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他顿了一下。
她趁机撑起身,坐了起来,用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魔鬼之蛇在知善恶树上千缠百绕,试图衔住神禁止采撷的果实。明明他是造物主,是驾驭与控制的一方。她却用他赐予的一切融化了他。
他扣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推开。
她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说:“是谦卑还是尊贵,是主人还是奴仆……真的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吗?我是不是罪恶……真的是你说了算吗?”
他没有回答,眼中的神色却渐渐显露出恐怖的冰冷。
这一回,他没有再压抑属于神的威压,彻底凌驾在她之上。
神对造物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造物无法承受神的荣光与威压。
这是共识。
被神至高无上的荣威压制着,她很痛苦,非常痛苦,却感到了来自精神上的快乐:“你的七情六欲……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这句话说完,她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到极点,十分恐怖,令人惊惧。
对上他这个眼神,她更加痛苦了,后背本能地渗出了恐惧的汗液,头脑却愉悦到了极点——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七情六欲,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们究竟谁谦卑谁尊贵,谁是主人谁是奴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主人”与“奴仆”的理论取自《基督教要义》,“亚当所有的后裔生来就都是罪的奴仆”,“(神)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象,成为人的样式”。写的是人与神的对抗,不是审核你想的那样啊。
注释⑴:“一旦演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闹剧……叫我的宠物去吃个饱!”出自《恶之花》[法]波德莱尔《祝福》
文中观点仅代表人物自己。一些神学的观点出自《基督教要义》,均取自字面意思,无任何影射含义。
第63章 “谁让你是我的……
助手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黑夜的现象会蔓延。
之前只是至高神殿出现了黑夜,现在几乎每个教区的神殿都失去了阳光的笼罩。
一些教士开始模仿古代赎罪的苦修士,在身上涂满牲畜的油膏,献祭似的用鞭子抽打自己,希望这种自虐般的行为,能让神的愤怒平息。
然而,没有任何用处。
神不在乎他们的虔诚、痛苦和恐惧。
他创造了星体、季节、昼夜以及天上地上一切活物,为什么会在乎一些渺小的造物的感受?
可他偏偏在乎艾丝黛拉。
他也想如此对待艾丝黛拉——把她当成一件物品,一头猎物,一个伸手就能采撷的果实。
她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他必须这样对她,才能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目光之中。
他对她行使了神对造物的权力,在她娇嫩的喉咙上留下了一个银色的标记。
不管他如何压制属于洛伊尔的意志,他的举止还是会泄露洛伊尔的兽性,比如,像野兽一样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气味与标记,排斥其他具有攻击性的同性。
有时候,艾丝黛拉从客厅跑到书房,都会招致他的追捕——他会不受控制地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好像不那么做,她就会逃离他的掌控一般,即使她跑向书房,只是想去拿一本书。
艾丝黛拉一边慢条斯理地看书,一边斜着眼睛嘲笑他:“你简直像一条怕羊跑丢的狗。这么怕我脱离你的视线,怎么不找条锁链把我拴着?”
她躺倒在沙发上,换了个不雅却舒服的姿势,“但那样的话,你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可怜可悲,因为我去哪儿,你就得跟着去哪儿。”
他一言不发,半晌走到她的身边,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横抱了起来,让她端坐在沙发上:“坐正。随时会有人过来,别跷二郎腿。”
她不高兴地说:“你以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因为以前的我不了解。”
“现在也不用了解!你在这里,根本没人敢接近我!”
他有些被取悦了,却仍然不准她跷二郎腿,露出吊袜带的扣子。
她恼怒地骂他像个上了年纪的女家庭教师。他对此没有异议,淡淡地说道:“谁让你是我的羊。”
艾丝黛拉绷着脸。她是在讽刺他,并不是让他以此为荣,更不是在给他出谋划策。
所以,当她第二天醒来,看见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锁链时,脸色可想而知有多么阴郁。
她没想到他疯狂到了这种地步,居然真的变幻出了一条锁链,把他们的手腕拴在了一起。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这会让他显得更加可怜可悲——她无论去哪儿,他都必须跟在她的身边。
艾丝黛拉对锁链适应得很快。她并不在乎喉咙上的标记(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太阳般的、几乎隐匿在她苍白皮肤上的记号),也不在乎手腕上的锁链,只在乎外面的计划是否如她预想般进行。
她每一天都安排得非常充实——早上醒来,会先去洗个澡,不少人都认为水蒸气就是疫气,皮肤一旦接触水雾,不管是否干净还是肮脏的水雾,都有感染疫病的风险,所以许多人宁愿使用除臭剂也不愿洗澡。
艾丝黛拉却非常讨厌汗味,早晚都要洗一次澡。她勤洗澡的古怪习惯,曾让她的女家庭教师哀伤地断言:“这女孩可能活不到十二岁。”
洗完澡,她会花半个小时护理头发,先是让侍女用鬃毛梳蘸上可可果油,从头顶梳到发尾,再这样反复梳五分钟,然后用卷发夹子把头发一绺一绺地裹缠起来。
但自从神标记她以后,任何人——包括玛戈和西西娜,都无法再触碰她,哪怕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裙摆,都会感到一阵晒伤般的灼痛。
神不允许她被任何人触碰。
于是,冗长的护发过程,只能由神亲自上阵。
他在万物之上,一举一动都被信徒争相敬拜、解读。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使她的头发永远乌黑顺滑,却选择拿起鬃毛梳,亲自给她梳头。
艾丝黛拉很享受他对她的服侍。
尽管她满口谎言,却不会对自己撒谎。她坦然承认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像动物感到饥饿会猎食一样——此时此刻,她的确是在享受。
他站在至高之处,是所有造物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却变成了奴仆的模样,走到她的身边,用一条锁链把他们拴在了一起,还拿起鬃毛梳,屈尊俯就地给她梳头。
是的,他仍然掌控与主导一切,连天气都随他的情绪而变化,却无法拒绝她让他梳头的要求。
她十分喜欢这种感觉——万物都倚靠他,他却只听命于她。
这种感觉很迷人。
当然,要是他不像一头狼盯着食物般盯着她,在她的喉咙处留下银色的标记,在她的手腕拴上锁链;她和玛戈或西西娜说话时,语气稍微亲昵一些,他的目光就会变得冷淡又可怕,吓得她们呼吸困难,她会更加喜欢这种感觉。
中午到晚上,是她的看书时间。
她对书籍的喜爱,甚至令他感到嫉妒。每当她听完西西娜的汇报,就会坠入书中的世界,任何动静都无法把她唤回来。这是向她求欢的最佳时机——直到看完一本书,她才会反应过来答应了什么,但想要反悔已经晚了,更何况她并不抗拒那种事,几乎不会反悔。
他却很不喜欢她这种随意的态度。
不过,即使他不喜欢,也不允许她反悔(她也没想要反悔)。
艾丝黛拉不明白,他作为一个神——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为什么要和书籍争宠?
她看书又不是只看好书,偶尔也会翻翻市面上的庸俗小说:比如,一个贵族男子爱上了一个放荡的交际花,那位交际花却有好几个肥胖却美丽的同性情人,贵族男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满怀悲愤地跳河自杀了。⑴
他和这些打发时间的书争宠,真够好笑的。
但他这个模样,倒是让她想起了洛伊尔……阿摩司和洛伊尔融为一体了,她还能见到她的小蛇吗?
“不要走神,”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用大拇指轻轻地抚摩她喉咙上的标记,像是在提醒她是他的人,“看着我。”
她看向了他,嘴上却诚实地说:“……我想看洛伊尔。”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她,大拇指和另外四根手指逐渐收紧,形成一个危险的手势:“他能看见你,但他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她蹙起眉头,拍了一下他的手,“你把我弄疼了……松开!”
“请陛下原谅,”他闭了闭眼,以阿摩司的口吻说道,“这个标记实在令人……兴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也许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可以独占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和另外两个我分享你呢。”
他看着她,专注地看着她,用一种平静的、有力的、令人战栗的目光,“就像你看见的那样,我连一本小说都容忍不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容忍他们占有你呢?”
艾丝黛拉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在了解自己手上的权力。
他之前总是冷眼旁观她,表现得非常冷静,并不限制她与其他人来往,也不排斥她被其他人看见,是因为他并不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权力有多大,也不知道控制欲是什么。
现在,他开始了解自己的欲望和权力。
他在她的咽喉上留下标记,用锁链拴住她的手腕,是在了解体内的兽性。
他嫉妒她手上的书籍,排斥体内的阿摩司和洛伊尔,想要独占她,则是在了解体内的人性。
这只是开始。
等他彻底了解自己的欲望和权力以后,他会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统治者,就像颂光经里写的那样冷漠、自私、粗暴。
到那时,万事万物都将在他的掌管之下——虽然以前也在他的掌管之下,但以前的他没有欲望,对人类社会的一切也不感兴趣。
……当无情无欲的神有了欲望,明白了人类社会的规则,他会怎么统治并掌管世界呢?
他又会怎么统治并掌管她呢?
有那么一刹那,她就像被冰水浇头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牙齿轻颤着,却又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对手、情人、权力、竞争、挑战、掌控与被掌控……
各种意义上的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前100有红包么么哒~
注释⑴:改编自莫泊桑短篇小说《保罗的女人》,根据我个人的理解,该男子无法接受情妇的同性情人,是因为他无法接受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有欲望,他在两性关系之中并非统治地位。他并不是因为情妇变心而跳河,而是因为无法统治情妇而跳河。(我个人的理解哈!)
第64章 她已经独占了他……
情况还在恶化。
民间掀起了一阵自笞热潮。⑴
一些教士开始在各个广场和十字路口表演鞭笞自己,并呼吁大家用皮鞭抽打自己,以此赎罪自救。
一个教士大喊道:“唯有如此,才能让神看到我们赎罪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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