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玄
所以才要肃清魔府。
贺离恨不声不响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将他所斟的酒喝了下去,道:“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已经成为玄霄真君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密室。
玄霄坐在原处,手里还握着那酒壶,过了好半晌,他的意识逐渐沉下去,重新清醒过来时面前空无一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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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游仙宫回来时,云生结海楼内已经换了个人服侍,是一个眼生的小姑娘,扎着红绳发饰。
小姑娘乖乖巧巧、谨守本分,将房内的热茶炉香全都换过,又按照梅真人的吩咐更换了室内的部分陈设,搬了盆吊兰悬在窗边,才行了一礼,退出时关上房门。
贺离恨刚一坐下,就见到梅问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懒洋洋的、无聊到快要枯萎了的气息,他倒了杯茶:“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梅问情揉了揉眉心,叹气,“我发现她们的话题真的很枯燥,跟她们坐了半天,一点儿逸闻趣事儿都没听到,你那边呢?”
贺离恨道:“玄霄真人是一体双魂,身体里有两个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操控封印物为祸人间的那名邪修的名字我已经问出来了,叫阴罗道人。”
“看你出来时的样子,似乎没为难那位真人。”
“为难了的。”贺离恨点头道,“我要求他下一次见到我已是元婴。”
梅问情道:“嗯,真是苛刻。”
她故意这么说,一边说一边朝贺离恨伸出手,对方并未迟疑,顺着她的意把手覆盖上去,便被一把拉到了她怀中。
梅问情的手垫在对方的腰后,低头埋在他颈窝边重重地吸了一口,对方身躯温暖,抱起来十分舒适,她埋怨道:“那位萧护法,还有北斗岛的玄泽真人,只会聊什么天下祸事、什么前任魔尊,可我只想听修真界的十大美人啊……”
她原本以为贺离恨会一板一眼地要求她不许想什么“十大美人”,然而怀中的躯体稍微僵硬了一瞬,问得却是:“什么……魔尊?”
“没听她们提叫什么,或许是忌讳吧。”梅问情道,“怎么,在你们魔修眼里,这位置比十大美人还更有意思?”
她以为自家贺郎心怀远大,有统领魔道的心志和意向。
梅问情自然十分支持,还没等给他制定个计划出来,便见到贺离恨神情踌躇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但半晌都没说出来,而是道:“那个阴罗道人就在罗睺魔府之内。”
“这个地方我知道,遍地魔物,邪修圣地。”梅问情道,“我会陪你去的,这一点你不用问。”
这确实是贺离恨下一句想问的。
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在心中默默地想——等到了罗睺魔府、手刃阴罗道人,就将自己的事全都告诉她,只不过,这并不是给她做选择,让她选退路,这只是坦白和通知罢了。
他太清楚自己了,不可能容忍梅问情离开他,就算对方反悔、畏惧、就算她对自己曾经的事迹害怕厌恶,他也会将对方留在身边,甚至大概率会不择手段……他不是一个温顺的小白兔,从很久之前,贺离恨就已经失去松开手不断忍让的能力了。
但梅问情本来也不是因为他温顺才喜欢他的。
“我知道你会陪我的。”他低语喃喃,声音类似于自言自语,“你一定会的。”
他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脖颈,那道颈项间金纹仍旧还在,平时被开口处缀着珍珠的璎珞环遮掩住了,只有在紧紧贴合肌肤时,才能感觉到一道道禁制的滚烫。
“会痛的。”梅问情抵住他的手腕,“别碰。”
“没事。”他说,“其实我总觉得,在你身上获得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我在你身上得到的宠溺和喜爱太多了……我不知道要为这些付出什么代价。”
梅问情注视着他,不光是脖颈间的金纹,连同脊柱、腿根上的禁制都隐隐泛着热烫,她凝望片刻,忽然道:“或许你已经付过了呢?”
贺离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陷入短暂的失神和恍惚。
就在他思索迷茫之时,梅问情重新抱住了他,将对方会被禁制烫到的手拿了下来,拢在掌心,她轻轻地亲了一下怀中人的唇,低语道:“没有什么幸福感是需要支付某种代价来达成的,如果有,那是我的能力不足,才让你这么觉得。”
她的手覆盖到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纤细白皙,修长而柔软,但却又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贺离恨闭上眼任由她亲,过了一会儿,似乎从那种恍惚中抽离出来了,猛然发觉刚才的对话像极了脆弱不安的郎君向妻主索取安慰……还满心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小白兔,结果被她抱在怀中,就软绵绵得一塌糊涂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重新树立形象和威严,认认真真地道:“到了罗睺魔府,你要掩藏自己道门正修的身份,扮作、扮作我的……”
他本想说下属,结果这么一迟疑,不知道梅问情究竟想到哪儿去了,突然道:“女宠?”
贺离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梅问情想着今日听闻的前任魔尊的种种事迹,以为罗睺魔府的人都这么不拘一格,便道:“观念这么先进?轻易就能脱离传统桎梏……”
贺离恨抿着唇摇了摇头。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别人。”她没有半点生气,笑眯眯地凑过来,手指按在他后颈上揉了揉,简直要把小猫咪浑身都给揉酥了。
贺离恨道:“我跟那群邪修是不一样的!而且那样也太显眼了……”
“那你就叫我姐姐吧。”梅问情道,“反正你也叫过不少次了。”
贺离恨沉默一刹,耳根红得滴血,他抽回自己的手,没能一下子抽离,便带着对方的手指递到嘴边,用力地咬了一下,在指尖上烙下一圈整齐的牙印儿。
“这是惩罚?”梅问情扫了一眼皮都没破的手指。
“这是警告。”贺离恨板着脸装作面无表情,故意透露出一股趾高气扬的感觉,眉宇间却流露出有点高兴似的情绪,“在外面要让着我……梅姐姐。”
梅问情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还是挺喜欢叫的么?
第41章 .天魔“你怎么这么厉害,快来。”……
罗睺魔府。
虽有十万大山,但魔府内的人口密度比表面上祥和平静的其他地域要低得多,这里的昵称也叫做魔域,几乎所有左道大宗以外的妖魔散修都来过此地,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这里有一股先天毁灭之气贯穿地脉,对毁灭杀戮、寂灭终结之类的道基都大有助益。
从碧游域跨域数个地区来到魔域,沿途上的风景肉眼可见地从四季如春、转为酷暑严寒,魔域只有一个季节,但却分成两个区域,一半是终年暑热的沙漠地区,一半是千里雪飘的严寒冬日。
沙漠炎热,路上见到的修士大多警惕防备、只着纱裙薄衫,男修更是跟自己的妻主道侣寸步不离,多得是人用障眼法、面具、斗笠等物遮掩真容。
一处小小的露天茶馆内。
梅问情掩去道修身份,浑身的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宛如凡人。她让贺离恨牵着自己,面纱遮掩容貌,简直是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两人一暴露在其他修士面前,就有诸多神识扫过,来来回回地打量着他们。
紫衣纱裙的青年女子虽戴面纱,但气度不凡,看起来很是温雅美丽,而她身侧的这位郎君更是长得一脸不好惹的模样,像是一条不可接触的毒蛇。神识汇聚了一瞬便收回,心中大多都有了个底。
——像这样的组合配对出现在魔域,如果真柔弱可欺,早就被人骨头都不剩地吞了,能走到这里的修士,有几个是好惹的?
贺离恨拉开空位桌椅,茶馆的魔物便漂浮着前来招待。这处露天茶馆里驱使的魔物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茶壶,浑身闪着金粉淡光,周围鬼火缭绕,慢吞吞地倒出本店特色来。
两盏五颜六色的茶。
梅问情望着这盏茶,见贺离恨面不改色、似乎早已习惯般抬起杯盏喝了一口,便也纡尊降贵地尝了尝,一入口差点被呛出眼泪:“……辣的?”
贺离恨盯着她看,将手帕抽出来,却没有递给她,而是亲手擦拭她的唇角,然后点了下头。
梅问情任他动作,态度温柔,全心全意当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漂亮花瓶。
四周的歇脚客有一半是妖,一半是魔修,整个茶馆内燥热不已,一个脑袋被削掉了一半的三头蜥蜴蹲在桌子上,原本正用妖族语言高谈阔论,见到这一幕,流血的那只脑袋同样流出了口水。
另外两只脑袋跟他的同伴道:“好温柔的娘子,若我有机缘,一定也抢个雌性来抱上床,给她生十个八个蛋!”
这只公蜥蜴的同伴是一只狸猫,摆着尾巴尖细笑道:“你也不看看那男人什么模样、什么修为,你得有能耐才行,据我所知,你们族的母蜥蜴都凶残得很吧!”
三头蜥蜴的另外两个头唉声叹气。
幸亏这两只妖说的话贺离恨听不懂。
梅问情虽能听见,却不太在意。见悬浮的茶壶又把杯子倒满,做足准备又喝了一口,这次却是酸的了。
茶馆内乱糟糟的,有许多人的议论大笑声,只不过他们每一个修士、魔物,都不曾放松警惕,只是表面放松而已。两人静默喝茶,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那头的三头蜥蜴又道:“驼队运的什么东西,我听说有个魔带着人去抢,全都折在里头了。”
狸猫大笑道:“该死!驼队走了一道无人敢犯,还猜不出那是丹蚩楼的货物?”
“丹蚩楼有一位魔君镇守,别说十几个了,就是成千上百的邪修也动不了它,更别提它们水牢里还关着那么多囚犯。对了,这地方除了卖货之外,还卖不卖情报?我听说前年……”
“卖,卖给谁谁死,两头吃钱!一边把仇家的位置卖给你,一边把你的位置卖给仇家,什么东西!”
梅问情听到这里,便伸出手敲了敲贺离恨的手背,两人对视一眼,将茶水饮尽、付了灵玉,起身离开。
离开时,周遭的神识再度扫过来一次,似乎有几人蠢蠢欲动想要突袭动手,神识停留了非常久,但目光见到贺离恨手指下移,轻轻按住刀鞘,便又按捺下心思,小心行事了。
两人租了一匹八条腿的巨型蜘蛛妖物,蜘蛛的甲背上镶嵌着柔软座椅,四周设有遮挡风沙的帘子与摆放酒水的小案,整只妖物立起时足有两层楼高。
回到竹帘之内,贺离恨魔气一扫,驱使蜘蛛起身爬行,离开茶馆,听到梅问情说:“丹蚩楼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一个做买卖的地方。”贺离恨看她,“你听到什么了?”
梅问情无所不通,诸族语言没有难倒她的。
她将自己之前所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又道:“想要寻找阴罗道人,这倒是个方法,只不过我们一找上她,恐怕按照丹蚩楼的规矩,她也就立刻知道我们的位置了。”
“若她能找上门来,还剩了我一番力气。”
两人短暂商议过后,贺离恨驱使魔物沿着道路行走,很快便见到指路的碑石,在日暮时分抵达丹蚩楼所在的坊市之内。
坊市内邪修遍地,相互猜疑,所以大多蒙面以对。刚到此处,便见到坊市内一追一逃,两人斗法,其中之一授首当场,十分惨烈。
贺离恨牵了一下她的手,皱眉想要辩解,可想了想,觉得日后也是要坦白的,也无从给罗睺魔府说什么好话,只是道:“别看。”
梅问情适应良好,反过来逗他:“我什么没见过?除了没亲眼见过男人生孩子,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你还想亲眼看这种事?”
“咳,我就是这么一说……”
两人交谈之声非常低微,如同窃窃私语,气息拂过面纱,在扑落耳畔,令人心旌摇曳,神思蔓延,不等梅问情澄清表明自己,身下的妖物便停住了。
面前就是丹蚩楼。
荒野大山,丹蚩楼悬浮其上,修筑得风格独特,颇有野性,四遭空中停了许多飞剑、妖兽,地上也有不少修士进出,大多并非人族。
贺离恨朝她伸出手,他这柔弱的好姐姐便牵住对方,仿佛并无修为似的。两人进入其中,路过琳琅满目的魔物契约、心法武器,其中甚至还有偷来的大宗门根本心法,只不过是残篇。
“怪不得那些人闻罗睺魔府之名,便翻脸色变,任谁家的不传之秘让偷了出来公开售卖,也面上无光啊。”
梅问情一边观赏一边评价,语带笑意,贺离恨看了她一眼,怕她对魔修印象变差,道:“都是双方有所仇怨,才拿这个法子来恶心那些大宗门的。”
“想法挺好。”她居然点头赞叹,两人一路上楼,到了三楼之内便有被驱使着的修士接引,因为登上三楼的人,大多是探寻情报、寻觅仇家的。
三楼内便是一个个密室分割开来,两人进入其中一间,将门口的牌子翻转过来,以示有人在其中。
密室内灯火幽微,一个人影枯坐其中,罩着宽大的袍子,辨不清男女,桌案上有一本厚厚的卷宗。
人影抬起头,视线默默无闻地在两人身上扫过,声音经过扭曲、难以辨认:“请坐。”
按照丹蚩楼的规矩,是要先付咨询费用的,这一点刻在门口的木牌之上。贺离恨刚将神识探入储物法器,就见到身畔的梅问情从容掏出一块昂贵的灵石玉精,叮地一声放在桌上。
贺离恨:“……”
她怎么这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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