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后我成了黑莲花 第105章

作者:大茶娓娓 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玄幻仙侠

  他一下子就望进她的眼中,魂魄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

  她的眼里都是爱意。

  如此明显的爱意。

  他死死僵着不动,只觉一股腥甜上涌,她又收回了手,倒也不恼,转身道:“我去给涔之放到桌上。”

  她步态轻盈,将食盒放下,又主动去收拾他的桌案,将所有的书籍文书摆放得整整齐齐,极为贴合他的习惯,又转身去喂食他的坐骑鹿蜀,等到回来时,瞧见他在看书,便主动走到他身边来。

  她主动为他磨墨。

  墨香在空气中流转,她的视线却缠绕在他身上。

  躯体在生硬地动着,他的全部注意力却在她身上。

  他看到风掠过她的发梢,将她颈后的发拂过,低头时,隐约露出淡淡的鞭痕。

  他还看到她的指尖,全都是厚厚的大茧,伤痕交错,几乎没有一丝光洁无暇的肌肤。

  那些他以为是惺忪平常的日常,再一回忆,却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他呼吸犹如被堵住,眼睛里布满血丝。

  那一年,那白衣少年刚刚继位,骄傲且冷漠。

  而她在他身边,早已满身伤痕。

  阿姮的生活很简单,她初为长老,起初便很努力,像是怕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可久而久之,她却赢得了许多弟子的爱戴,几乎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说她很好。

  旁人若是对他夸起她来,她若不在,他便淡淡一哂;她若在,则会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拘谨地说:“这是谢姮该做的。”

  她学会了谦恭。

  一开始,她会朝他邀功,认真地问他:“阿姮今日做得怎么样呢?”他吝于夸奖,只一次与友人饮茶时,谈及某位道友,随口提了一句:“职责所在,自恃功劳,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似乎听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问他这样的问题,不再那般聒噪,只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若他高兴,她便多说些话;若他不太高兴,她便会保持缄默。

  一颦一笑,都是在努力让他喜欢。

  可她的安静像是好事,偏生无法取悦他。

  她不知,他或许厌恶旁人聒噪,却从未讨厌过阿姮主动与她说话。

  少年长长久久地冰冷,少女从未有勇气跨越雷池。

  有一次她转身离开,不小心被花枝扯动衣摆,险些摔了一跤,撞得满头都是落花,他无意间看见,被她逗得兀地一笑。

  “呵。”

  他极少笑,或者说,即使是笑,也总是那种冷淡疏离的笑容,绝非是这样突然的笑。

  少年笑起来这样好看。

  她本来满心窘迫,看见他笑,便也跟着笑。

  他见了扬眉,“你笑什么?”

  谢姮便说:“涔之笑什么,我便在笑什么。”

  “……”他越发觉得好笑,索性敛了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那你觉得我在笑什么?”

  她迟疑着,指了指自己,“我?”

  “涔之是在笑阿姮吗?”

  这傻姑娘,连他笑她,都也要跟着傻笑。

  她其实很聪明,故意这样问,待他觉得她很傻时,便又趁机表白道:“因为涔之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涔之,所以就算是笑我,能搏得涔之这样开心地笑一笑,也是无妨的。”

  他总是很严厉。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她总是很珍惜。

  少年少女相视而笑,可那腐朽的躯壳下,一缕来自黑暗的魂魄,却已极尽崩溃的边缘。

  他抓不住她。

  无论是怎样的阿姮,他都抓不住。

  谢涔之第一次这样深深地怨恨着自己,即使是说笑,也永远与她保持不可跨越的一丈距离,永远感受不到来自阿姮的暖意。

  她拨动他的心弦,转身离去,那含笑少年皮囊之下的灵魂,几乎是含恨地盯着她背影。

  爱她这么好。

  也恨她这么好。

  所以有一次远赴魔域,她与他屠了无数妖魔,回去时在最近的人间客栈歇脚,她打从失忆苏醒就未曾饮过酒,第一次被凡间的酒灌醉,醉倒在他身边。

  她抓着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涔之,是阿姮不够好吗?”

  她很好。

  她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

  少年躯壳下的魂魄在拼命叫嚣。

  她却落泪,“可涔之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他在心里嘶喊:我喜欢你,阿姮,我爱你啊。

  她醉着,哭着,拉着他的袖子,却又自顾自地说:“一定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确定是喜欢,没有那么深深地喜欢着。”

  “我是要等你的。”

  可她等啊等啊,却等到要被他杀了,都未曾等到过一句喜欢。

  少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对将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安安静静地趴着,两靥红如云霞,端得可爱。

  黑暗的长街,人间的夜色中,白衣男子站在她的身边,眼神被激烈地火光灼痛,像是要流出血来。

  他闭目,强行突破这幻境的桎梏,对她伸手。

  冰凉的手指在风中抖动,一寸一寸,忍着剧痛,企图靠近她的脸颊。

  他想抱抱她。

  只是偏偏差了那么一寸。

  他触碰不到她。

  谢涔之吐出一口血来,眼角溢出一丝冰凉的泪,终是昏死过去。

第65章 陪她瞧一眼花灯。

  谢涔之宁可永远昏睡过去。

  总好过睁开眼时, 仍是在无止境的绝望中。

  白衣少年推开客栈的门,少女背着佩剑,仰头站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 连睫毛都盛着一片淡淡的金光。

  她像是很喜欢人间的阳光。

  藏云宗的山峰太高, 比人间寒冷, 也没有这红墙绿瓦, 人间烟火。

  听到身后的动静, 她转身朝他笑, “涔之, 早呀。”

  少年一阵恍惚。

  昨夜她的醉意已自行处理, 没有他吐血昏迷的事,还是按着既定的情节,继续绝望地往后推移着时间。

  少年说:“即刻启程罢。”

  谢姮听话地点头,正要御剑, 他突然伸手,将她抬起的剑柄压了下去, 低声道:“这里都是凡人, 出城后再御剑。”

  谢姮有些诧异, 心想, 若是怕这些凡人瞧见,他们大可以施障眼法, 何必还非要走那么远,到城外去?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能与他并肩在人间同行,她很喜欢。

  彼时少女不知, 连少年自己也不知,他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动了不舍之心, 暂时不想做回陵山君,只想和她再一起走走。

  藏在少年躯壳下的魂魄缄默地看着一切。

  他们并肩在人间的大街小巷里穿梭,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引起许多人的注目。

  凡间人潮涌动,似乎正值什么佳节,来往的人很多,她被挤得三番四次地撞到他,偶尔还跟不上他的脚步,他索性抬手,将她半护在身边,不让别人撞到她。

  他说:“小心。”

  谢姮双靥微红,像是受宠若惊。

  她挨着他,这样站着,更像是一对佳偶了,如果不是他的神色仍旧冷漠,她会以为自己梦想成真了。

  “啊!”不知哪儿冲过来的小男孩,突然将谢姮撞得踉跄了一下,她下意识扶住那小男孩,对方抬起头瞧见她,眼睛蓦地一亮,“姐姐,买兔子灯吗?”

  她一怔,好奇地问道:“买灯做什么?”

  “今日是上元节呀。”小男孩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举起自己抱着的满篮子兔子灯,仰着可爱的小脸,“马上就有灯会了,整个江陵都会挂满无数好看的花灯,兔子灯是代表好运的,姐姐买只兔子灯,便会把好运送给旁人。”

  谢姮不信什么祈求好运,但听着也颇为有趣。

  她又问:“灯会……是今晚么?”

  小男孩:“就是今晚!”

  谢姮眸色微亮,她从未听说什么人间的灯会,也从未见过凡人是怎么过节的,心里已有些期待。

  那小男孩还在拉着她的衣角,“姐姐?你还要买灯吗?”

  谢姮说:“买。”

  她买了一盏兔子灯,拎在手里好奇地看着,又踌躇着,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谢涔之,“我们可以等到天黑再走吗?”

  她想瞧一眼那灯会。

  他微微蹙眉,瞥了一眼她手里小巧可爱的花灯,撞见她如此期待的眼睛,原本想拒绝的话便停住,冷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