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苏轼再次诚挚道谢,又问:“我看琴身不曾刻有琴名,不知它可有名字?”
百琴堂主人叹着气说:“我们本来准备把它叫‘奔雷’。”
许多来借琴的人上手后虽觉得这琴很好,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屈就”。
每个人都想着还有更好的,仅仅把它当做通过奔雷挑战的工具。
自然也不会真正用心体会它的妙处。
所以能通过挑战的人非常少。
他们认不出“奔雷”。
苏轼一怔,接着不由得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奔雷分明已经来到面前,那一个个来挑战的人却根本认不得,这可真是太妙了!
苏轼既得了奔雷,又结识了一位精擅琴道的忘年交,自是高高兴兴地抱着琴和吴普一块离开。
一出百琴堂,吴普就关掉直播,把无人机收回背包内。
“你们这边有趣的人可真多。”苏轼忍不住和吴普感慨。
吴普笑着说:“哪都不缺有趣的人,你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有趣?”
苏轼一想也是,无趣的人他根本不愿意结交。
他坐牢这么久,外头的朋友们一定很为他着急。
苏轼少有地叹了口气,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该回去?”
吴普说道:“等那边有真正需要你去应对的事发生,你兴许就该回去了。”
他们这边只有苏轼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时才能把人召唤过来,等那边碰上事后苏轼估计就不能待在这边吃喝玩乐了。
苏轼抱着手里的奔雷琴,对吴普说:“我要是回去了,这琴可就拜托给你了。”
吴普点头。
两人边聊边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一琴上车到装裱师傅那边取画去。
取完画吴普还得去骆氏仓库那边取一批文物回博物馆。
这次市区之行安排得非常充实!
这边吴普正带着苏轼跑下一个行程,网上却已经因为奔雷挑战的反转炸开了——
“那把琴居然就是奔雷?!”
“刚才不是很多人嘲笑人家没通过奔雷挑战吗?哈哈哈哈哈哈脸被打肿了吧?”
“看完全程直播,莫名觉得心潮澎湃。”
“对,这个奔雷挑战好有感觉的啊!”
“听完奔雷的来历,莫名有点难过,人渣枪毙一百次都不解恨。”
随着各种剪辑发布出来,粉丝们仿佛终于找到了组织,跑进去热烈地讨论起来,直接让#奔雷挑战#这个话题火遍全网。
那些下场搅过混水、带过节奏的营销号,要么悄悄把前头的发言删了,要么若无其事地跟进后续发展。
至于那些对清阳直播间羡慕妒忌恨、试图让苏轼捧得高摔得狠的家伙,这会儿自然是直接哑火了。
早知这人真这么牛逼,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
这下好了,现在不少人跑来他们前面发的那些捧杀言论底下狂吹苏轼!
这些人还夸他们真是有眼光,居然早早发现这样的瑰宝!
杀人诛心!
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19章
吴普两人先去取画。
苏轼很好奇后世的装裱工艺,凑过去一看,发现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整体十分复古。
吴普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装裱师傅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脸上不见半点心虚。
吴普把画递给苏轼,让他瞅瞅这画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苏轼有点迷茫,难道这人开店做生意,还会干换画的事不成?
吴普就给他解释了一番,说这小老头儿以前就搞文物修复工作,仿画能力一流,现在退休了没事干,时不时接点装裱活,就爱看看有什么画值得大费周章找上他。
“说起来,他先祖你后来还认得。”
吴普给苏轼介绍了一番,说装裱师傅人姓米,先祖据传是米芾,再过几年苏轼去了黄州,米芾就会去拜访他了。
此后二十余年,两人都有往来,苏轼还说“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
能让苏轼说出“元章,你还有啥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这种话,可见米芾这人也是一朵奇葩。
后世流传着许多关于米芾的传说故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米芾有次很想买一幅画,怎么讨价还价都买不来,就退一步说“那你借我几天”。
结果到了约定好的那天,画的主人过来取画,米芾把自己仿的那幅给了对方。
画的主人当时没看出问题来,隔天才觉出不对上门要回真画。
米芾哈哈大笑,非常高兴自己的画能以假乱真。
宋朝是书画作伪的巅峰时期,米芾自己写了本《画史》,还在写现在卖画的人只要画马就署名为曹霸、韩干、韦严,画牛就署名为韩滉、戴蒿。
由此可见当时的人有多喜欢打着名家的名头卖画!
苏轼和米芾关系一直很不错。
苏轼晚年回京时路过米芾任地,米芾热情邀请苏轼过去吃饭,结果苏轼到了他家后才发现备的酒席非常特别:长席上一边摆了珍馐美馔,一边摆了笔墨纸砚。
纸更是备了足足三百份。
苏轼大笑就坐。
两人一边吃喝一边以书会友,每喝一轮酒就一起提笔疾书,一顿饭吃下来看看写出来的作品,竟觉得比平时要好上许多。
他们相互交换了彼此觉得写得最好的作品,尽兴而散。
若非两人志趣相投,绝不会有这种别开生面的酒宴。
吴普把这些事挑拣着给苏轼讲了。
苏轼虽了解过后来的事,却没有吴普知道得这么仔细。他朗笑说道:“你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想回去会会元章了。”
苏轼很喜欢一千年后的生活,可他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他还是想要回去的,回去经历那些他该经历的事,回去结交那些他即将要结交的朋友。
他读过自己后来写的文章,且很喜欢那些文章。
即使回去后面临的是显而易见的艰苦困境,他也依然想要完整地经历完自己的一生。
要是到那时候还能来到这边,他自然是乐于过来的。
吴普知道苏轼的想法,笑了笑,与他说起这边的规矩:遇到特别感兴趣的作品,装裱师傅会仿作一幅拿出来给客人,如果客人能看出真假,那他不收装裱钱;如果客人看不出来,那他要收双倍的价钱。
他们这幅画不涉及什么仿古工艺,仿起来不难,几天功夫足够了。
好在他把本人带来了!
苏轼拿着画细看了一会,笑着说道:“这画是假的。”
换成一般人,画完了也就画完了,自己可能都记不清是怎么画的。
苏轼不一样,他记性好得很,即使装裱师傅仿得再逼真,有些画师本人作画期间才知道的小细节还是仿不来的。
苏轼给吴普和装裱师傅指出几处运笔的差异。
一口气画出来的画和对着原画精心仿作的画,仔细比对起来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装裱师傅笑了起来,收回了那幅仿画,把真画取了出来,对吴普说道:“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吴普一乐,展开画让苏轼把真画也检查一遍。
装裱师傅瞪他。
这是在怀疑他的诚信?
这次拿出来的确实是真画。
两人取了画离开,前去骆氏取批藏品回去充实一号馆。
早几十年古玩还是很好买的,不少人根本不识货,随便给点钱就能让人开车把家里的老物件拖走。还有些人直接把古董拿来当咸菜缸子,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骆老爷子当时搜集了不少古玩字画。
按照博物馆经营规定,博物馆的藏品一般不能少于三百件,所以即使这些年博物馆闭馆了,骆家这些藏品依然记在博物馆名下。
有些是可以估价的,有的却是没法估价的。
吴普提前和陈叔那边打过招呼,说是今天要过来取些藏品回去,所以他把车开进骆氏时也没人拦着。
吴普照着保安的指引把车开往仓库那边。
文物对储存条件要求比较高,骆氏这边专门给它开了几个仓库,连断电预案都准备得很充足,有独立电源可以应急。
还有专家组定时还给它们做“体检”。
吴普自己把运输车开来了,一下车却发现仓库外也停着两辆眼熟的车。
他看看自己的运输车,再看看文物仓库外的运输车。
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陈叔亲自过来了,见吴普目光落在那两辆运输车上,笑呵呵地说道:“这是仓库这边刚买的车。”
吴普笑了起来。
估摸着是骆老爷子看他买了两辆专业的文物运输车,觉得自己也不能输,也找门路弄了两辆。
这小老头儿年纪不小,性格倒像个小孩儿似的。
意外地不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