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仲未饮茶
世家顿时不干了,郑氏、卢氏几个出奇团结,共同抵制寒门选出的官员,抵制的方法也很无耻,就是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既然崔氏、澹台阔秋的私事能被拿到朝堂上说,那其他人的为什么不可以?况且寒门官员个个都要面子的很,澹台阔秋能因为家宅不宁被拉下马,其他人也都可以。
世家毕竟是世家,谁没有几条消息灵通的门道?常璋轴得两袖清风、屋宅败落,他师父林颖芝却不是,林颖芝妻子出身商户,商户人家家财丰富,连带着林颖芝也生活得比旁人更好些。
郑氏便当堂参他利用职权替岳家打通河道关卡,打通商路,刑部侍郎卢忠义出身卢氏,也一并上书要求彻查大理寺近些年来的所有案宗,以查证这位大理寺卿任职这些年来,究竟有没有以案换情,谋取财路。
林颖芝承教于裴是非,本也是坦坦荡荡,对岳家一族也是管束有加,无奈这卷宗当真是查不得。
莫说他虽为大理寺卿,终究大理寺也不是他一人管家,多少还有些人情疏漏的事情在,就说上回崔氏一案……他确实太过急躁,多少留了些纰漏下来。
林颖芝无法,只得说不堪此辱提前上呈了辞信归乡故里。世家旗开得胜,自然要乘胜追击,且将泼脏水这一战术奉为圭臬。寒门很快反应过来,郑氏、卢氏的问题可比林颖芝大得多,世家很快就遭受了寒门的疯狂反扑。
就在澹台雁同许松蓝说说笑笑的日子里,朝堂上却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这样一对比,澹台阔秋早早抽身,倒也是幸事一件。
只是闹得这样大,许松蓝已是不能再留在行宫,留在九成山了。
澹台雁没想到褚霖会用这样的方式促成许松蓝和离,当即边想去找他理论,堪堪被许松蓝给拦下。
“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什么事情动辄就要怪到陛下身上?”经过这些日子,许松蓝对这个女婿勉强满意几分,倒是对澹台雁多有不满,“就算是寻常人家要说和离也是不易,我能这般顺利拿到放妻书,能够全须全影地归宗已是不易,外间那些事……你父亲这样的身份,也是难免。”
澹台雁忽而想起先前褚霖说的话,他说现时情况紧急,对澹台阔秋十分紧要,要她同许松蓝等一等再提和离的事。
她只以为褚霖是不肯帮忙,以为他那些话只不过是托辞,便一律都打了回去,如今却当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她犹豫半晌,咬了咬唇,将先时的话都告诉了许松蓝:“阿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松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澹台雁是关心则乱,一急起来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褚霖虽有心解释,可被顶了两句也赌气不肯解释……这才造成这样多的误会。
“你看看你,又怨怪起自己来了。”许松蓝点点她的额头,“陛下心中有数,要真是毁家灭国的大事,陛下也不可能任由你胡来。现下这般情形……只怕也是很难避免,你不要多想。”
澹台雁却不能不多想,她一遍一遍回想那日拌嘴的情形,总记得褚霖说了句她要如何便如何……
这般昏君作为,褚霖也不是不能做出来。
朝堂上的混乱已成事实,澹台雁过了过脑子便不愿再去细想,只抓着许松蓝的袖子问:“阿娘真的要走吗?就不能不走吗?”
澹台阔秋回了京城,父女俩眼见着是割袍断义了,许松蓝再离开,那她在这偌大的九成山,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许松蓝也很不舍,但是她惹出这样大的祸事,难保世家或者寒门不会有人生出怨怼心思。
她已无宗族庇佑,也再不是晋国公府的人,澹台雁身在后宫之中,只怕也保不了她,褚霖派人来知会她,也是一番好意。
更何况……
“我自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九成山。”许松蓝笑着摸了摸澹台雁的脸,“上回在九成山上看了一场秋景,才知道红枫似火是如何盛景,天下之大,还有许多其他地方,许多美景值得一观。”
澹台雁知道这不仅仅是说辞而已,许松蓝身为医者,本就该四处探访,看遍四时景象,见证天下不同的病患,积累经验,开阔眼界。
言家医馆遍布大衍四处,言天冬每年都要四处行医,也是因为这个。
可是许松蓝不能回京,不能回九成山,今日一别,母女俩只怕此生再难相见。
澹台雁在床榻上辗转许久,终究还是爬起身,一路去了褚霖的寝殿。
褚霖仍未睡,仿佛早知道她要有此一来,静静等了她许久。
?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啦!(伸懒腰
第66章
“阿雁,你来了。”
澹台雁来时并未受到阻拦,褚霖待着的宫室里伺候的人比梧桐殿还要少,外头圆月高悬,夜深至此,一边的桌案上仍堆着高高的一叠奏折。
褚霖披着狐裘,揽起袖子正在剪灯芯,见着她来便笑了笑。
他只顾着看澹台雁,却没留意宽大的袖子在烛火上晃来晃去,澹台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去接过金剪。
“陛下宫里伺候的人都去哪里了,怎么这种活儿也自己做?”
话匣子虽打开了,但那些生疏和冷淡仍未冲散,澹台雁只顾着低头用剪子挑动灯芯,却还来不及看一眼褚霖。
一截灯芯剪了又剪,烛光忽明忽暗,金黄的光晕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划过明媚双眼,挺翘的鼻子,再到微微抿起的双唇。
褚霖看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将烛剪带下来。
两人靠得太近,澹台雁刚要蹙起眉,那温暖的气息忽而退开一步。
“天色太晚,左右此间也无什么要事,朕便让玉内官他们去休息了。”褚霖将烛剪随意搁在一边,“这么晚了,阿雁有什么事么?”
“我……”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好似无事她便不肯来了一般。
可她又确实是无事不肯登这三宝殿。
求人办事,哪有一上来便说明来意的,可让澹台雁说什么热络的话缓和气氛,她又着实做不来。
倒是褚霖看她扭捏着支支吾吾的模样,眉眼弯弯。
“阿雁是为了许夫人的事情而来吧。朕知道阿雁不舍,但许夫人若仍留在九成山,或是留在京城,只怕会多有不便。这件事情,连朕也没有其他办法。”他笑了一下,垂眸低喃道,“若不是经过这一回,朕恐怕也难明白阿雁为何会想要离宫。”
外间朝局混乱,寒门与世家争得不可开交,在这关节眼,若是有谁想拿许松蓝的事情做些文章,他们简直是防不胜防,左右已经解除了婚事,许松蓝最该做的便是尽快离开,只有脱离了这个前晋国公夫人的身份,她才能安全。
恰好言天冬也到了该南下行医的时候,跟着言家的车队一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事情澹台雁都明白,先前同许松蓝交谈时,也确知了母亲想要离开此地的想法。
澹台雁没细究他究竟明白了什么,只犹豫着道:“陛下,我知道我阿娘这一去是不可避免,只是……”
大衍地方广阔,许松蓝此去山高路远,她只怕是再难见着母亲了。
“阿雁想去送一送许夫人,是吗?”
澹台雁抬起眼看着他,带着些忐忑地点点头。
许松蓝和离之后虽然失去了晋国公府夫人的头衔,失去了外命妇的诰命,也失去了那些养尊处优的特权,但她也得到了自由,从此以后,大衍天下之大,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便没有不能去的。
反观澹台雁,她仍受困在皇后这顶金玉冠的枷锁之中,除了皇宫和行宫之外,她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九成山上的祭台。
先前两次幼稚的逃宫让她明白,她这辈子恐怕是再难离开这里,再难离开皇后这个身份了,更何况,褚霖根本不愿意放她走。
因此澹台雁想要离开的心思淡了许多,但这回许松蓝离开,很可能此生都不会再回来,她为人子女,总该去送一送。
分明是褚霖自己说出来的,可等到澹台雁点头,他却静静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不像是赞同的模样。
“我知道,在这时候我本不该再给陛下添麻烦,只是……”澹台雁拧着手指深深吸气,重重松开,“罢了……”
褚霖打断她:“近来朝堂并不安稳,皇后贸然出行,只怕又会引动争端。”
“我知道了。”澹台雁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深夜前来也只是临时起意,若实在不行,她也……只能算了。
能让许松蓝这般顺利的脱身,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她也不该再多求。
但不论如何,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陛下……”
“大张旗鼓地出行,只怕要惹朝野攻讦。”褚霖朝她眨眨眼,眼中充满笑意,“所以阿雁要偷偷的去。”
澹台雁不明所以,褚霖转身在桌案上翻找一阵,在奏折堆中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这里头是新作的过所文书,上回孟海买到的是旧朝才用的,遇上严谨些的关卡一核查便会露馅。”褚霖指指那信封,“这是让户部直接新办出来的,应当就不会有问题了。”
澹台雁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份女官的身份文书,女官姓谭,是内宫中人。皇后的母亲要南下,皇后派遣亲近的女官随行护送,也很合理。
“陛下这是……”
“你们要走的是言家的路子,出了九成山便没有龙武卫护送,只怕会遇些麻烦。”褚霖继续道,“今日澹台彦明上了奏折,说在行宫盘桓太久,要请归壁州,壁州正好与你们顺路,便一起走吧,朕也能安心些。”
许松蓝跟着言家人南下,也是想着顺道去合州看看许氏的宗祠还在不在,合州与壁州都是一个方向,确实也是同路,想来澹台彦明也是放心不下许松蓝,所以特地在此时请求回营。
褚霖这是一切都为澹台雁打算好了,澹台雁拿着信封仍是回不过神来。
“陛下……肯让我走?”
褚霖又笑了,注视着澹台雁的眼神温和又柔软,还有十分包容缱绻。
“阿雁想要去送行,朕哪里有说不的余地?只是外头并不比行宫太平,阿雁一定要当心。”
临时决定要同许松蓝一起走,需要准备的还真不少,且她以女官之名随行,仪仗不能太多,还需用心挑拣些必备的东西。
澹台雁便向褚霖道谢告退,褚霖摇摇头,只同她道:“阿雁一路平安。”
澹台雁攥着文书,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殿门,忽地又站定转回头。
桌案上高高的奏折把褚霖遮挡了一半,金玉砌成的桌案,紫檀雕花的龙椅,在如豆灯火下也显得格外冰冷,褚霖裹在僵白的狐裘中,显得格外孤单。
澹台雁没来由地生出些离别的愁绪。
发觉她没走,褚霖疑惑地抬起眼:“阿雁,还有什么事吗?”
澹台雁咬着唇犹豫半晌,摇摇头甩开那些没来由的心思。
“陛下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别看得太晚了,陛下既然知道玉内官和宫人们苦熬辛苦,那自己也别苦熬了。”
褚霖道了声好,他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
言家南下的车马早就准备齐全,言天冬每年都要南下行医,一是身为医者沿途救死扶伤,也多看看不一样的病症,多见识见识不同的药草;二是巡查言家在各地的医馆,查一查有没有错账漏账、中饱私囊的事情发生。
先时孟海往京城跑了一趟,将许松蓝当年出嫁时的陪嫁都拿了回来,许松蓝手头上宽裕了些,便自己买了辆马车并入言家商队,未出京师范围,澹台雁不好抛头露面,许松蓝便整日同她一起待在马车里头说话。
车队出了九成山地界,那些护送的龙武卫都向言奉御告辞,言家的护卫将厚实的毡布铺在箱笼上以作伪装,车队又走了几个日夜,终于又进了城。
邓州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时不时就有鞭炮声在耳边炸响,澹台雁这一路颠簸得睡不好觉,进城之后倒是全然清醒了。
孟海跳下车去问了才知道,是冬至到了。
澹台雁这才恍然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九成山一旬有余了。
外间果然如褚霖所说,并没有行宫和九成山那般太平,眼下在城内还好,但在城墙之外的荒郊野岭,时不时便有些想要劫道的匪徒之流,幸而言家护卫训练有素,又有澹台彦明这个以一当十的老将坐镇,言家车马好歹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言家在邓州有医馆药铺,言天冬要去查账,车队便要在邓州短暂停一日作修整,澹台彦明亲自去同护卫一起检查捆装货物的绳索,亏他一个正经壁州都尉,却总也闲不住,非要亲力亲为。
澹台雁同许松蓝下了马车,在客栈里头坐了坐,澹台雁又叫孟海赶紧去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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