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 第64章

作者: 仲未饮茶 标签: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爽文 玄幻仙侠

  大衍嫡庶之别在平民中或许不显,然而在贵族公卿之中却有如天壤之别,能够随同入宫拜见,入宫伴驾的,唯有公府嫡出。

  喻兰唇角的弧度一闪而过,她浅笑着低眉柔顺道:“昭儿,你阿爹还有公事要处理,我们不要打扰他,昭儿随娘回去继续练字,好不好?”

  澹台彦昭再是早慧,毕竟年纪尚小,玩心还重,再加上近来为了背那上林赋是日夜刻苦,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听见这话,彦昭立刻就扁了嘴巴,两颊高高鼓起,明亮的眼睛里也染上了莹润泪光。

  澹台阔秋才刚误会了幼子一回,又听他背诵时利落熟练,看着小小的孩童背着手颇有章法地摇头晃脑,心中更是增添了几分心疼。

  “昭儿年纪还小,尚未开蒙,习字也不急在这一时,这般辛劳反而容易伤及根本。”他连忙对喻兰道,“天色这么晚了,回去之后就入寝吧。”

  喻兰却为难地摇了摇头。

  “公子年纪虽小,却是就该请老师讲课的时候了,若还是像现在一笔狗爪刨出来的字,只怕要给大人丢人呢。”

  喻兰的后半句是冲着彦昭说的,语气中充满笑意,眉眼弯弯,彦昭果然上当,立刻跳下地朝澹台阔秋恭敬一礼。

  “孩儿不要给阿爹丢脸,我……我回去再写两篇大字再睡。”

  似是想着能早些写完,便能早些就寝,彦昭行礼过后没再多留,立时便牵着喻兰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澹台阔秋看着幼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澹台彦昭年岁小,尚且还能懵懂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满腹心事。

  彦昭是他唯一的儿子,澹台阔秋绝不愿他因为区区嫡庶之别而有损前程,他如今到了该开蒙的年纪,以澹台阔秋的老父之心,是恨不得能让太傅太师来为他讲课。

  可是想要延请名师,这嫡庶名分上的事,倒还真是个重要的关节。

  方才说起上林赋,这倒让澹台阔秋联想起了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想要纳妾,发妻卓文君便要生要死,白头吟、怨郎诗、诀别书是一套接着一套,最后司马相如是不敢纳妾了,却还是担了个负情薄幸的名声。

  都说卓文君才情卓绝,文自心生,谁还记得司马相如年少时便以《子虚》、‘《上林》二赋名动天下?

  如今却只是一个忠贞的妻子,与一个负心回头的丈夫罢了。

  当垆卖酒出身的妒妇,有了几分诗情文采,便连累得丈夫一身才华,却也只落得个惧内的名声。

  正如许松蓝有了皇后女儿撑腰,就也敢跑进宫里不肯回府,像个内宅妇人一般同他拈酸吃醋。

  澹台阔秋细想下来,或许这和离一事的症结还在彦昭身上,他不过是提了一嘴,许松蓝却先是大冬日地上山观什么枫,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宫告状,又说要和离。

  毕竟医女出身,何其短视!彦昭是他澹台阔秋的儿子,许松蓝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视他为子,眼下彦昭虽是庶子,但只要许松蓝肯放下心内成见,将他过到膝下,那彦昭不也就是她的嫡子了吗?

  日后澹台彦昭有了好前途,也会记得嫡母扶持的恩德,那许松蓝的面上难道不会增光吗?

  近来朝中风云变幻,澹台雁那头的态度也是十分暧昧,澹台阔秋图谋大事的心思一时也浅淡许多,当今皇帝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和顺,也没有看起来的那样胸无城府,既是如此,图谋大事的风险便要增长许多。

  澹台阔秋便将重心放在朝政之上,虽大宝之位希望渺小,但是为了幼子,这晋国公的爵位他少不得也得争一争,而若是计划顺利,那么将来掌管国公府和澹台一氏的,就该是澹台彦昭了。

  现下许松蓝却心胸狭窄,囿于成见不肯收养彦昭,提一提他的名分。这样从中作梗,日后待彦昭得了大权,又岂会尊敬这个嫡母?

  澹台阔秋只觉得满腹心思无人可知,无人可理解,十分遗憾。

  他本想按着这件事,左右许松蓝面上求的是他的放妻书,只要他不写,那头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只需等过这两日,待他手上有空闲了再来料理她。

  想定了一切,澹台阔秋便提笔写了一封拒信,心中斥责了许松蓝善妒不慈等种种过错,又说她身为人臣却挑动搬弄是非,险些险皇后于不孝不义的境地,着实不该。

  又说自己十分大度,肯原谅她的过错,放妻书是不要想了,只要许松蓝能早点回来,澹台阔秋还是可以既往不咎。

  这封信既是写给许松蓝,也是写给澹台雁,许松蓝病得神志不清瞎胡闹,可澹台雁身为皇后,一言一行本该注重留心,此次管束干涉父母婚事,已是僭越,极易引起朝野议论。

  如此,就算许松蓝还要犯轴,只要澹台雁能及时认错抽身,光凭一个许松蓝,也翻不出什么大祸来。

  澹台阔秋想的很定,自以为也算谋划周全,却没想到这封拒信进宫后的次日,随侍孟海便拿着皇后的亲旨到了晋国公府别苑。

  ?

  作者有话说:

  增加亿、、细节弋?

第62章

  孟海来的时候寸得很,虽论时间来说,她是特地挑了晋国公散朝的时候来别苑宣旨,然而今日朝中事忙,澹台阔秋正被困在都堂,别苑中能作主的只有喻兰。

  皇后随侍亲自到府宣旨,按理该有府内大人与诰命夫人出迎,澹台阔秋不在,喻兰无法,也只好领着澹台彦昭出来跪迎。

  “启禀孟随侍,家中大人正在公廨繁忙,可否等大人回来了再……”

  孟海歪了歪头:“娘娘懿旨如此要紧,是喻娘子说等就能等的?娘娘可还在宫中等我回去复命呢。”

  这显然就是在用身份压她了,喻兰按了按掌心,更深地伏下身去,姿态摆得更低。

  “孟大人恕罪,大人确实不在府邸。懿旨贵重,妾为婢妾之身,不敢贸然接旨,只怕玷污贵人圣意,求孟大人恕罪!”

  “倒是很识礼数,不愧是扶风喻氏大族教养出来的娘子。”孟海饶有兴致地瞧了瞧她,又瞧了眼她身旁有模有样跪着的彦昭,“行了,还没宣旨呢,都别跪着了,孩子还这么小,别再跪出什么事情来。”

  孟海叫起,喻兰也不敢不起,孟海话里有话,仿佛意有所指,喻兰起身之后便顺势侧身将儿子挡在身后。

  “大人,我家大人还没回来,这外头风大得很,大人不如进去喝口热茶慢慢坐等……”

  孟海带着懿旨,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批软甲随从,阵势拉得又大又引人注目,喻兰在家中如何做小伏低都不要紧,只是在门外有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百姓,她总觉得不大舒服。

  孟海立掌身前止住了她的话头。

  “喻娘子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娘娘懿旨要紧,我忝列娘娘随侍,不过是个传声筒,实在不敢耽搁。”

  孟海抬起头,望着别苑高高的匾额,匾额上书晋国公府四个大字,此处占地宽阔,气势恢宏,真看不出是此处并非正经公府,而只是一个别苑。

  “大人……”

  喻兰还想再劝,孟海却打定主意不肯再等,只说宣读旨意之后还要赶在落钥前回宫,等不得澹台阔秋了,要她在门边摆上香案蒲团,跪接懿旨。

  “左右懿旨是下达到晋国公阖府,晋国公虽不在,我对着这大门传旨也算数。”孟海挠了挠头,“这懿旨同喻娘子也有些相关,娘子听听也无妨,待晋国公回来,你们记着将旨意转达就是。”

  孟海身形高大,顶着一头短簇的头发,这副怪异的模样本就扎眼,周围百姓听她开口便是女声,又说这就是宫中那位皇后的随侍,顿时都惊讶地跑来看热闹。

  不过几息时间,别苑门前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围观者,上一个有这样待遇的,还是崔府。

  喻兰隐隐觉得不好,但孟海如此坚持,她也只得照办。

  别苑大门洞开,里头连绵曲折的鹅卵石道和这时节少见的鲜艳花色一览无余,大门正中摆着香案和香炉,喻兰带着彦昭和一干仆婢恭恭敬敬地跪在香案之后。

  孟海随手展开懿旨,当众宣读起来。

  “诏曰:近闻公府不宁,中宫遥有所感,心内亦生不安……”

  她声音浑厚有力,不仅仅是眼前的喻兰等人,就连层层随行龙武卫之后的道道人墙,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懿旨言辞直白,简洁明了,又扯了一通神神鬼鬼的说辞,生动形象,极富趣味又易于理解。

  懿旨中先说皇后近来心中不安,总是梦见祖宗托梦斥责,说有后人不尊礼法,乱了纲常,搅扰了先人地下安宁。皇后夙夜难安,左思右想反复自省,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国公夫人进宫来解了这个疑惑。

  原来先前韦氏之乱时,晋国公府遭了大罪,国公夫人在京中苦苦守候,然而在外领兵的国公爷却听信了夫人死讯,又在当地续娶了一门妻子。京中的国公夫人是三媒六聘进的门,外头那个的礼数也是一样齐全。

  婚书不但录入官府,更是禀明了天地,如今在外续娶的喻夫人虽甘愿屈居妾侍,礼让经持舅姑之丧的国公夫人,然而天地姻缘石上刻着的名字却没那么容易修改。

  如此一个丈夫却有两个妻子,那妾侍生的孩子,虽然名义上是庶子,实则父母亦是过了正礼的正头夫妻。如此,可不是不尊礼法,乱了纲常,嫡庶不分,乱了祖宗规矩!

  皇后得知此事五内如焚,却也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且外头续娶的喻夫人亦是清白无辜,怎么也不好苛待了人家。

  国公夫人深明大义,立时说当年既然喻氏退了一步,让她不至于流离失所,无处可去,如今便该她投桃报李,偿还此情。

  既然晋国公府一夫二妇不合规矩,国公夫人许氏便自请和离,只求国公爷一封放妻书,成全另外两人,成全这一对苦命夫妻。

  皇后深深感动,只觉得国公夫人此举十分合情合理,不但照顾了死了的祖宗,也将活着的人一并照顾到了。

  于是皇后特下旨意,让澹台阔秋尽快写下放妻书,解除与许氏的姻缘,再将这放妻书过了公堂,销毁婚书,将和离之意上禀天地,以安祖宗魂魄。

  孟海读完懿旨,对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视若无睹,将懿旨收起后走到喻兰身前,扶起她。

  “这是娘娘懿旨,喻娘子收好了,记得要提醒国公爷,祖宗先辈都在天上看着呢,一定要尽快写好放妻书,再尽快送到京兆府去销毁婚书。”孟海笑着将懿旨递到喻兰的手上,按了按,“这婚书销毁之后,公爷与夫人便是两厢婚娶再不相干,我也在这里先恭喜喻娘子了。”

  喻兰怔怔地握住懿旨,惊异不定地瞧着孟海。

  孟海笑着朝她一礼,这回行的是晚辈礼,她是皇后随侍,带着懿旨出行便如皇后亲至,能让她这样行礼的,只有皇后的长辈。

  行过礼后,孟海便带着所有人扬长而去。

  她所宣读的懿旨内涵丰富,讲述的故事曲折离奇,跌宕起伏,外头百姓或艳羡或鄙夷地窃窃私语,皆都争相挤着头压着肩地往别苑里头张望,都想看看那续娶的喻夫人是个什么形容。

  喻兰手握懿旨,顶着所有人或明目张胆或鬼鬼祟祟的眼神,热血冲上头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孟海同她说恭喜,这算什么喜?

  占着国公夫人位置的许松蓝终于肯挪窝,而后宅之中能够补阙的只有她喻兰,这自然是大喜。

  可是有了这么一张懿旨,有了孟海的那一声道贺,就算她真能顺顺当当地被扶正,只怕也要一辈子受人非议了!

  别苑中的一场热闹,身在都堂的澹台阔秋还未能得知。

  他今日在都堂忙了整整一日,崔氏已倒,朝中许多官员都被牵连革制,出现大批空缺。寒门顺势提出再开科举补员,牢牢把控礼部和吏部的郑氏与卢氏则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个,什么推官制沿用多年效率更高,已经足以补员,且科举耗时耗力,民间所谓名士大拿未经过世家熏陶,大多只有虚名,最后能够选□□的可用官员不过零星两三个,得不偿失。

  皇帝的态度再次暧昧模糊起来,不过裴是非也并不着急,他很清楚,再开科举之事并非一日之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撑,左右崔氏已倒,世家已经被挖出了一个血口子,剩下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几个位置的任官,譬如尚书侍郎等朝中要职,分列三品四品,这等重要职分,非有资历有才学者无可胜任,也并非是科举推官能遴选出来的。

  户部尚书之职便是其一,先时户部尚书一直空缺,一是朝中资历地位都能胜任的人没有几个,二是原任左侍郎崔演背景强大,势力雄厚,若是随便的一个官员任职尚书,只怕压制不住。

  眼下崔氏这棵大树倒了,底下小鬼也树倒猢狲散,正是收拢户部的最好时机。

  而裴是非想要推任户部尚书的人选,正是澹台阔秋。

  澹台阔秋是皇后外戚,世袭一品晋国公,又在韦氏之乱时有拨乱反正的功绩,同那些只知道靠荫护的贵胄还是不大一样。论地位他足以匹配,再有,他既是世家出身,又倾向寒门,既有澹台氏历数几代累积下来的人脉关系,又同裴是非联系密切。

  让这样的人掌管户部,也能稍微缓和寒门世家之间的矛盾,堵上世家官员的嘴。

  再有,推任了一个世家出身的户部尚书,寒门退让了一步,也好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在争取左右侍郎时便能轻省得多。户部右侍郎一向不管事,只知道传递文书,崔演在时他听崔演的,澹台阔秋在时,他恐怕也是听澹台阔秋的。

  这便就剩下了户部左侍郎,崔演才刚因罪被流放,空出了左侍郎一职,寒门正有意要推举在大理寺中历练多年的常璋上位。常璋在崔氏倒台案中首告有功,正该封赏,且他性格刚直不通转圜,换句话说就是个轴得要命的棒槌,将他安置在户部,不会争权夺利,也不会太得罪澹台阔秋。

  澹台阔秋在都堂盘桓一日,就是为了同裴是非等人打机锋,说了整整一日,他是口干舌燥身心俱疲,待回到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却听下人道喻兰晕厥过去,昏迷不醒,再细问,才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本没有在意过许松蓝送来的东西,只以为不过是他要她认养幼子,许松蓝不满,便使出些妇人拈酸吃醋的招数,过一阵儿就好了,毕竟当初他携喻兰同彦昭回京时,许松蓝也是一副绝不肯屈就的模样。

  但是离了国公府,许松蓝又能去哪儿呢?夫为妻纲,出嫁从夫本是正理,最后许松蓝认了错,两边也都妥协了,许松蓝再不提离开国公府的事,他也放任她困守国公府,就这样远远地养着她,供着这个妻子。

  他已经退让到了极致,本是懒得搭理这些妇人心思,也懒得理会那劳什子的和离书,但澹台雁这一张懿旨,给他来了一记釜底抽薪,逼着他不得不应对这封和离书。

  澹台阔秋疲累至极,一时提不起什么精神发怒,只是怔在原地有些发愣。

  许松蓝竟是当真想要同他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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