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 第44章

作者: 仲未饮茶 标签: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爽文 玄幻仙侠

  自打皇帝从京城搬到行宫之后,朝臣们不得不三三两两跟着在九成山下定居,商户们随之也往此处迁,紧接着,泥瓦匠、金银铺、点心糕点铺也都在九成山下开起来。

  九成山同京城间隔不远,离水路更紧,苏杭的时兴玩意也是先到九成山再到京城,由此,九成山脚下行宫附近,虽暂且没有京城那般富庶丰饶,却也是人丁兴旺,财路亨通。

  茶馆中人声鼎沸,都围着个说书人喝彩。几个布衣汉子给不起赏钱,只能围坐在角落的一桌剥胡豆。

  茶博士给他们上了些碎渣子,暗淬一口便走了。场正中的热闹一阵翻过一阵,这些糙汉也不以为意,蹭着鞋底说他们自己听来的闲话。

  “……我有个侄子在龙武卫当值,他说得真真儿的,那突厥的蛮人确是进了宫,我侄儿亲眼瞧见的。”

  “嗐!你那侄儿不过就是个洒扫浆洗的,你就吹吧!”

  “去去去。我侄儿可说了,那两个突厥人进了宫,一个,咔,头没了,另一个干脆就没影了,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你那侄儿的消息不准!我大姨家小叔子舅家的三女儿年前被征进宫当宫女,那才看得真切。她说那突厥人是一个要造反,另一个不肯造反,护着咱们陛下。两个人急红了眼,自己打自己,这才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前些年修整行宫时,确实就近在当地征补了一批宫女进宫,这个说法倒是更可信些。众人连忙催他快继续说。

  “当年突厥人被咱们陛下打回老家,那得多恨啊,可是没办法。突厥现在是又乱又抓瞎,咱们大衍壮实汉却多得很。”他拍拍肩膀,自夸两句才道,“突厥人不高兴了,想要谋刺陛下,陛下是真龙降世,有神佛庇佑,当然不会让他伤着。反倒是那突厥人的一个同伴,舍身挡在陛下前头……”

  “死的是哪个?伤得是哪个?”

  那人极不耐烦:“死的当然是挡刀的那个,想要谋害陛下的那个当然是跑了,不然这满大街的海捕文书是在抓谁?”

  海捕文书是在早晨才发下来的,这几个汉子或许认不得字,但画像上确实画的是个突厥人。

  “你可拉倒吧,该不会是看了那海捕文书,瞎编个故事来诓骗我们吧!要真是突厥人谋刺,陛下不早就公布天下,率军北上了?”

  “着什么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到嘛。”汉子喝了口混着碎茶渣子的白水,抹了把嘴,“突厥人自然是要打的,但是……”他示意几个人凑近来,“那突厥人能带着兵器混进宫,是有大衍人相帮,据说这人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陛下念及他先前有功劳,这才不好声张。”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这样的叛国蠹虫,还不赶快抓出来?陛下也太仁慈了。”

  “谁说不是呢?”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仁厚了……”

  “要是不仁厚,也不会被个婆娘管制着……”

  “你们知道什么呀,那人是……”汉子在桌上划了一道,在两边点了点,“这家人!”

  满朝文武半朝崔,这群闲汉说起皇帝时尚且能绘声绘色,恨不得同皇帝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待说到崔家时,却又个个噤声,连忙又谈论起别的事情来。

  茶馆中,如他们这般听不起说书,躲在一边喝茶渣子的人不少,是以并没有人没发现,同他们相隔两桌有个人静静听完他们说话,放下一枚铜钱,带上斗笠,匆匆走出门去。

  此人衣着并不起眼,很快便穿过巷子,走进一扇朱门——崔府大宅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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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古今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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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戴斗笠的人身穿布衣,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同所有大衍的平头百姓一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时能挤出几个钱喝碗残茶聊作休息。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崔家的眼睛。

  如他一般的眼睛还有许多,他们有的在京城,有的在九成山,还有的散落在大衍的其他地方,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各种各样的门道传递进窄窄朱门之后,这样又密又广的信息网,也只有富可敌国的崔家才能供养。

  自中秋节宴之后,关于突厥人的各类流言从来没有停息过,崔家也有意无意地在探听相关的消息。如今□□两位使臣的去向竟与崔家联络起来,管家不敢轻忽,捧着纸卷就去了书房。崔甫原在练字,得知消息之后也是一怔,撇下一桌价值千金的圣贤真迹,匆匆去见父亲——崔氏一族真正的掌事人,左相崔敬晖。

  崔敬晖展开纸卷草草看过,没理会战战兢兢的儿子,问管家道:“递送消息进来的人在哪?”

  管家恭敬行礼:“正在门房等候,”

  崔敬晖点点头,管家带着那个传信的人进来,将在茶馆听到的话依样学了一遍,崔敬晖听过之后没说什么,只令管家赏一锭银。传信之人千恩万谢,跟着管家下去了。

  管家离去时顺便带走了房里的下人,还将门窗都关上。闲杂人等都被清退,崔甫满头大汗:“父亲!他这是要……”

  崔敬晖冷笑一声:“重重细节如此详尽,区区行宫宫女,竟能知道得这样多,倒显得咱们无能了。”

  寻常流言能说明白个前因后果已是不易,现下流传的这一则有头有尾,跌宕起伏,既引人注目,又能将人物事件一一对应齐全,必是有人暗中推动。

  使臣时苏胡息和降臣莫乎珞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行宫,却没在中秋节宴上露面,再然后,使臣驿馆一夜之间人去楼空,那两个□□权贵更是再没出现过。坊间议论纷纷,朝中也不乏有上书要求清查的奏折,可皇帝一概不理,悠悠然带着皇后去晋国公府别苑省亲。待到帝后回銮,宫中却突发海捕文书捉拿莫乎珞珈。

  这段日子崔家一直用心探听着,坊间什么离奇的流言都有,而今终于将事情扯到崔家身上,则是图穷匕见了。

  什么行刺失败,什么舍身救驾,就凭时苏胡息那个张狂不可一世的模样,怎么可能为了□□与大衍的和平替褚霖挡伤?莫乎珞珈是降臣,当年突厥兵败,他就是为了活命才降于大衍,这样一个苟且偷生的人,又哪来的意气胆敢谋刺皇帝?

  这则流言足够新奇,足够瞩目,也足够离谱。平民百姓看不出其中端倪,崔敬晖父子却看得明白。

  传播流言之人并不在乎事实真相,只是想要借□□谋刺之事拖崔家下水。最关键的是,□□确乎在九成山上谋刺过,崔家也确乎有人参与其中。

  至于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行宫之中龙武军层层把守,龙武军将军冯暄更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莫乎珞珈负重伤还能逃出行宫,若不是因为皇帝的默许,如今最该倒霉的不是崔家,而是龙武军。

  皇帝想要动崔家,这不过是一次小小试探。

  可清河崔氏百年氏族,朝代有更迭,世家屹立不倒,褚霖这样贸贸然对上崔氏,过于鲁莽。

  也过于不自量力。

  崔敬晖苍老而混浊的眼中精光四射:“毕竟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崔甫。

  “父亲,陛下想要过河拆桥,咱们是否要与宁王……”

  近来宁王活动得极频繁,太皇太后那头也受过许多礼。虽说宁王出身不显,但褚霖出身更不显。好歹宁王正妃出身弘农杨氏,孕育子嗣的侧妃也出身扶风喻氏,算是站在世家这一头的。可褚霖发妻澹台雁是个奇葩,身为女子带兵打仗不说,还极其善妒,致使后宫多年未有所出。褚霖本人也态度含糊,不肯接纳世家女子入宫为妃。

  这样看来,倒向宁王是自然而然的事。可崔敬晖却摇摇头:“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褚霖性格温平和顺,宁王则是刚愎自用,急功近利,与宁王勾结才真正是与虎谋皮,这也是当初崔家选择辅佐褚霖而非宁王的缘故。

  韦氏之乱犹在眼前,贸然举动,只怕会反噬伤及自身。突厥尚在北境虎视眈眈,一个不慎,崔家恐怕就要背上千古骂名。

  大衍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还是不要动改朝换代的心思才好。

  崔敬晖沉吟片刻:“从筠那丫头送走了吗?”

  突厥人想要谋刺皇后,是国仇而非私怨,崔家人绝不该涉身其中,若不是崔从筠那个猪油蒙了心的蠢货,皇帝如今也找不到机会来撬动崔氏。

  而这都是崔甫教子不严的缘故。崔甫面带羞惭:“回禀父亲,小女……已经送回太安寺了。”

  “糊涂!“崔敬晖脸色大变,“不是说了要远远送走吗,怎么还能待在太安寺!”

  送走崔从筠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太安寺离行宫不过半日来回,这简直是掩耳盗铃。可崔甫也有为难之处,他的妻子卢氏溺爱幼女,听说要将崔从筠送走,在家中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母女俩齐齐上阵,家宅不宁,崔甫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太安寺亦是隐秘之处,有太皇太后娘娘照拂,想必不会……”

  “糊涂,糊涂!”崔敬晖恨铁不成钢,“太皇太后肯将她带下山,已经是看在你死去亲娘的几分薄面上。你还要太皇太后照拂,也不看她肯不肯!你看崔从筠送到太安寺,太皇太后可曾跟着回去?”

  太皇太后毕竟不是崔从筠的亲祖母,她肯受托带崔从筠下山,也是借机同崔氏偿清恩义。太皇太后现在盘桓行宫,不肯回太安寺,想来是已经闻听见什么风向,要同崔氏割席。

  “可是……”

  崔敬晖懒得理他,直接道:“你去找人连夜赶往太安寺,将人远远带走,越远越好。”崔甫仍在犹豫,崔敬晖直接动了怒,“崔从筠要是被发现了,不要说她自己一条命是绝保不住,只怕整个崔家倾覆就在眼前!”

  -

  太安寺中,崔从筠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此前她也不是没有在这里住过,但那时是父兄听说皇帝金屋藏娇,在太安寺中藏了位喻美人。扶风喻氏不过是小姓,喻静妩虽有几分姿色,但绝比不上崔从筠艳光四射,明丽大方。

  初时崔甫将崔从筠安排进太安寺,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是要她借着喻静妩的这个台阶,踩着喻静妩进皇帝的眼,再入皇帝的后宫。毕竟皇帝清心寡欲多年,也未必就是看上了喻静妩,恐怕更多还是想要告诉世家,他在皇后之外是可以有其它女人的。

  可谁知这个喻美人是假的,崔从筠不但没能进宫,如今还有家不得归。

  崔从筠如今身份不同,太安寺中的日子也就凄苦几分。太皇太后派来看着她的嬷嬷冷心冷情,不但不肯为她传递消息,甚至还处处管束,像个狱卒一样看管着崔从筠。崔从筠闹过几回,不但没能闹出什么大动静,反而还被这嬷嬷狠狠整治了一番。

  头一回受挫时,崔从筠打定主意,只要她能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这个嬷嬷;后来几次,崔从筠决定,等到母亲来太安寺探望她,她一定要好好告状,一定要让这个嬷嬷吃一顿鞭子。

  可她母亲一直没来,嬷嬷黑着一张铁面立在门前,崔从筠也从没能出得太安寺。日复一日的苦守,日复一日的粗茶淡饭,就在崔从筠将被消磨掉性子之前,外头终于来人了。

  房门被敲开,领头的是个生脸的仆役。

  “家里人请娘子回去,娘子随咱们走吧。”

  崔从筠藏身太安寺之事隐秘,旁人难以得知。崔从筠不疑有他,大步跨出房门,叉着腰问道:“那个守门的恶妇呢,她在哪里?”

  仆役目光闪烁:“崔娘子是想……”

  “当然是……”

  崔从筠终于发觉不对,既然是家里的仆役,如何会称呼她为“崔娘子”?

  崔从筠退后两步,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父亲是当朝右谏议,我祖父是当朝左相,你们怎么敢……”

  可是,既然称呼她为崔娘子,又如何不清楚她而身份呢?

  原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带着人走,如今不安静了倒也无妨。仆役站直了身子,说话时语调也带着些尖锐:“带走。”

  他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领命上前,将崔从筠牢牢制住,又随便塞了个块旧布在她嘴里防止她嚎叫。

  崔从筠自出生起便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难,自然是又蹬又踢地挣扎。她力气大,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也险些被她踹得松了手。

  领头的“仆役”横眉一瞪,嬷嬷们连忙加重了力道,生生拧得崔从筠的胳膊脱了臼。

  如此剧痛,崔从筠一向是令旁人来受,她自己何曾受过,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大人,这……”

  “仆役”嫌弃地皱皱鼻子:“带走。”

  -

  去了别苑之后,澹台雁突然变得有些粘人,褚霖起先还没察觉什么,待到他从明德殿议事回来,见着眼眶微红,巴巴地望着他的澹台雁时,还有些发愣。

  褚霖回来得晚,澹台雁也等得久了。殿内一向是不留旁人的,褚霖素来是回殿之后径自去净室中打理自己,若是澹台雁还没睡,他便能有机会同她说上两句话。

  今夜他一回来,澹台雁便立刻凑到门前,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牵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褚霖觉得奇怪,却又觉得这样的澹台雁实在可爱,便没忍住将人揽到怀里。

  “阿雁这是怎么了?”

  褚霖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将尚有余温的手炉塞到她手里,自己则空出手来抱着澹台雁。

  “……没什么,就是……”澹台雁的指尖不自觉地抠着手炉边缘,“你怎么才回来啊。”

  句末忽而带上了哭腔,褚霖连忙将人翻过来。

  原来她的眼睛不是困意熬红的,腮边泪痕又被泪水打湿,褚霖伸手替她擦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