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仲未饮茶
褚霖看得很快,没一会儿手边便堆起一小摞批阅过的奏章。澹台雁最开始时慢些,但到后来也是一目十行,越看越快。
两人忙活一上午,桌上、脚边全是奏章,还是褚霖先停下笔敲敲桌案。
澹台雁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他。
褚霖倒了碗茶递过去:“辛苦阿雁了。”
“不辛苦。”澹台雁扶着脖子摇摇头,他们两人一起清理,一上午也才看了不到一半,先前她以为看账清账已是十分不易,可同褚霖每日要处理的奏章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每日天不亮就要上朝,下朝之后要会见朝臣、处理事务,还要抽空来……来逗一逗她。
褚霖确实是很厉害。且澹台雁微妙地察觉到,他后宫为什么没有旁人了。
有澹台雁一个就够鸡飞狗跳了,再来几个,褚霖只怕要被烦得吐血。
她真心实意地感叹:“陛下才当真是大忙人。”
褚霖被她的语气逗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澹台雁扶着脖子,视线一转,看到膝盖边高高低低的几摞奏章——这些都是不必看的,她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澹台雁摸了摸额头,神情很不解似的,“很奇怪。”
她手伸向叠得最高的一摞,拿起一封翻开,这也是位熟人上奏的,是户部侍郎崔演。
澹台雁依稀还记得,崔演的儿媳卢氏曾在赏菊宴上得罪了她,被她罚抄姓望族谱,到现在都没再露面。
但令澹台雁奇怪的却不是这个,她道:“陛下,这里头……怎么这么多姓崔的?”
澹台雁方才分类时,随手便将弃下来的奏章按不同姓氏放在一起,澹台家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垒起来的也只是小小几本,其它姓氏也大差不差,唯有崔、卢、郑这几家旧姓世族出仕子弟众多,奏章也多。
但崔家的尤其多,卢家在其之后,也不过叠起两个手掌高,可崔家的奏章比卢家两倍还多,垒起来几乎有桌案那么高了。
“阿雁也发现了。”
褚霖看着崔演的奏章,摊开的那一页字迹工整俊逸,言辞华丽,实则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催他广纳后宫,早立国本。
这是他们试探他的其中一种借口。
褚霖捏捏眉心,罕见地流露一丝疲态:“清河郡人杰地灵,崔氏子孙出息,十人里竟有五六人仕宦,所谓‘满朝文武半朝崔’,当真是门庭显耀,煊赫至极。”
澹台雁直觉不对。
在她的记忆中,十年前最显赫的莫过于后族韦氏,可就算在那时,也不过是皇后、太子妃皆出于韦氏,抬高了韦氏门庭。
就算是世家子弟多仕宦,也不至于到崔家这等地步,选官上任皆要考核评定,崔家人就算再聪明,也不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吧。
澹台雁没来得及深问,外头玉内官扣了扣门。
“启禀陛下、娘娘,言奉御已经进宫,是否现在传他问脉?”
?
作者有话说:
继续黏糊糊
但剧情还是要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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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言天冬背着小药箱进来,端端正正给二人行礼。
“臣言天冬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澹台雁和言天冬从小一起长大,每每见着他给自己作揖就浑身不自在:“天冬哥哥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澹台雁起身上前要扶起他,谁知手还没碰到衣袖,言天冬就像尾巴被火燎着了,突然跳起来往后一蹦。
“……天冬哥哥?”
言天冬踩着后衣摆,整个人不倒翁似的摇晃一会儿才站稳,朝澹台雁拱拱手:“多谢娘娘关怀,臣、臣……”他悄悄用余光瞧一眼褚霖,正撞上他意味深长的微笑,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娘娘恕罪!”
好好的人怎么一惊一乍的。澹台雁不明所以,莫名地瞧他一眼,回到桌案边上坐下。
言天冬进宫自然是依照褚霖的吩咐。
中秋节宴在即,帝后要宴请的除了在京的重臣宗亲,还有驻守各地的地方官和军队将领,整个流程走下来,少说也得三五个时辰。
褚霖毕竟先前受过伤,言天冬这次来,便是检查他伤口愈合得如何,究竟能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露痕迹。当然,就算伤口愈合得不好,中秋节宴还是得办下来,事有轻重缓急,在国事面前,不管伤得有多重,也只能是“小伤而已”。
澹台雁蹲在一边,看言天冬用银剪剪开细布,里头伤口已经愈合、生出新肉,结了一片粗硬的痂。
“恢复的不错,只是陛下还要注意多多休息,勿要过多操劳。”言天冬在伤口附近按了按,给褚霖换上新药,重新包扎好,“还有,上回陛下让臣探查的药末,已经有结果了。”
言天冬收拾好箱笼,又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头仍是上回刮下来的细碎药末,另外还有一株干枯的药草。
褚霖随意瞥了眼,示意他直说无妨。
“是。此物名为披寒草,独生于南境,可入药,在南境常用于治疗湿毒,并不难得。”言天冬道,“但若将百斤披寒草煮至凝黏,便可产生毒性,若碰到伤口,便能使人在半个时辰内血尽而死。”
如此烈毒,从南境一路跋涉到九成山,再出现在祭典上用于谋刺。
澹台雁眉心一跳,下意识去看褚霖。
褚霖起于南境,此毒亦生于南境,这场刺杀,究竟是索命还是警告?
褚霖神色未变,在膝上点点手指:“知道了。”
事情都交代清楚,言天冬没多留,很快告退出去。澹台雁仍旧蹲在褚霖身边,眼睛盯着才刚包扎好的伤口,伸手在上头隔空划一划,想碰不敢碰。
九成山上的刺杀着实太复杂了,崔家、突厥人、宁王,现在还有个突然冒出来的南境毒药……
澹台雁想到那日崔从筠诱她出去的理由。
节忠太子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在之前,澹台雁大可坦坦荡荡地询问褚霖,顺便再质问那个她从未相信过的,她对褚霖一见生情,追着喊着要嫁他的说法。
可现在……澹台雁不大好问出口了。
褚霖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凝重,便掀起袍角盖住伤口。
“阿雁这样严肃,”褚霖倾身扶起她的下巴,“是心疼了?”
桃花眼中笑意盈盈,让澹台雁有几分不自在。
“谁、谁心疼了……心疼什么?”
褚霖头次受伤是为了护她,可后来第二次崩裂……
澹台雁忽地想起这伤是怎么来的,又别别扭扭道:“谁心疼你,陛下这都是自作自受。”
褚霖也想起来那夜的事,闷笑几声,直接伸手将澹台雁扯到自己怀里。
“陛下!”澹台雁瞬间面红耳赤,“这大白天的,你怎么……”
“阿雁就是心疼朕。”
褚霖仰起头,像耍赖又像笃定地,自己就定了澹台雁的想法。
毕竟她方才的作派,除了心疼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
褚霖腿上有伤,澹台雁不敢真坐在他腿上,只能扶着他肩膀虚虚跪着,鼓起腮帮子瞪他。可不管她怎么否认,褚霖眉眼中仍满溢着喜意。
澹台雁败下阵来,她别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咱们说好的,祭典上我若胜了,陛下就肯放我回家……”
桌案边上正是澹台阔秋的奏折,她不过随口说说,褚霖却身形一滞,笑容立刻变得僵硬。
“阿雁想得原来是这个,”褚霖坐直身,手臂稳稳将她按在怀里,“这几日阿雁肯同朕亲近,难道也只是因为……”
这什么意思?
“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澹台雁立刻转回头,恨恨捶他的肩膀,“我怎么可能……”却听见细碎的笑声。
褚霖没绷住,胸腔振动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这是又上当了。
澹台雁又气又臊,抵着他的肩膀想起身,却被他箍着腰按在怀里。
“阿雁的确是心疼朕,对不对?”褚霖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将那处染上绯红,连连追问,“是不是?”
澹台雁立刻道:“当然不是。”
她犹在抵抗,褚霖却像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将额头抵在她肩上闷笑。
“朕既然许诺,便一定同阿雁一起省亲。”
按理说,九成山上祭典礼成,他们本该赶在节宴前就能去晋国公府在这处的别苑的,只是山上遇刺之后,褚霖受伤,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省亲一事才不得不往后延。
澹台雁从没疑心过他会不守信诺,方才提起这事也不过是转移话题。她虽想见阿爹阿娘,但也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在这时候耍小性子。
听见褚霖这样郑重其事地承诺,澹台雁心中有些别扭。
她正要解释,却听他开口。
“还请阿雁稍等些时日,朕还要……”褚霖仍抵着她肩膀,喃喃道:“九成山上的事,朕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
皇帝虽一直不肯现身人前,但也没发下指令中止中秋节宴,是以各地的官员仍旧按议程往九成山赶来,户部礼部和太常太卜也有条不紊地照章筹备。即便所有人都不能确定,帝后到底能不能按时出席,但中秋这日,宴席还是按时开始了。
九成山纵横的阡陌不比京城宽阔,参与宴席的宗室重臣和各地官员熙熙攘攘,将通往行宫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竟比京城的上元佳日还要更加热闹。
瞧见这尘土飞扬的景象,百姓们纷纷闭门不出,免得撞上贵人车架。可饶是如此,路上仍旧拥堵不堪。贵人车架着实太多,车夫们一个不经心,后车撞上前车,两方一打照面,又是积怨已久的仇敌,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突厥使臣的车架就被死死堵在后头。
此次设宴的名录上,时苏胡息和莫乎珞珈被并到一起,都被算成突厥使臣,分发下来的通行信物也只得一件,两人只得共车而行。
经历过上回的接风宴,时苏胡息好歹是收敛了些,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一层叠一层的突厥礼服,头上也戴着使臣该有的金冠。只是大衍气候不同于突厥,穿上这厚重礼服简直就像裹了层棉被出门,同车的又是厌恶至极的莫乎珞珈,时苏胡息简直是憋闷极了。
马车走得比蚂蚁还慢,时苏胡息遣人去前头问情况,听见侍从回报,当即踹向马车,险些没将车壁踹出一个洞。
“没用的东西,蠢货!”
时苏胡息拽起衣领扇风,用突厥语骂了两句粗话,也不知究竟是在骂谁。
莫乎珞珈倒是坐得端正,他虽也穿着突厥的礼服,行止倒像个大衍人。他温声细语劝道:“小可汗若是着急,咱们也可换条路进行宫。”
时苏胡息沉着脸不说话,那侍从忙道:“小可汗息怒,确实有别的道能走,他们说东边的承福门也开了,咱们可以从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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