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仲未饮茶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佩囊究竟是谁做的,可崔从筠就是能施施然将佩囊递到褚霖身前,娇声道:“陛下……”
眼神热烈似火,笑容娇媚如水,简直要让世上最刚硬的心,都能化作绕指柔。
澹台雁叹为观止。
褚霖微微勾唇:“有劳了。”然后抬手让玉内官接过。
崔从筠不依,水莹莹的眼睛仍旧看着褚霖。
玉内官作揖道:“娘子见谅,御用之物都得经过仔细查验,不然一个不好损伤贵人,那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了。”
崔从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松开手,又像只蝴蝶翩跹飞回太皇太后的身边,一双媚眼仍勾魂摄魄地盯着褚霖。
礼送到了,皇帝和皇后终于能够告退,崔从筠也就收了那副妖妖娆娆的模样,没正形地坐在褚霖方才坐着的地方。
太皇太后见状叹了口气:“阿筠,她毕竟是皇后,就算将来你得蒙圣宠,也是要和她共侍一夫的。现在就这样针锋相对,将来……”
崔从筠嗤笑道:“‘共侍一夫’?就凭她,医女生的,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太皇太后陡然一惊,听这话头,崔从筠并非只是想要进宫这样简单,崔家世族名列第一还不够,还想着要当外戚。
可是这世道就是如此,权柄更迭如此迅速,身处其中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崔家不争,便是郑家、卢家乃至其它世家顶上,毕竟皇帝总是需要一个皇后。
与其让澹台氏虚占其位,不如能者居之。
可太皇太后并不欢欣,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她并不想有那么多的变数。
崔从筠美目一转,又扑在她身边娇笑道:“姨祖母可别担忧,你瞧皇后那蠢笨的样子,这么多年也下不来一个蛋,想来皇帝也只是顾念旧时情义,不得不多忍耐几分罢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崔从筠毕竟年轻,就像很多人一样,因为皇后退居后宫多年,便有意无意忘记,她曾经带领玄武军打下半壁江山。太皇太后见惯世情,虽然年纪上去了,仍然耳聪目明。
她能看得出,皇后并非崔从筠想象得那样简单。
崔从筠没察觉,她仍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若是早知道陛下是这样的人品,那佩囊我就自个儿绣了……”说不得也会多用几分手段。突而她眸光一凝,大步走过去,一脚把喻静妩踹翻在地。
“下贱东西,方才让你拿出来,你竟还敢犹豫!”崔从筠拽起喻静妩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喻美人’,‘喻美人’,好个喻美人,连我也险些被你骗过去。你若当真和皇帝有私,他如何会看都不看你一眼?”
太安寺离行宫尤其近,皇帝久居行宫,喻静妩也在太安寺伴驾多年。天下姓喻、姓玉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将这名头安在喻静妩身上,正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三巴掌下去,喻静妩的脸颊高高肿起:“娘子息怒,奴婢这几日还要见驾,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崔从筠停了手,仍旧提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你还想见驾,你不如先解释解释,‘玉美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拍了拍喻静妩的脸颊,将人吓得一抖一抖,她心中便极爽快,“说得好,你才有得见驾,若说得不好……”她轻声道,“我就将你交给我哥哥。”
喻静妩浑身颤抖起来,只能尽力编造几句谎言,又道:“连奴婢这样的姿色都能勾引皇帝,若换了娘子,自然更是手到擒来。”她连连跪地磕头,“求娘子饶奴一命,奴继续给娘子出谋划策!”
崔从筠挑起眉毛看她一眼,站起身,将她踢到一边。这就是放过她的意思了。
面目慈和的杨太皇太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静静品完手中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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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上,澹台雁能察觉到褚霖情绪不大好,她又心虚又理亏,也只能缩着肩膀低着头,没发觉自己这胆若鼷鼠的模样和孟海如出一辙。
等回到梧桐殿,褚霖的心情立刻又像拨云见日般晴朗起来。可不管他晴朗不晴朗,遭殃的都是澹台雁。
待澹台雁换过行装,洗干净脸,他好整以暇道:“阿雁可以继续认错了。”
终究是要有这一遭的,澹台雁心一横:“陛下,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在背后编排您和玉内官。”
“……玉内官?”
褚霖语气奇异。
开了这个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澹台雁将当初如何散布谣言,又如何在水榭中演戏,一样一样说个分明。褚霖越听,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
“陛下……”澹台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严正强调道,“我是为了陛下才做出这些事,若不是怕辜负陛下托付,我是万万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
褚霖一言不发。
澹台雁有些焦躁:“陛下,我也不知道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我以为……”
她等来的是一阵大笑。
褚霖笑得毫无形象,捂着胸口连连摇头:“阿雁啊……”
她可真是……从不会让他失望。
澹台雁忐忑地瞧着他。
褚霖笑过之后,摸了摸她的额发,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朕的清誉是都被阿雁给毁尽了。”以后他再听说什么这个美人,那个美人,只怕只会想到玉内官,“阿雁认错认得爽快,可是朕……唉。”
那一声叹息简直百转千回,澹台雁心想:她错了。
崔从筠那点伎俩,在褚霖面前哪里够看?
他一装模做样,澹台雁就头皮发麻,可这事终究是她理亏在前,也只能忍耐道:“陛下想怎么办?”
怎么办?
褚霖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打量澹台雁,眼中是笃定的志在必得。
澹台雁被他盯得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就像陷阱里的猎物,越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崔家娘子送朕一件佩囊……”褚霖顿了顿,满意地看见澹台雁抿着唇,脸上现出点不高兴,又继续道,“朕不喜欢。”
澹台雁眉心果然松开。
褚霖弯起一双桃花眼:“若阿雁肯送朕一件东西,此事便可就此揭过。”
澹台雁狐疑地看他:“就此揭过?”
褚霖点点头,补充道:“必得是阿雁亲手所做,要比佩囊更好。”
澹台雁想了想,像是十分为难,她咬着唇犹豫一阵,又问道:“只要我做了佩囊,陛下就肯就此揭过?”
褚霖自然点头。
澹台雁顿时松了口气:“行,一言为定。”
她高兴的神情太过明显,褚霖不禁强调道:“须得是阿雁亲手所做,不可旁人代劳。”虽然他很确定不会,但还是道,“不准让孟海帮你做。”
澹台雁笑了,她撑着脑袋摇摇头:“陛下啊陛下,您说当初是我追着喊着要嫁给您,可是,难道我从没送过您一件佩囊么?”
澹台雁出身公侯之家,祖母是五姓女出身,甭管后来她是做将军还是当皇后,十六岁时,她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不过区区一个佩囊,澹台雁不禁好笑,褚霖当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
她十三岁时绣的石山竹海图,被当成是苏州名绣娘之作,至今仍收藏在宫中库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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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太皇太后似是要在行宫久住,行李源源不断地从太安寺送来。孟海抽空去偷觑了一眼,澹台雁问她看到了什么,孟海却只知道一边咋舌一边摇头。
要再问她也只有四个字:“着实富贵。”
澹台雁疑心她是没怎么见过世面,可听说之后又难免有点心痒,是以当太皇太后在慈恩殿设宴宴请各家命妇贵女,向皇后发出邀贴时,澹台雁虽不大想去应付宾客,但心底又总跃跃欲试。
她拿着邀贴去问褚霖,褚霖倒是也没阻止,说能不去就不去,想去也不是不行,只千万不要碰崔家人过手的东西,万务提防所有姓崔的,和与姓崔的有关的人。
澹台雁:……
宴主太皇太后就和崔家脱不了关系,褚霖这意思就是说,去看看可以,但千万别吃别喝别乱摸,最好连坐都不要坐。
澹台雁不禁狐疑:“有这么危险么?”
褚霖难得严肃道:“阿雁如果要去,带着孟海一起去,她虽然不怎么顶用,但偶尔还是有些用处。”
褚霖把慈恩殿说得如龙潭虎穴一般,澹台雁原还可去可不去,现在倒是一定要去瞧个究竟。更何况,慈恩殿和梧桐殿都在行宫之内,澹台雁毕竟担了晚辈的名头,若是这样都不去赴宴,未免太打太皇太后的脸了。
于是次日,澹台雁难得放下骑射,仍旧穿着轻便的胡服,带着永远一身旧袴褶的孟海前去慈恩殿。
短短几日,慈恩殿确实是大不一样。焕然一新已经不能形容这变化,要按孟海的话说,这简直就是推翻重建。
自太宗以来,行宫各处修缮都力求简朴,无论是梧桐殿还是朝阳大殿,打眼一看都是一片深沉的棕褐木色。可转到慈恩殿,却是一大片的金光灿灿。
平坦的青砖路被挖开,重新用细细的碎英石铺成蜿蜒步道,道路两边则是各种奇花异木,还有暖泉穿插其中,蒸腾出袅袅烟雾,衬得慈恩殿更像人间仙境。花木都是崭新的、盛开的、散发绿意的,同这凄清秋日格格不入。有许多花卉澹台雁连见都没见过,还要依靠孟海指点告诉她。
“这些都是南地运来的花木。”孟海摇头赞叹,连道几声“着实富贵”,“这也就只能看个几天,看个新鲜。”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惜千金,千里迢迢运来的草木无法生根,只是供宴者一时一乐。
“钟鼓馔玉不足贵”,这便是钟鸣鼎食之家。
澹台雁和孟海在堂前久久驻足,终于有人前来迎接,正是崔从筠。
“娘娘可算来了,”崔从筠想要上前挽过她的手,澹台雁牢记褚霖教诲,往后一退躲开了,崔从筠便撇撇嘴撒开手,“娘娘随我来吧,您是贵客,要同太皇太后坐在一起。”
贵客。
澹台雁心想:整个行宫都是我家,你在这做哪门子主。
崔从筠当真行走随意,还时时熟络地同来往宾客搭两句话,那自如的模样,只怕连太皇太后都比不上。澹台雁则连这些人的脸都认不全,更别说和她们相谈甚欢了。
两相比较,倒不知谁更像皇后
崔从筠将澹台雁送到上座就走了,半句话也没多说。澹台雁正是目不暇接,也没理会她的失仪。
上座随便一张座椅都是千金难买的金丝楠木,上头摆放的是金线暖玉织就的垫子,这些不过日常繁琐之处,不必细说,当真奇绝的还是宴上巧思。
上座前头垂着珠玉帘,并非完整的一片,而是几十条珠玉串从藻井垂坠而下,每串珠玉之间的距离被仔细计量,确保在上座能不受妨碍地看清慈恩殿中的每一处角落,而从外头,却不能窥见里头主人的一片衣角。
昆曲班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澹台雁则揪着孟海的袖子——既是制住她也是制住自己,千万别乱动东西。
澹台雁终于明白褚霖所说的意思:别乱碰,因为随便一件东西就是无价之宝。
来前澹台雁还在嘲笑孟海,现下目不暇接的倒是她。眼前这帘子着实稀奇,澹台雁简直是用尽浑身力气把自己定在原地,堪堪稳住皇后派头,只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仍是到处乱看,很快便见着一张熟面孔。
慈恩殿内座次安排得巧妙,上座位居正中,往外一圈便是次座,再往外一圈则是更次座,如此一环扣着一环,太皇太后始终位居正中央。
东昌侯夫人坐得极远,伸着脖子不知在找谁。她身侧也带着个宝蓝对襟锦衣的姑娘,看发髻尚未及笄,生得格外秀致格外冷情。澹台雁看见,崔从筠很快便穿梭到她们身前,微笑着说了两句话,便又很快花蝴蝶一般地飞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东昌侯夫人是左相亲妹妹,也就是崔从筠的姨母,可看崔从筠这敷衍的模样,倒对这位姨母无半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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