她们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所思所想的全都是自己。
见凌菲云不吭声，柳慧贞顿时就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柳慧贞哭了十几分钟，声音越来越大，眼泪越掉越凶的那种。
“哟，还知道哭，看来柳慧贞同学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次还传字条吗？”黄麻子说着话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怜惜地瞅了柳慧贞一眼，然后大手一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先回去吧。”
柳慧贞抬起通红的眼睛，连忙溜进了教室。
凌菲云也跟着往教室里走，黄麻子冷冷地盯着她：“你站住，我说你能走了吗？”
“是她先传字条给我的，严格说起来我只是受她连累。她都能进去了，我凭什么不能？老师你不会是要对人不对事吧？”
黄麻子：……
黄麻子气得发抖，凌菲云可不管他怎么想，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学习了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凌菲云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座位上，而是起身走出了教室。这样做，一是为了抓住零碎时间运动减肥，二也是为了提高学习效率。
因为久坐不动，不但容易长胖，老是低垂着头，脖子也很不舒服，还容易头晕眼花，这样肯定会影响学习效率的。
以前她老是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是因为不好意思起身，害怕别人看到自己，害怕被嘲笑。
但现在既然要改变自己，就必须克服心理上的这些问题。经过组长选组员的事情之后，仿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受的刺激到达临界点后突然爆发，反而让她空前的大胆起来。
从前她小心翼翼地活着，怕别人笑自己，怕别人讨厌自己，可结果呢？那些人更加无视她，更加欺负她。
既然如此，我又没吃你们家的大米，我怕你们做什么？我只需要默默地进步，他日我破茧成蝶，你们也不过是我们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罢了。
想通了这些，凌菲云离开教室，准备去爬楼梯。
第16章 包围丛中过
这幢教学楼一共有六层，凌莫云所在的高三（六班）位于二楼左边最里面的一间。想要到达楼梯，必须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廓，路过三间教室。
此时走廓上倚靠着十几名男生，见到凌菲云出现，个个笑嘻嘻地瞅着她，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
十几个高大的男生，目光齐刷刷地盯在自己身上，那种压迫感，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嘘——”不知是谁带头吹起了口哨，一众男生哄堂大笑，纷纷效仿，一时间口哨声此起彼伏。
鲜少与异性有过什么接触，这会儿几乎被满满的荷尔蒙包围，凌菲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不管如何的想要改变，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不过她仍旧把脊背挺得笔直，迈开步子，力图让双腿不至于发颤，然后目不斜视地从这群人的包围圈中穿了过去。好在这些人也没敢更过分，走出来的那一刻，她长吁了口气，没有人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没有落荒而逃。
手心汗津津的，凌菲云继续向楼上走去。
此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虽然这对别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她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因为她又一次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她进步，朝着越来越好的自己，又近了一小步，真好！
一口气跑上顶楼，意外发现顶楼的门竟然没有上锁。以前凌菲云除了自己的教室和宿舍、食堂，从来不会去别的地方，整天只想着把自己藏起来，因此这还是第一次上到顶楼。
短暂的运动，换个环境，让僵硬的身体重新活络起来，让渐渐变得迟纯的思维重回清晰。
站在顶楼上，望着校园里错落有致的几幢教学楼，高大繁茂的树木，以及操场上奔跑穿梭的学生，她第一次感觉这所学校其实还挺漂亮的。
涞水市一中，据说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校园里的校木都异常的高大，走在树下，浓荫蔽日，微风习习，颇有几分意境。
涞水市最好的高中有两所，分别是涞水市一中和涞水市二中。一中虽然历史更悠久，但越来越走下坡路，这些年高考成绩总是被二中压了一头，两所学校之间的竞争颇为激烈。
凌菲云想到了《高中数学题型集锦》这本书上的那行字：涞水二中高三（1）班莫苇茗。这行字写得比较隐蔽，她是买回来之后才发现的。
想到当初那少年摊主所说的话，凌菲云猜测这应该是那少年摊主的名字。那本书上的解题方法，凌菲云已经觉得非常高明了，然而少年竟然还在旁边写出了自己的解法。
那些解法，竟然比书上写的更为精妙，这妥妥的大学霸呀！
想不到他竟然是二中的学生，一个学生竟然还能写出比书上更精妙的解题方法，二中的学生都这么逆天的吗？
想想自己，面对这些题还满脑子浆糊呢，可人家却……
还有这都高三了，他怎么还出来摆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忍不住嘲讽自己，自己的事还管不明白呢，想那么多干啥？
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甩开，她活动了一下脖子，极目远眺放松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做了几个简单的扩胸运动。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走下楼梯，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