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野玫瑰 第61章

作者:爆炒小黄瓜 标签: 强强 西方罗曼 女强 西幻 玄幻仙侠

  她让他坠入了尘寰,从主宰万物的神明,变成了被主宰的一方。

  为了得到她,他自愿受人性与欲望的挟制,把自己变成了污秽的男人。

  而从他成为男人的那一刻起,就在欲望的烂泥塘中不可自拔了。

  他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渺小、平凡、用尘土揉捏而成的造物,寿命短暂,对他而言只有弹指一挥间;他也知道,她并无崇高的精神,也无高尚的灵魂,大多数善举都是在无意间促成;他甚至知道,她自私粗暴,在感情方面拥有致命的缺陷,天生无法同情他人。

  她是一个残缺的造物,体内的兽性远远大于人性。

  他对她的缺点一清二楚,却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她就像一只美丽而轻捷的猎物,引诱他不顾一切地去追捕,而当他终于扑到她的身上,压制住她想要逃跑的两腿时,她却反手把轭具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的确,他作为天地万物的神明,永远都将凌驾在她这个渺小的造物之上。

  可同时,他也将受她的统治。

  她既是他污秽而邪恶的造物,又是主宰他一切欲望的女主人。

  他掌控着她,俯视着她,却又受制于她。

第59章 他们一起注视着……

  十几分钟后,艾丝黛拉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像是刚从注满热水的浴缸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艾丝黛拉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浓密似扇子的眼睫毛也湿透了,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使她眨一下眼睛都变得非常困难。

  神似乎抱了她很久,手掌都被她的热汗浸湿了。

  他不是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在地上难受地滚来滚去吗?

  艾丝黛拉没有过多纠结。她把蒙在脸上的湿发拨开,摇晃着站了起来:“好热,我要去洗个澡……”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搀扶她。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咕哝着抱怨道:“你长了一张嘴,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用让我感受一遍。”

  他收回手,往后一靠,倚靠在后面的沙发上,支起一条腿。即使坐在地上,他也像坐在传说中永恒的宝座上一般,有一种冷漠超然的气质。

  “请见谅,可能因为我还没有适应造物的身体,”他微微一笑说道,举止间流露出几分阿摩司的影子,“而且,如果我不那么做,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爱你呢。”

  他这个模样,几乎就是阿摩司,却又有一种阿摩司没有的高姿态——阿摩司不会用这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口气说话。

  艾丝黛拉并不意外,他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变得很像阿摩司或洛伊尔。她看完他的想法后,发现的确如阿摩司所说,他们——神、阿摩司、洛伊尔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她而生出了不同的意志而已。

  就像一个人绝不可能只有一种品质一样,高尚者可能干过一些卑鄙的事,卑鄙者也可能做过一些高尚的事,美德和邪恶是可以并行不悖地存在于每个一人的心中的。

  不过,神并不是一开始就与阿摩司、洛伊尔共存。

  他一直都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

  要不是他遗落在尘世间的一部分转世为人,生出人性后,又爱上了她,他本可以永远不用体会神性、人性、兽性并存于一体的感觉,也可以永远不受人性和兽性的牵制。

  艾丝黛拉漫不经心地想着,走进了浴室。

  她划燃火柴,点燃了浴室里粉红色的蜡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是如此狼狈,面色苍白,两颊却泛着病态的红云,新卷的鬈发全被汗水打湿了,变成了一绺绺漆黑柔软的水草。

  她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这是她以前最擅长的笑容,现在却显得有些怪异。她的相貌、身材和气质变化太大了,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为这张脸蛋儿设计新的笑容。

  要是普通人知道她的笑容需要“设计”,可能会吓一大跳,但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还在王室里生活时,每到重要的节日,都会在镜子前练习怎么露出让人放松警惕的微笑。

  她的母亲以为她练习微笑,是因为害怕失去父亲的宠爱,每次见到她这样,都会一脸哀愁地揽住她的肩膀,一边抽泣地安抚她,一边长篇大论地诉说对她父亲的爱意。

  实际上,她害怕的是被敏锐的父亲抓住弱点,然后被他秃鹫似的利爪狠狠地刺穿胸口。

  艾丝黛拉回忆着父亲宠幸过的那些迷人精们,缓缓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

  可惜的是,这个笑容与她的五官并不调和——可能和她圆润的脸颊有关,她虽然下巴和颧骨越来越分明,脸蛋儿却始终保留着少女的红润和幼嫩。

  她蹙着眉毛想了想,又往妩媚的微笑里加了几分擅长的天真和甜美。

  这一回,味道对了。

  艾丝黛拉忽然不想洗澡了。

  她想对外面那个人试试这个崭新的微笑。

  她其实不明白,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她——她决不会可怜他,也不会因为他爱她爱得不能自拔,而对他心生怜悯。

  他和阿摩司都知道,她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她只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抓住时机,把秃鹫似的利爪狠狠地刺进他的胸口。

  浴室里有她之前购置的粉霜和唇脂。

  她打开粉霜的盖子,用掌心的温度揉化开来,均匀地涂抹在脸上。涂完粉霜,是唇脂。艾丝黛拉对时兴的化妆品一窍不通,涂完以后,才发现唇脂居然是白色的。她不喜欢病态的白唇,只好又用手背擦掉,一来一去,嘴唇的确比之前变得更红了,甚至显得有些丰满。

  艾丝黛拉脱下汗湿的法衣,换了一件薄薄的晨衣。

  她也不知道这件晨衣为什么会这么薄,可能是她以前还在王室里,叫裁缝做来避暑的——穿在身上,几乎透出了她那对苍白娇小、还未盛开就已成形的蓓蕾。

  艾丝黛拉单手撑在镜子上,凑过去,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就让她验证一下,她对他的吸引力究竟有没有那么大吧。

  假如真的像她亲身经历的那样,他对她抱有沉重到恐怖的感情,她看他一眼,都能在他的体内引起强烈的悸动和痛苦。

  那么,她很愿意让他体会一下,最为强烈的悸动和痛苦。

  此时此刻,艾丝黛拉完全忘了,她对感情的理解与普通人是截然相反的。普通人为之狂喜和战栗的爱情,在她的眼里,相当于一种令身体失控的疾病。

  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心跳失序、浑身发软、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不是生病是什么?)当然会感到痛苦和痛苦;实际上,那只是无法遏制的情动罢了。

  艾丝黛拉微微勾起唇角,往前一俯身,亲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走出了浴室。

  神正站在书柜前,翻看一本书。

  他也换了一套衣服,教士里最常见的那种平绒黑法衣。

  不知是他的身材太过优越,还是这件法衣被剪裁得太合体了,充分显示出了他身上那种神圣、冷淡、禁欲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任何一个清教徒穷尽一生都无法修炼而成的,因为他就是清教徒苦修禁欲的目的,是他们背井离乡都要去追寻、去膜拜的神明。

  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翻看手上的书本。

  那是一本专门赞颂光明神的书籍,包裹着昂贵的牛皮书封。他看了两页就放下了,对书中的溢美之词无动于衷。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洗完澡了,这才过去了几分钟。即使我对女人知之甚少,也知道一般女人的洗澡时间洗澡时间应该更久一些。”

  他说着,又抽出一本书,用骨节分明、蓝色静脉分明的手指翻看着。

  “你不是神吗?怎么连我洗没洗澡都不知道?”

  这是一句非常蛮横且无礼的话,假如她是在王都的教堂说句话,足以被暴怒的信徒送上火刑架,神本尊却反应平淡。

  他一边翻看书本,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可能因为我没有阿摩司偷窥的癖好。你不知道,他有段时间,饱受你美丽胴体的折磨,几乎每天晚上,都因为梦见你而惊醒,然后狼狈地换下黏湿的衣服。”

  “这我真不知道。”艾丝黛拉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你能让他出来,让我问问他梦见了什么吗?我有些好奇。”

  “想都别想。”他的声音冷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我清醒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可能见到你。”

  “那上次你为什么让阿摩司出来了?”

  他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

  艾丝黛拉一边吸苹果的果汁,一边好整以暇地分析道:“我猜,是因为你觉得他能更好地安抚我紧张的情绪,所以,你就算清醒着也做出了退让。我对你的影响大到了这种程度吗?能让一个至高无上的神,自愿让出身体的控制权,在旁边看着他的二重身安抚他喜欢的女人?”

  他终于合上了书,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就那么确定,那是阿摩司而不是我吗?”

  “什么意思?”艾丝黛拉停止吮咬苹果,酸甜的果汁滴落在她红润的下嘴唇上。

  “我似乎对你说过很多遍,我们是同一个人。”他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柜里,转过身,看见了她的打扮,却只是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你有过被兽性占据全身的时候吗?”

  艾丝黛拉不知道他口中的“兽性”具体指的是什么,如果是咬死他的冲动,那她的确被兽性占据了全身。

  他对她这副打扮过于平淡的态度,令她有点儿恼羞成怒。

  “没有。”她阴沉着脸,又咬了一口苹果。

  “兽性往往出现在想要放纵本能的时候,”他说道,“比如,当一个男人过分迷恋一个女人,这女人又不属于他时,兽性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受兽性的驱使,会冲动地做出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你不能说他体内的兽性是另一个人。”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告诉你一件可能会让你非常失望的事情,‘洛伊尔’就是我的兽性。”

  他说着,走到她的身边,俯身下来,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紫蓝色的眼睛平视着她:“所以,他一直以野兽的形态待在你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失望?”艾丝黛拉歪了歪脑袋,语气轻松地说道,尽管如此近的距离,又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战栗起来,“你又没办法让他消失,不是吗?我听阿摩司说,他吞噬了很多力量。”

  “是欲望。”

  “什么欲望?”

  他的眼睛有几秒钟失去了焦点,似乎在出神,又似乎只是停顿了一下:“一些让人失去自制力的欲望。比如,穷人对金钱的欲望,穷凶极恶之人对杀戮的欲望,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为了得到你,他对人们的欲望来者不拒。我们到现在还没消化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艾丝黛拉觉得很奇怪。

  不仅是神,阿摩司也是如此,有时候自称“我们”,仿佛他们密不可分似的,有时候又极其排斥另外两个意志,只要提及他们的名字,必然带着轻视、厌恶和嫉妒。

  她好奇地问了出来。

  “主要是排斥洛伊尔,”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谁让他最讨你的喜欢?”他注意到她脸上的粉霜,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假如有一天,你最喜欢我,他们也会排斥我的。”

  艾丝黛拉忍不住露出在浴室里练习的那种微笑——加上了几分讽刺:“你想得挺美的。”

  他看着她的微笑,顿了两秒钟才说道:“是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女人都必须有一个繁衍对象的话,我会选你们的神’,这句话不是你说的?”

  这的确是她会说的话。

  但他为什么会知道?

  她很恼火:“你不是说,你不会像阿摩司一样偷窥我的想法吗?”

  “尽管我很喜欢你生气时的模样,但这句话是你对洛伊尔说的。”

  不等她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洛伊尔说过这句话,他突然握住了她的一只脚,漫不经心地打量着。

  她的两条腿经过饮食和运动的调理,显得比之前更加修长而强健了。她不是那种为了美丽而把水蛭放在耳后的女孩,也不是那种为了美丽而努力患上结核病的女孩。她眼中的美丽是强大,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办法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她的膝盖上有一块紫红色的淤青,是前天不小心撞到的。尽管她是个善于掩饰情绪的姑娘,但撞到膝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露出了要哭似的表情。

  她的脚趾纤长,脚背微微弓起,弧度漂亮而优美,犹如一座白如凝脂的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