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仲未饮茶
当然想,但同时,澹台雁也想要能打败一回褚霖,好好出一口恶气。
她挑起眉毛斜睨他一眼:“陛下要食言么?”
褚霖笑道:“朕当然不敢。真要是食言了,只怕阿雁下一箭对准的,就是朕了。”
礼仪官敲响鼓,仪典开始。褚霖没再多言,接过缰绳便飞身上马,动作潇洒自如,并未受到层层衣物和礼器的阻碍,琳琅金玉在空中碰擦,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
……等等,澹台雁瞪大眼睛:“我们是要这样骑射,穿成这样?”
澹台雁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裙,精致袆衣上绣满珍珠和各色宝石,还有金线绣制神鸟。她这一低头,脑袋上的凤冠跟着往前一拽,差点把她拽个跟头。
她以往都是穿着轻便的胡服练习骑射,没人跟她说祭礼时是穿袆衣凤冠啊!
褚霖也没料到有这个变数,但他很快一笑:“阿雁要食言么?”也不等澹台雁回答,他轻喝一声,纵马慢慢往前走。
澹台雁抿着唇,拽着缰绳想了想,将手递给一边站着的孟海:“搭把手,把我托上去。”
孟海依言扶着她上马,澹台雁扶着凤冠调整下姿势,一样驾马追到褚霖身边。
祭典上只有三个靶,按照仪程,只要帝后箭矢都在红圈范围内便算礼成,只是澹台雁和褚霖之间另有协议。
褚霖先行,他随意搭弓射箭,箭头正中红心。
招箭班举起小旗:“一中!”
箭靶上立着一支箭,这怎么比?
澹台雁暗道褚霖耍赖,但这已经是他们常练的把戏,于是澹台雁毫不客气,拉弓射箭,箭簇直直扎入剑杆,连带着另一只箭簇一起,深深扎紧草垛。
招箭班犹豫道:“中!”
澹台雁得意地朝褚霖笑笑,褚霖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搭弓引箭,射中第二靶中心。
“二中!”
“中!”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不知这一幕已然掀起轩然大波。
朝臣们眼睁睁看着祭礼重典之上,皇帝每箭正中靶心,皇后却将皇帝的羽箭直接炸开,毫不留情,一点也不愿掩盖自己的野心。
再联想到皇后曾上马征战执掌兵权之事……
已经有人忍不住悄声道:“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身为女子却不懂谦卑辞让,如此张狂,如何堪为国母!”
“往前陛下空置后宫,还有人说是陛下不爱声色,修身养性……唉,国母如此善妒,将来国本不稳,这就……”
“女子刚强如此,阴阳颠倒,有违天理!”
将气氛推动到顶峰的是第三箭。
褚霖依旧驭马至箭靶前方,搭弓引箭,忽而一阵风过,腰间佩剑往前倒了一下,褚霖没防备提前松手,箭簇虽仍然命中箭靶中心,却偏了一点点。
这也算中,是以招箭班又一次举起小旗:“三中!”
箭射出时褚霖就发觉不对,他很没办法的看着澹台雁,却见她一脸志在必得的笑意。
招箭班都看不出他的失手,澹台雁却明显发现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子一眼重于九鼎。”澹台雁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陛下可要愿赌服输,千万不要食言。”
只见她志在必得,抬起下巴一笑,将弓拉满,松开弦。
箭簇迅疾地飞出去,只见一丝火光闪过,澹台雁的羽箭稳稳扎进草垛,甚至连箭簇都埋没进去。而褚霖所射中的那支箭竟被弹飞出去,落在地上。
招箭班举起小旗:“中!”
赢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澹台雁简直要跳起来高呼。
若说方才两箭只能算打成平手,那这一箭,澹台雁就是堂堂正正地赢了褚霖。
“阿雁果真神射手,朕甘拜下风。”
褚霖无话可说,只能故作失落地叹气。而澹台雁则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陛下不必自怨自艾,只要不和臣妾比较,陛下还是很厉害的。”
澹台雁知道自己其实是占了点天时的便宜,可她难得胜褚霖一次,自然是该怎么得意就怎么得意。
褚霖一直看着她,见她笑了,自己的唇角也轻轻勾起。
这副景象落在某些人眼里,便是皇后狂傲至极,压制得皇帝抬不起头来,只能自怨自艾地苦笑。
“皇后如此不知收敛,妇德何在!”
“牝鸡鸣晨,越俎代庖,这简直是……”
有人低沉着声音补充:“国将不国!”
饶是他们群情激愤,在礼仪大典上也只敢悄悄议论,却听见一边有人鼓掌高声道:“好!娘娘好箭法!”
澹台雁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居然是她堂兄澹台彦明。
澹台彦明见她回望过来,还饶有兴致地招招手:“娘娘当真神弓手,若我壁州军中人人都如娘娘一般,臣也就能少发点愁啦!”
孟海也反应过来,跟着拍手叫好,朝臣中也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跟着鼓掌。
澹台彦明当然是故意的。他是武将,偏偏又站在文臣的边上,澹台雁中一箭,那堆酸腐儒就嗡嗡一阵,再中一箭,就又是嗡嗡一阵,吵得他还以为耳朵里进苍蝇了。
这些苍蝇还只敢躲在暗处,澹台彦明一回头,所有人又抱着笏板低下头,假装不曾开口。
等澹台雁中了第三箭,那嗡嗡声蓦地放大,澹台彦明再转过身,却见那些文臣不再遮掩,而是一边议论一边冲前头翻白眼。
澹台彦明忍不了这气,立刻高声给澹台雁喝彩叫号——本来嘛,就算她不是自家堂妹,这一手好箭法也值得声喝彩。
澹台雁不知细谨,只觉得他大约脑子有病,回身瞪了他一眼。澹台彦明不明所以地挠挠头收回手。
嗐,箭法好就是好,这丫头怎么还禁不得夸呢,真是太谦逊了。
虽然中间发生些波折,但祭礼总算是完满地结束了。按照祖制,接下来众人该在九成山上安营扎寨九日,以思先祖创业之艰辛。
澹台雁连中三箭,潇洒快意,喻静妩远远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看着,不禁现出一丝钦羡。崔从筠眼尖瞧见了,自然又要拿她撒气。
崔从筠身份高,连营帐也是独一份,她拖着喻静妩的头发进去,一巴掌把人打在地上。
“废物,废物!”崔从筠一脚踹过去,踹得喻静妩面色惨白,捂住肚腹蜷起身,“我看你是真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把我当傻子骗呢。”崔从筠冷笑道,“你这么想死,我今晚就把你送到崔珞的营帐去。”
崔珞是龙武军左郎将,此次也随行圣驾秋猎。崔珞生性残忍,比崔从筠更爱折磨人,就算是弄死了也是有的。
崔从筠拽着喻静妩的头发就往外拖,喻静妩连忙挣扎着求饶:“娘子、娘子,奴有法子,奴现在就有法子!”
“你自己连皇帝的龙床都爬不上去,还能有什么法子?”
喻静妩连声惨叫:“奴、奴有办法让娘子撒气!奴能将皇后引出来!”
崔从筠来了兴趣,终于肯放开她:“就凭你这个废物,怎么把皇后引出来?”
“那日、奴听见皇后……”喻静妩说完办法,又勉强忍痛牵起笑,清丽的脸上青青紫紫,“以奴这副形容,皇后定要生疑,只怕还要娘子亲自去……”她咳出两口血沫,“东山坡寂静,少有人去,娘子可将皇后带到那里,任意处置。”
-
祭礼开始得早,结束后也还没到午时。褚霖看天色不错,就问澹台雁要不要一起去跑马。
“好啊,当然好!”
自从去过梨园毬场,澹台雁便迷恋上了那种肆意驰骋的感受,只可惜无论是宫城还是行宫的北苑校场地方都很小,不要说澹台雁,连紫电都快憋坏了。
澹台雁连连点头,华贵的凤冠跟着前后摇晃,她连忙扶住了:“我得换身衣服。”
褚霖点点头,朝她一展广袖:“朕也需更衣。”
两人一并进了龙帐,褚霖极自如的摘下冕毓,脱去外裳。
澹台雁急急转回头,脸颊通红,拽紧衣襟僵住了。
她早上发了些汗,更衣时必得要将内衫也一并换了。可……
龙帐之内只有一方窄窄的屏风,正放在他们二人中间,可是、可是她刚才……她刚才那一眼确认了,这屏风是什么也挡不住。
褚霖恍若未觉,窸窸窣窣地将衣服换下来,又整理好,可回过头一看,澹台雁只摘了个发冠,连外裳也没脱,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阿雁?”
澹台雁没回头:“陛下换好了么?”
褚霖明白几分,他没再说什么,掀开帐子走出去。
澹台雁终于安心,躲在屏风后换了身胡服。等再走出去时,帐篷前却只蹲着个孟海,不见褚霖的踪影。
“孟海,”澹台雁拍拍她的肩膀,“陛下去哪儿了?”
孟海却不愧是孟海,她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属下也不知道啊。”
“你一直在这儿?”
孟海点点头。
这就奇了,不是说好一起去跑马么,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及么?
澹台雁抿着唇,失落之余又难免有点儿憋闷。
“娘娘原来在这里,让臣女好找。”
她抬头看去,来人一身火红胡服,正是崔从筠,澹台雁顿时眉心一拧。
崔家的人不好相与,但这里是龙帐前,龙武卫看守的重地,她倒是不必退缩。
澹台雁道:“崔娘子有何贵干?”
崔从筠走到近前,也不行礼,只微微一鞠躬:“臣女前来,是想告诉娘娘一些旧事。”
澹台雁紧紧皱着眉:“什么旧事?”
崔从筠微笑:“关于节忠太子的旧事。”
?
作者有话说:
澹台雁:嘤嘤嘤,陛下快来啊有人要害你老婆啦!!!
褚霖:……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登观音台望城》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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